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夜行錄 第五十一章 兩把刀

    洛陽城知府衙門，坐落在南城的中心線上，四通八達，交通便利。

    葉缺前腳剛進知府衙門，後腳就能看到從三十六坊，很快就湧出來大群大群的平民百姓。高空俯瞰，如同一條條黑線，匯聚的中心點同樣是知府衙門。

    盛唐自建國起，律法上就有明文規定，所有案件均需透明，所有審案現場全部對外開放，以便監督。

    當洛陽知州宋公明準備斷案時，大堂外已經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如果仔細看，能夠很清楚的發現，天門的大部分舵主都身在其中。

    「堂下何人，為何而來？」宋公明一敲驚堂木，沉聲問道。

    「在下葉缺，為一起買賣糾紛而來。」葉缺朗聲道。

    「買賣糾紛？請講述一下具體因由。」宋公明望著堂外的人山人海，心中其實隱隱有些擔憂，如若是什麼驚天滅門大案，或者是狀告達官貴人，當著如此多人的面兒，可就不好處理了。可一聽是買賣糾紛，立時間便心中大定，買賣糾紛，糾紛再大，也不過是銀子的事兒。

    「事情是這樣的，日前在下於兵器市場，購買了一批刀劍，想運送到西域售賣。劍是絕劍山莊生產的玄鐵劍，一百三十兩一把，刀是絕劍山莊生產的雁翎刀，一百一十兩一把。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錢貨兩清，過後概不負責。」

    葉缺字正腔圓，不緊不慢的繼續訴說，「可回到家中，卻意外發現，這些刀劍根本就是殘次品，看著與尋常刀劍相似，無甚區別，可用起來卻是如同豆腐渣一般。」

    說著，葉缺從身後拿出兩把刀，指了指左手邊，「這把是絕劍山莊的雁翎刀。」

    又指了指右手邊，「這把是我家切菜的菜刀。」

    「我可以為大人當堂演示，這刀是何種品質，到底是精品還是殘次品。」葉缺退後一步，「大人可以先讓人檢查一番。」

    事情的始末很清楚，起因與糾紛也不複雜，宋公明擺擺手，就有一個衙役上前拿起那兩把刀仔細檢查了一遍，然後朝宋公明點了點頭。

    也不廢話，葉缺上前一步，舉起那兩把刀，先是朝著宋公明展示了一下，然後轉過身又讓在場的所有平民百姓看了一眼。

    隨後，兩刀高舉頭頂，交錯對砍。

    「噹！」

    一聲刺耳的金鳴！

    「咣當！」

    半截雁翎刀應聲掉落於地。

    大堂上的宋公明，大堂兩側的衙役，大堂外圍觀的百姓，看到這一幕，全都目瞪口呆，一把菜刀與一把嶄新的雁翎刀對砍，菜刀完好無損，雁翎刀竟然被砍成了兩節。

    「大人，此刀是洛陽絕劍山莊生產的，既然交易是錢貨兩清，我可以自認倒霉。但是我希望大人嚴查，這種劣質兵器絕對不能從咱洛陽，從咱盛唐流傳出去。如若查明，確實是兵器的質量問題，那它絕劍山莊就欠咱兵器商人一個道歉！」

    話終，葉缺就朝身後擺了擺手，楚東南立即就扛著一個大箱子走上大堂，轟的一聲將箱子仍在大堂上，「這是我購買的一百把絕劍山莊的兵器，一把被我在家中損壞，一把剛才在演示中損壞，剩下九十八柄刀劍，請大人接收證物。」

    「這刀是肉做的嗎？一切就斷？」

    「肉？我看連紙都不如，也太爛了吧。」

    「看到了吧，那刀柄上的標記，記住了，那就代表絕劍山莊，以後絕對不能買他家的東西。不行，我得告訴我舅舅去，他家開鏢局，用了這刀可就要命了，想想都害怕。」

    「幸好不是賣到軍隊中，不然兩軍對壘，就憑這刀，咱們的將士就要多死好幾倍。」

    「造孽啊！」

    圍觀的平民百姓，你一言我一嘴，很快就將絕劍山莊說成了狗屁不是。至於大堂上的宋公明，雖然隱約感到，這場狀告有些蹊蹺，可一來圍觀的人太多，二來告狀的葉缺也沒有太過分的訴求。

    葉缺一不求財，二不求命，只是要個說法，還把物證當場交給了衙門。在宋公明看來，今天就可以到此為止了，事情的真相，過後慢慢查就是了，在知府衙門聚集這麼多人，總歸是不好看的。

    人聚的快，散的更快，一會兒的功夫就人去衙空。

    可人雖然走了，事情哪裡會就此完結。

    要知道，這裡可是洛陽，神都洛陽，每日從這裡來來往往的商販、馬隊、游吟詩人、雜耍班子、外國使團那是數不勝數。

    同樣的，一條消息，在這裡傳播的速度也是驚人的。

    不到天黑，絕劍山莊的刀劍如同豆腐渣，就被傳遍了整個洛陽城。

    「聽說了嗎，今天在知府衙門，有人把絕劍山莊給告了，就為了一把刀。」

    「哪能沒聽說啊，菜刀一刀砍斷了雁翎刀。」

    「這世道，做把刀都不實誠。」

    「世風日下啊。」

    從酒肆里到青樓中，從茶館內到戲園子裡，從街頭巷尾到深宅大院，這消息是一傳十，十傳百，傳到天黑的時候，已經是不知道經了多少人的嘴。

    最初的菜刀砍斷雁翎刀，慢慢就被杜撰成了無數個版本，甚至有人說絕劍山莊的刀劍是木頭跟紙片做的，也就樣子唬唬人，根本經不住使。

    人言可畏！

    一切事情就怕謠傳！

    因為，每個人在聽了一件事情後，都會經過大腦的思考，再說出來時，就會加上自己的判斷跟修飾，距離事實真相就會越來越遠。

    「葉哥，你這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啊！也太絕了吧！」錢書笑坐在茶館裡，聽著旁人議論，一臉的興奮。

    葉缺嘴角一笑，「能用劍解決的事情，我會建議你用劍，用劍解決不了的事情，就要學會用腦子。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再堅固的堤壩也怕人琢磨。」

    錢書笑聽完葉缺的說教，端起一杯茶，「以茶代酒，敬門主！」

    敬完茶，錢書笑做作的品了一下，還吧嗒了一下嘴，「借刀殺人，我喜歡！」

    就在這天夜裡。

    據說洛陽城郊區的絕劍山莊，徹夜燈火通明。

    莊主林山發了一宿的火，甚至還砸爛了一隻他心愛的瓷瓶。

    也難怪他會發火，整整兩天，六頓飯，幾乎九成的弟子沒吃飽肚子。今天上午莊裡還多了十八個瘋子，不僅是預計要送達的貨物沒有送到，還到處喊著自己見了鬼，擾亂人心。剛才又有人通報，洛陽城裡傳來消息，自己的兵器質量出了問題，刀劍不如紙！

    「狗屁！」

    「你家的紙能砍人啊！」

    「完全是胡說八道嘛！」

    （今日第二更，如果不出意外，應該還有，我要突破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