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王府位於洛陽城的泰豐大街上,是當朝二皇子的府邸。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大理寺少卿鶴非便獨自一人登門拜訪。
二皇子李淳于端坐在正廳主位上,一臉的陰沉。不可能不陰沉,整整三盒,十八枚靈石,一夜之間消失殆盡,即便他是皇子,依然會心疼不已。
按照約定,昨日亥時之前靈石便應該送達王府,可是沒有,一顆靈石都沒有送到,就算遭遇不測,也應該有個報信的人啊!
「殿下,大理寺少卿鶴非求見。」管家貓著腰小心翼翼的說道。
「讓他進來。」李淳于調整了一下臉色,身為皇子,喜怒不應流於色,起碼不能在人前。
很快,鶴非便被帶到了正廳,只見他左手配刀,右手提著一包東西。
「鶴大人,請您查的事情,有眉目了?」李淳于問道。
「按照殿下提供的信息,對照人數和路線,有了一些線索。」
鶴非說完便將自己右手中的那包東西,擺在了地上,輕輕打開。
內里是一小堆黑綠色的粉末。
「這是?」李淳于眉頭一皺,疑惑的指了指地上。
「人被焚燒之後,遺留下的骨灰,只不過這堆骨灰是被一種特殊的火焰燃燒所致。」鶴非沒有保留,直接切入重點。
「骨灰?」雖然有所猜測,但是李淳于其實還抱有最後一絲期望,不過,現在看來可以放下了,他的靈石真的遭遇了不測。
「何人所為?」
「這骨灰是在距離洛陽城不足二十里的青洛驛站附近發現的,從現場的情況看,應該是遭遇了妖獸的襲擊,現場有人頭蜘蛛的屍體為證。」鶴非思考了一下,輕聲答道。
「妖獸?」
「人頭蜘蛛?」
李淳于聽到這個答案,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人頭蜘蛛能將人燒成飛灰?鶴大人,你當我是三歲小兒嗎?」
「現場還發現了些許寄生蚊蠅獸的屍體,但是沒有發現母獸,這飛灰應該是它所為,而且在現場有一具屍體確實是被人頭蜘蛛所殺。」鶴非不卑不亢的說道。
「發現了幾頭妖獸屍體?」李淳于右手敲著椅背問道。
「一頭。」
「沒有其他東西了?比如說,幾個盒子?」
鶴非看了看李淳于,然後一臉篤定的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了,除了那具似乎是被擊飛出去的屍體,能夠看出來是人頭蜘蛛所為,其他的東西就只剩下這些骨灰了。如果不是昨夜下了一會兒小雨,地面比較潮濕,恐怕就連這些骨灰都要被風吹得一乾二淨。」
也就一刻鐘的時間,鶴非就從淳于王府里走了出來,本就是例行公務式的通報,再說他與這二皇子也沒什麼交情,面子上能過得去就可以了。
陛下尚且年富力強,此時如果篩選皇子站隊,在鶴非看來,為時尚早。他是大理寺的少卿,以陛下的秉性,這個位置上的人,他是一定不會交出去的。
誰有異心,誰就離死不遠了。
在其位,謀其事,鶴非想的很明白。
「妖族幹的好事,我大理寺可管不了。」鶴非自言自語了一句,騎上馬就消失在泰豐大街上。
再看淳于王府的正廳,李淳于冷著個臉,直接抓起自己手邊的茶杯就摔在了地上,「管家,去裁決司把張京哲給我喊過來,他裁決司是幹什麼吃的,都是飯桶嗎!妖獸都已經進了洛陽城了,眼睛都瞎了嗎!」
一天後,洛陽城貼出了一張布告。
大概意思就是,近些時日,妖族禍亂人間,犯下了屢屢慘案,朝廷非常重視,希望廣大子民可以多多提供線索。凡是線索準確,為緝拿妖做出貢獻的,重重有賞,與妖有聯繫者,斬立決,落款是裁決司。
轟轟烈烈的捉妖運動開始在洛陽城裡展開。
當天,錢書笑就將朝廷的布告拿了回來,隨手扔在桌子上,正好被葉缺看到。
拿著布告看了兩遍,葉缺咂了咂嘴,「真是瞌睡了送枕頭,想什麼來什麼啊,正愁不知道用什麼由頭呢。」
「錢書笑,還記得昨天晚上我跟你說的事情嗎?」葉缺把玩著手心裡不斷翻飛的止爭劍。
「什麼事情?」錢書笑一愣。
「我準備找些耳目,天門總不能永遠只有三個人吧。」
「好說啊,我家這麼多店鋪呢,我去吩咐一下,調幾個人還是不成問題的。」
「你家的是商鋪,不是一碼事,而且你家是你家,你是你,天門是天門。」
錢書笑看著葉缺一副認真的樣子,然後聳了聳肩,「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是門主,我聽你的。」
「我之前不是煉製了一爐聚氣淬體丹嗎,除了你跟你姐姐用的,應該還有剩餘,這兩天全部賣出去,我需要一筆銀子,你儘快備上。」
「銀子好說,你煉製的丹藥效果那麼好,肯定不愁賣,放心吧,給我半天時間,綽綽有餘。」
「還有,給我找一份洛陽城小流氓的分布圖還有名單,有幫有派的不要,要那種無門無戶的,最底層的小混混,小流氓。」
「我讓管家給你送一份,這事兒他清楚,基本上家裡的店鋪都會跟這些人有點交集,地頭蛇嘛。」
三九坊,位於洛陽城西南角,是整個洛陽三教九流匯聚的地方。賭坊、妓院、酒樓、小商小販、雜耍藝人、乞丐、窮書生、腳夫,反正這裡是洛陽城最落魄最骯髒最貧窮,也是人口密度最集中的地方。
打架鬥毆,殺人搶劫在這裡是家常便飯,就連大理寺的人都不願意來這裡辦案。因為就算是辦了案,也不會有什麼油水,都是死窮死窮的人,甚至上面如果有需要,找個替死鬼什麼的,這裡都是最好的去處。夜黑風高,殺了人直接帶走,有時候個把月出去,連報官的都沒有。
如果是長相貌美的千金大小姐,出門的時候,家裡也一定會提前吩咐,哪都可以去,三九坊是萬萬都要繞著走的。
這三九坊,基本上就可以看做是神都洛城的毒瘤,很醜很髒,但是不能直接割掉,就算是割掉了,它還會再換個地方長出來。
葉缺拿著手裡的地圖,看著旁邊的註解,點了點三九坊,嘴角一笑,「先從這裡開始吧。」
說著葉缺就翻開了另一個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記著好幾百個人名,每個人名後面都注著一段簡單的介紹。
葉缺翻著本子,對照著地圖,慢悠悠的往三九坊的方向走去。
「楚東南,十八歲,洛陽三九坊人氏,父親是個賭徒,母親是個青樓女子,自幼無人管教,打架鬥毆如同家常便飯。十三歲跟了個鹽販子,走南闖北。十六歲時,老大跟鹽梟搶地盤時被害,他一人一刀,獨創鹽梟老巢,為老大報仇,之後自己就成了那幫人的老大,占據著一個私鹽坊,手下二十人左右。」
「年輕,地頭蛇,有血性,我喜歡。就看你有沒有野心,能不能把握住機會了。」葉缺默念了兩遍楚東南的名字。
一條狹窄破舊,七拐八拐的巷子盡頭,木製的小型倉庫,門上歪歪扭扭的寫著一個鹽字。
葉缺將地圖和名冊塞進懷裡,整理了一下衣服,負手就走了進去。
很快,內里就傳出了幾下叮叮咣咣的打鬥聲,開始的快,結束的更快,也就喘口氣的功夫,就安靜下來。
倉庫里正中間的椅子上,葉缺端端正正的坐著,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八九個大漢,一個個呲牙咧嘴的痛苦呻吟,再往裡邊就是一袋袋被碼的整整齊齊的私鹽。
掃視了一遍全場,葉缺敲了敲椅子上的木頭把手問道,「你們老大是叫楚東南吧?誰是楚東南?」
地上躺著的人,除了呻吟的聲音更大了一點,誰都沒有說話。
葉缺嘴角一撇冷哼一聲,「剛才是手下留情,你們自己應該能感覺到,如果真的想死,那你們就繼續嘴硬。」
「我數三個數,再沒人說,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看都沒看地上的人,葉缺直接就開始數數,「一。」
地上的呻吟聲不僅沒小,反而更大了一些,只是沒人說話。
「二。」
有人悄悄睜開眼看了看葉缺,但是依然沒人說話。
「三。」
從打架堆里爬出來的混混,誰會真的害怕數數,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葉缺剛開始的手下留情,在他們眼裡就是顧慮頗多,不敢下死手。
一陣冷風颳過。
距離葉缺最近的大漢,前一秒還在呻吟,後一秒整個頸部以上,就被分了家,一把小劍直愣愣的漂浮在這人的屍體上方。
鮮血噴灑了一地。
呻吟聲,戛然而止!
「我們老大出去了,沒在這裡,半個時辰後回來。」幾乎就是地上大漢死後的下一秒,就有人直接喊了出來。
混混不是死士,雖然他們整天打打殺殺,可最害怕死的同樣是他們。
「好。」
葉缺衝著那人笑了一下。
剎那間,說話的人就覺得自己下面有些濕熱,可是全身上下,卻連動都不敢動一下,他發誓,葉缺的那個笑容,是他這輩子看到過的,最滲人的笑容,就像是。
就像是惡魔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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