大年初一早上,天剛微微發亮,渤海市東區渡海寺門外已經人海如潮,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不同包裝和型號的香。
他們聚集在此,都是為了寺廟開門後衝進去搶上今年的頭柱香,也不知道這頭柱香,到底會有什麼好處。
人群中有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穿著一件制服樣式的棉衣,右邊的袖子上繡著一個盾形的標誌,裡面醒目地寫著「公安」兩個字。
小伙子旁邊,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奶奶,看上去已經有七、八十歲,她跟周圍的人完全不一樣,安靜地站在原地,雙眼緊閉,右手撥動著念珠,口中不停地在念著些什麼。
小伙子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說道:「奶奶,要不咱們回去吧,這都等了一個小時了,寺廟還沒開門,啊……,今天起那麼早,我都沒睡醒,正好回去補個覺。」
說完,小伙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哈欠,期待著奶奶能夠同意他的建議。
老奶奶手中的念珠停下了,睜開眼睛,看著小伙子說道:「施加,你耐心一點,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們這麼早來燒香,是為了祈禱菩薩保佑,新的一年順利平安,再過一會兒,寺廟就開門了,如果現在回去,我們不就白等一小時了麼?」
施加是被他奶奶一手帶大的,雖然今年已經 23 歲了,但是他奶奶所說的話,他從來都不願意違背,所以他只好無奈地蹲在了原地,因為他的腿實在是太酸了。
又等了半個小時,寺廟的門終於開了,人們就像決堤的洪水一樣,一同湧向本就不寬的廟門。
門口的僧人,一直在很努力地維持秩序,但是沒有幾個人理會,施加和奶奶擠在人群中間,每向前走一步都十分的困難。
他終於體會到,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是什麼感覺,他在新聞上看到過,某某寺廟門前出現踩踏事件,這次也算親身經歷了一回。
在人堆里擠了半個小時,他和奶奶終於進到了寺廟裡面,進入之後,他回過頭看了看那些還沒進來的人。
他們用盡各種辦法想讓自己搶先一步,有的把胳膊放在前面,有的把腿伸在前面,多麼滑稽的姿勢都有,不過最滑稽的還應該是,人們臉上各種微妙的表情,如果把那場景用手機拍下來,一定能成為永遠的笑料。
施加很想跟這個寺廟方丈聊聊,建議他把廟門弄寬一點,要不就多開幾個門,要是寺廟門口真的出現了踩踏事件,可就玷污了這佛門的清淨之地了。
渡海寺占地約 100 畝,始建於唐朝,至今已經有 1400 多年的歷史,是渤海市最大的寺廟,同時也是國家重點保護單位,全國佛學教育基地等等,總之集各種頭銜於一身。
最重要的是,多年以來香火鼎盛,寺廟之內法事不斷,已經成為渤海市佛教徒心中的一塊聖地,施加的奶奶便是其中的一員。
進入寺廟後,奶奶直接帶著施加去了大雄寶殿,不用想,他們到達的時候,大殿內外擠滿了人,很多人的手裡都拿著香,而且拜佛的方式各不相同,有站著的,有跪著的,居然還有趴著的,想必那就是傳說中的五體投地吧。
施加和奶奶本打算到大雄寶殿拜完釋迦摩尼佛後,就到寺廟各處逛一逛,所以看到大殿外面的長龍時,施加又開始發愁了。
於是,他說道:「奶奶,要不咱們也在外面拜拜得了,你看大殿外面還有那麼多人在排隊,我們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進去啊,就算我們進去了,肯定也沒時間逛了。」
奶奶似乎有點不情願:「行,好,你怎麼不說是你不想等啊,釋迦摩尼佛經歷了多少億年才能成佛,虧你的名字還叫施加呢,就沒有一點佛陀的精神。」
施加每次耍賴的時候,奶奶便會用那段話教育他,就因為他的名字和釋迦摩尼佛的前兩個字發音相同,奶奶就認為他肯定與佛有緣。
所以施加很小就跟著奶奶燒香、拜佛、念經,只不過長大了之後,他有了自己的主見,做得就比較少了。
奶奶的那段話,施加都可以倒背如流了,而且也學會了從大腦中自動刪除,感覺自己奸計得逞了,他訕訕一笑,然後拿出帶來的香,說道:「奶奶,您在這裡等我啊,我過去把香點著。」
每個點香的地方,都聚集著很多人,施加擠了好半天,才把香點著,如果你停留的時間稍微長了點,後面的人就會不斷地催促你,甚至有人還因為點香排隊的事情,在大雄寶殿前面對罵起來,顯得非常的不和諧。
施加和奶奶每人手裡三支清香,跪在蒲團上向殿內供奉的釋迦摩尼佛許願,奶奶許願的時候一直很安靜,施加則說出了聲:「佛祖保佑,保佑弟子今年能順利通過刑警資格考核,保佑弟子今年能交上一個女朋友,保佑奶奶身體健康,保佑,保佑。」
許完願,他對著大殿拜了三拜,抬起身後,扭頭看看奶奶,跪在那裡一動不動,嘴裡又在不停地念著什麼,奶奶作為一個虔誠的佛教徒,已經背過了很多的經文、咒語,不把那個叫做儀軌的東西念完,奶奶是不會起來的,所以他只能耐心地等。
排在後面的人,見前面一老一少一直跪在那裡,又開始不斷地催促,不知道是奶奶已經念完了,還是聽到了別人的催促,她睜開眼睛,將手中的香高高舉過頭頂,也對著大殿拜了三拜,便把香交到了施加的手裡。
施加左手拿著香,右手把奶奶攙扶起來,他扶著奶奶走到大殿前面的一個大香爐前,把手中的香插到了裡面,而後他和奶奶便在偌大的渡海寺里逛了起來。
渡海寺一共有 9 個景點,不過有 6 個景點,都要爬很高的台階,奶奶年事已高,體力肯定不行,施加和奶奶便遊覽了 3 個地勢較低的景點。
奶奶對那 3 個景點已經十分的熟悉,所以每到一個景點,她就自動變成了講解員,給施加講解景點的歷史,與哪位佛菩薩有著深厚的淵源等等。
沒過多久,太陽出來了,渡海寺的紅磚綠瓦、雕梁畫柱十清晰地呈現在人們眼前,不遠處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同樣湛藍的天空中祥雲繚繞,寺廟各處青煙升騰,讓這座千年古剎倍顯莊嚴。
青石板路的兩旁,垂柳光禿的枝條,隨著依然寒冷的春風慢慢擺動,似乎是為了慶祝春天的到來而舞動,陽光照耀下,讓人感到了生機。
施加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已經 8 點半了,他和奶奶出來的時候,就沒吃早飯,在寺廟一站就是一個多小時,又走了很長一段路,施加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了,不過幸好只剩下最後一個景點了。
最後一個景點,名叫「超度塔」,佛教徒向來都有繞塔的習慣,於是奶奶便帶著施加繞起塔來,一邊繞著又開啟了講解員的模式,給施加講解這個塔的由來和歷史。
其中有一部分內容說,如果能讓一位出家人,在超度塔下為自己已故的親人,念上一些超度的經咒,那麼他們就能往生極樂世界。
對於這種說法,奶奶自然是堅信的,但是對於施加這個半吊子而言,只能是半信半疑,卻不能跟奶奶直說。
繞完三圈,奶奶就想帶著施加離開,忽然看到不遠處有一個身穿僧衣的和尚,奶奶立刻來了精神,連忙帶著施加走了過去。
施加知道奶奶又要破費了,因為奶奶只要見到和尚模樣的人,不管是真是假,肯定會給人家錢,奶奶告訴他這叫做供養,而且還有很多的功德。
雖然他不會輕易掏錢,但是他總得幫奶奶把把關吧,好歹他也是個警察,雖然他做的是戶籍工作。
他和奶奶走到和尚面前,奶奶雙手合十對和尚說道:「阿彌陀佛,師父您好,弟子張氏,師父怎麼稱呼啊?。」
施加有樣學樣,不過他什麼都沒說,一直在仔細地觀察和尚一舉一動,在警校學到的所有知識瞬間湧入他的腦中,他需要儘快辨別出眼前的這個和尚,是否具備犯罪分子的特徵。
那個和尚,大約 40 歲,面容平靜慈祥,頭頂上有九個排列整齊的戒疤,身上穿著一件打了很多補丁的僧衣,而且大冬天的,他裡面似乎並沒穿棉衣,卻看不出他有多冷,施加頓時覺得有點邪乎。
和尚雙手合十,回禮說道:「老人家您好,我的法號叫畏業,有畏造惡業、畏墮地獄的意思。」
施加聽完,心想:「這廣告打的不錯嘛,還是一個主題性營銷,如果他真是個假和尚,指不定有多少人已經上當了,不行我得盯住他,說不定會看出什麼破綻。」
和尚的面前,擺著一張阿彌陀佛的掛像,掛像前面則是和尚雲遊化齋時所用的缽盂,缽盂里有不少的硬幣和紙幣,幾張紅色的紙幣格外顯眼,施加心想:「看來這一行收入也不低啊,一天就能掙這麼多,這一個月下來,肯定比我的工資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