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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家大宅,許承軒百無聊賴地躺在一張鋪了褥子與虎皮的藤椅上,被燕九朝的護衛廢了一條胳膊一隻腿後,他便開始在閒得發霉的養傷日子。
他是許邵的嫡子,上頭有兩個哥哥,可惜都是庶出,身份不如他貴重,得知他重傷後,許賢妃娘娘請來最好的太醫、送來最好的傷藥,他的斷胳膊斷腿已經接上了,只是離痊癒還早。
他一病倒,那兩個庶出的哥哥便如同跳樑小丑一般,迫不及待地竄到他父親跟前,這是畢奴不在了,若是在的話,非得讓他們好生吃點苦頭不可
「三少爺三少爺」一名小廝神色慌張地小跑過來。
「又怎麼了我那兩個哥哥又作什麼妖了」許承軒自打成了傷患後,就變得有些陰陽怪氣的。
小廝訕訕地說道「不是大少爺與二少爺,是」
「是什麼」許承軒不耐煩了。
小廝餘光瞟了一眼,連稟報的力氣都沒了,灰溜溜地退到一旁。
「你聾了還是啞了有話就說」許承軒罵罵咧咧地回過頭,看見那個朝自己大步走來的男人,神色就是一怔,「表哥」
燕懷璟神色冰冷,周身充斥著一股駭人的氣場。
許承軒何嘗見過這般嚇人的表哥,當即愣得說出話了。
燕懷璟眸光一掃「你們都退下」
小廝與丫鬟們規規矩矩地退避三舍了。
「他怎麼不退下」許承軒瞟了一眼擱一旁杵著的君長安,小聲嘀咕。
君長安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燕懷璟來到藤椅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無法起身行禮的許承軒「都被打殘了還不老實為什麼這麼做」
「什麼為什麼這麼做表哥你不是來看我的嗎怎麼和我爹一樣,一見我便訓斥我」許承軒委屈地說。
許承軒是家中嫡子,又生了一副好容貌,打小便受許賢妃疼愛,與燕懷璟的關係自比旁人親厚許多,說起話來也就沒那麼多君臣之禮。
往日裡看見表弟這個樣子,燕懷璟都像是大哥一般縱容他,然而出了這等事後,他再也無法把許承軒當作那個沒心沒肺的孩子了。
「你還不承認好,那你看看,這是什麼」燕懷璟將握了一路的小鐵筒扔到了許承軒的衣擺上。
看到這是什麼的一霎,許承軒的臉色唰的一下變了。
「怎麼無話可說了」燕懷璟冷冷地問。
許承軒眼神閃了閃,裝瘋賣傻道「這什麼啊表哥哪兒來的」
燕懷璟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不見棺材不掉淚長安」
君長安不緊不慢地穿過月亮門,將許承軒派去長安街天香樓的長隨抓了出來,面無表情地扔到許承軒面前。
長隨鼻青臉腫,心驚膽戰地看了許承軒一眼「少少爺」
許承軒一瞧他這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樣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怕是這傢伙沒扛住君長安的手段,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
「滾」
許承軒厲喝。
長隨連滾帶爬地跑掉了。
許承軒氣鼓鼓地撇過臉。
燕懷璟冷聲道「你究竟為什麼這麼做俞姑娘招惹你了」
「俞姑娘」許承軒古怪地轉過臉來,「幹嘛叫得這麼親熱表哥認識她」
燕懷璟嚴厲地說「現在是我在你問你話。」
許承軒冷冷一哼「還能為什麼我的胳膊和腿就她害斷的我不過是給她一個教訓罷了」
燕懷璟蹙眉道「你的胳膊腿是燕九朝打斷的,與她何干」
許承軒譏諷道「我也是前幾日才知道,她是燕九朝的女人」
「你胡說什麼」燕懷璟的眸光陡然一涼。
許承軒在氣頭上,沒注意到表哥的異樣「我沒胡說她前一日到天香樓污衊楊大廚剽竊了她家的手藝,後一日燕九朝便上門砸了我的天香樓,表哥覺得這是巧合嗎起初我也沒想她頭上,是那日我的護衛入宮給姨母送點心,看見汪公公去接燕九朝,就留了個心眼,跟了一路,結果表哥猜怎麼著燕九朝居然搬去那丫頭的村子了表哥再與我說這是巧合,那我的虧,我自己認了」
燕懷璟忽然想起俞婉睡過去前喊的一個「燕」字,所以她並不認識他,叫的也不是他,而是燕九朝
她是把他當成了燕九朝還是希望來救她的人是燕九朝
不論哪一種都說明她確實認識燕九朝。
燕九朝是為了她,才砸了天香樓,揍了許承軒又為不把她推上風口浪尖,特地欲蓋彌彰把京城的二世祖揍了一遍。
這番心思,這番心思
「表哥,你別不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就是氣壞了,咽不下這口氣,得知她也來參比,才去讓人給她一點教訓的。」許承軒硬的不行來軟的,拉著燕懷璟的袖子,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倘若不是冰窖里發現的東西,燕懷璟或許就讓他騙了「一點教訓你勾結南疆鬼族,若是傳出去,還不知是誰給誰教訓」
「什麼鬼族」許承軒一頭霧水。
他的表情不似在作假,燕懷璟指了指他身上的鐵筒「這東西,誰給你的」
許承軒哀哀一嘆道「畢奴,不過他走了,再也沒回來過了,表哥若是方便的話,讓君長安幫我找找吧,沒他,我的煩心事都多起來了。」
「你從哪兒認識他的」燕懷璟問。
許承軒把結交畢奴的經歷一五一十地說了,他並不知畢奴身份,因此不覺得有何需要遮掩的。
燕懷璟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他還給了你什麼東西,統統交出來。」
許承軒哼道「幹嘛啊他人不在了,還不許我留他的東西用啊」
燕懷璟不動聲色地問道「你還想不想找他了」
比起畢奴留下的死物,許承軒更想要這個大活人,咬咬牙,肉痛地把畢奴的「遺物」交給燕懷璟了。
「以後不要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帶回府里,也不要暗自滋事,若再讓我發現你不規矩,我就將你送回許州」
燕懷璟警告完許承軒,帶著箱子與君長安一道離開了。
許承軒望著君長安遠去的背影,眸子裡掠過一絲嫉妒。
秦爺將俞婉一行人送回了蓮花村。
秦爺適才使銀子打聽過了,大伯那一組的老大廚對大伯的菜式讚不絕口,為保證大比的公平性,每一道菜式呈上去都不會預先告知老大廚是出自何人之手,因此絕不像顏如玉所懷疑的那般,俞家人晉級是二皇子託了關係。
當然,老大廚對餘下兩位大廚的手藝也頗為滿意,尤其杜娘子,她這些年的廚藝突飛猛進,早不若傳聞那般空有一番噱頭了。
「明日還有一場硬仗啊。」秦爺感慨。
第一日的大比只是開胃菜,明日才見真章,斷不可掉以輕心。
再者,這種大比帶有一定的主觀性,有人就好這一口,譬如對他們菜餚讚賞有加的老大廚,若上碰上不喜的,他們也只能自求多福。
馬車駛到村口,大伯道「就到這兒吧,天色不早了,我便不留秦爺用茶了,秦爺慢走。」
秦爺笑著告辭。
幾人下了馬車,披星戴月地回了老宅。
他們吃過晚飯了,大伯母與姜氏卻等他們沒吃,他們又陪著二人吃了些。
大伯母燒了一盤小蔥煎豆腐、一碗腐竹紅燒肉,一鍋臘肉春筍濃湯並幾樣鎮上買來的小菜,地里的菜沒了,想吃得去鎮上買,一貫勤儉的大伯母為做頓豐盛的菜餚犒勞他們,竟也學著城裡人去鎮上買小菜了。
「大伯母,您坐吧,我來。」俞婉去灶屋,接過她手中的碗筷。
大伯母推開她的手「你坐,累一天了。」
俞婉笑了笑「說的像是您在家閒著似的。」
大伯母嘴上不說,俞婉卻明白,她並不比他們出門在外輕鬆,家裡上上下下的活計,作坊的生意,大伯母也是忙得腳不沾地的。
俞婉堅持拿了碗筷。
「這孩子」大伯母嗔了她一眼。
「蓁蓁,拿。」小閨女踮起腳尖。
大伯母也給了她一個碗,她屁顛屁顛地端去堂屋了。
「咦小鐵蛋呢」俞婉問,她打進屋便沒看見那個越來越黏她的小傢伙,這可真是奇怪。
姜氏含笑不語。
大伯母給姜氏夾了一片肥瘦相宜的五花肉「生你氣啦」
俞婉古怪地挑了挑眉「生我氣為什麼」
莊稼人食量大,雖是在京城吃過了,眼下上了桌子,幾個男人又各自來了一大碗米飯,俞鬆一口氣幹了三碗,還想吃,瞥了俞婉一眼,十分淡定地把碗筷放下了。
俞婉不大餓,喝了點湯便去找小鐵蛋了。
小鐵蛋趴在俞峰的床邊,小屁股撅得高高的,腦袋埋在臂彎里,一副不搭理人的樣子。
俞婉輕輕來到他身後,叫了聲小鐵蛋。
小鐵蛋把腦袋埋得更緊了。
俞婉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蛋子「怎麼真生我氣了」
小鐵蛋用一隻手把腦袋埋著,另一隻手朝身後探去,拂開俞婉的手。
哎喲,還不許她碰了。
俞婉哭笑不得,把對著自己生悶氣的小鐵蛋扳過來,小鐵蛋掙扎呀,可他哪兒是俞婉的對手不多時便被俞婉把小身子扳正了。
俞婉彎腰看著他。
他氣鼓鼓地撇過臉
俞婉嘖了一聲,捏捏他曬得黝黑的小臉蛋「還學會給我甩臉子了,信不信你打你屁股」
小鐵蛋賭氣地說道「你打呀你打呀」
俞婉含笑看著他「肯說話啦」
小鐵蛋雙手緊緊地抱懷,頭一歪「哼」
「你氣我什麼,你總得告訴我吧,不然我下次還犯,氣的不還是你嗎」俞婉循循善誘地說。
小鐵蛋覺得自家阿姐似乎說得很有道理,扳過臉來,叉著小腰,對俞婉幽怨地說道「誰讓你出門都不帶我」
「就為這個呀」俞婉忘記這是個愛趕路的小話癆了,俞婉心裡笑了笑,面上卻十分無奈地說,「這可怪不得我,我走時叫你了,誰讓你睡得那麼沉,我都叫不醒。」
「我我我哪兒有」小鐵蛋漲紅了小臉。
壞姐姐繼續賴他道「以往不都是你自個兒起的嗎這次你沒起,我還當你是不想去。」
「哎呀我想去的我想去的」小鐵蛋急得直跺腳。
俞婉在心裡笑壞了,小孩子怎麼就這麼好騙呢
弟弟要哭了,我還覺得逗他挺有意思。
我真是個壞姐姐。
俞婉逗夠了,指了指堂屋道「那你去問二哥,若他明日能照看你,我便帶你去。」
「為什麼是我」俞松不滿地說。
「因為你幫不上忙呀。」小鐵蛋一針見血地說。
被弟弟鄙視的俞松「」
好像暴揍這么小子腫麼破
俞峰在廚藝上得了幾分親爹的真傳,打起下手來有模有樣,俞松既不像他哥能焯水、炒菜,也不像俞婉能處理刀工與肉菜,他的存在十分雞肋,被派去照看小鐵蛋半點都不冤,可一個大男人,怎麼能被個小娃娃看扁
俞松死活不鬆口,小鐵蛋十八般武藝用上,只差沒掛他腿上喊爹,俞松被纏得無法,靈機一動道「讓三嬸帶你去啊」
三嬸是城裡人,進城應當不會走丟吧。
「阿姐,能讓阿娘帶我去嗎」小鐵蛋弱弱地問。
俞婉看向一旁的姜氏。
姜氏溫柔地朝俞婉看了過來,笑語晏晏道「阿婉想讓阿娘去嗎」
俞婉來蓮花村這麼久,還沒見她娘出過村子呢,她娘去過最遠的地方是村口,平日裡只在自家與老宅走動,偶爾上一趟張嬸家,卻也不多。
平心而論,俞婉挺希望她娘出去散散心的。
「嗯。」俞婉點點頭。
姜氏寵溺一笑「好。」
俞松如釋重負,這個小包袱終於甩出去啦
俞婉沖他眨眨眼道「二哥,明日我阿娘和鐵蛋就交給你了。」
俞松「」
俞松「」
「什、什麼啊」俞松風中凌亂
顏府。
顏如玉帶著三個小奶包回了府,四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被丟了豬豬包的小奶包生氣又委屈,一路上不理顏如玉。
不過是陌生女人的東西,扔了就扔了,幾個小的竟敢給她擺臉色,顏如玉越發窩火了,不是林媽媽從旁攔著,她簡直都想上手了。
「孩子不能慣,揍兩頓就老實了。」丫鬟嘀咕。
林媽媽瞪了她一眼,這丫鬟叫荔枝,是府上的管事介紹來的,據說是個什麼遠親,可在林媽媽看來,眼皮子淺,沒教養,實在不適合做小姐身邊的下人。
有些話小姐能說,有些事小姐能做,因為小姐是小公子的娘,可下人永遠是下人,決不能對主子有半分不敬重。
馬車抵達顏府。
林媽媽與荔枝扶著顏如玉下了馬車,顏如玉對三個小傢伙道「下車」
三人拽緊小拳頭不動。
「下不下」顏如玉的語氣冷冽了幾分。
三人不下。
顏如玉冷聲道「你們如今是越發沒規矩了,不記得我是怎麼教你們的了是不是好,那你們給我聽好了,要麼現在給我下來,乖乖地回屋吃飯,要麼」
「小姐。」林媽媽打斷了顏如玉的話,這可不是在許州了,那麼多人看著,罰了孩子,傳到王妃與燕少主的耳朵里,就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了。
顏如玉深吸一口氣,捏了捏手指「把人帶回院子。」
護衛去抱孩子,三人拳打腳踢。
顏如玉氣不過,走上馬車,隨意抓住一隻小胳膊,粗魯地拽了出來。
小奶包被拽疼了。
「玉兒你們都下去」顏夫人及時趕到,屏退了眾人,自顏如玉手中抱過被拽疼了胳膊的老三,呵斥道,「你做什麼」
受那個村姑的氣,受三個小東西的氣,眼下連她娘也來給她氣受,顏如玉怒氣填胸,冷冷地丟下幾個小傢伙,拂袖進府了
「這孩子,這麼多年了,脾氣一點兒沒變都做娘的人,怎麼還這麼任性」顏夫人嘀咕著,揉了揉老三的胳膊,「好了,不生氣了,今晚去外祖母那兒,外祖母備了好吃的。」
顏夫人牽著三個小奶包往府中走去。
恰巧此時,一輛馬車停在了顏府對面的人家,三個小奶包扭過頭,就見一個年輕的夫人走下馬車,緊接著,她笑著將自己三歲的兒子抱下馬車。
她滿臉都是對兒子的喜愛。
三個小奶包落寞地低下頭。
為什麼只有他們娘親,不喜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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