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唯的身子擋住了我的視線,從我的角度看過去,除了黑漆漆的桌底,什麼都看不清楚。
可是董小唯卻明明嚇得瑟瑟發抖,她斜背後的張舒也把頭埋在一個同學懷裡抖成了一團。
我深吸了一口氣,猛然蹲下身子,隔著一米左右的距離往董小唯腳下看了過去——會議桌下面除了一片漆黑的陰影之外什麼都沒有。
就在我低頭的一剎那間,我周圍的同學又忍不住發出了一陣驚叫。這一次的喊聲比上一回更加猛烈,整個會議室都在迴蕩著他們的尖叫。
董小唯卻像是看見了什麼東西,在尖叫聲中從凳子上翻了下來,連滾帶爬地撲進了我懷裡死死地抓著我的手不放:「有東西,有東西抓我的腳!」
我被董小唯壓得半蹲在了地上,怎麼也站不起來,只能先抱著董小唯,把她給拽到我身後。
我還沒來得及再往桌子下面看,就聽見會議室大門「咣當」一聲巨響,隨後有人呵斥道:「喊什麼喊?你們不好好寫檢討,又作什麼妖?都不想出去了是不是?我現在就把你們送去拘留所。都給我出來!」
「不是……我們……我們……」有個女生哭著想要解釋,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派出所所長也走了過來:「算了,讓他們走吧,都是些孩子,沒必要跟他們計較,以後多注意一下就行了。有人過來保你們,你們走吧!」
我那些同學巴不得趕緊離開這裡,一個個對著所長連連道謝之後,爭先恐後地跑向了門口。
我們雖然都是二十多歲,但是在那個五十來歲的所長面前,我們的確還是一群孩子。或許,他的孩子也就跟我們差不多大吧,這才讓他動了惻隱之心。
我走到所長身邊低聲說了句:「謝謝。」
所長剛要說話時,我卻先開口道:「我叫王歡,我希望你把我的名字記下來。如果我也失蹤了,你一定要記住見過我。」
那個所長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卻沒說什麼,只是揮了揮手示意我趕快離開。
一個警員把我給領到了派出所門口:「保你們的人在外面,你們跟著她走就行了。」
從派出所大門出去,離著院子還有那麼一段距離,我以為來保我們的人就在院子門口,可是直到我們全都從派出所里走出來,也沒看見那個人在哪兒。
我一面往前走,一面自言自語道:「奇怪了,不是說有人保我們嗎?那人在哪兒?」
有人回應道:「你管人在哪兒呢,咱們能出來就行。誰願意待在那個鬼地方啊!咱們趕緊回旅店,拿上東西走吧,這不是什麼好地方。」
我越走越覺得不對勁,儘可能保持平靜地低聲說道:「不對勁兒。我們在這邊無親無故的,誰會過來保我們?咱們回派出所。」
「你瘋了吧?」張舒驚叫道,「咱們剛從那兒出來,你就要回去?你回去幹什麼?」
我轉身對張舒說道:「回去才安全。是誰把我們保出來的,你吃得准嗎?」
我的話沒說完,就看見張舒他們身後出現了一條人影:「導遊!」
站在我們背後的人的的確確就是在船上失蹤了的導遊。對方一言不發地從一個男生背後露出來半個身子,一隻手按在那男生肩膀上,幽幽地說道:「我們又見面了。」
「啊——」張舒尖叫著把我給推到前面,「王歡,你快快……」
驚慌失措的不只張舒一個,十多個人一下全都躲到了我背後,只有那個被導遊按住的男生臉色慘白地站在原地直打哆嗦。我一隻手摸向兜里的匕首,沉著聲音說道:「你怎麼會回來?」
「回來接你們。」導遊的聲音在夜色當中顯得異常陰冷。
導遊說著話,她的頭髮下面忽然湧出了大量清水。彎彎曲曲的水流順著她的面孔流向身前時,導遊也抬起了頭來,從被水貼在臉上的頭髮中露出一隻滾圓的眼珠:「你們做過什麼自己應該清楚。沒把債還完之前,誰也走不了。」
「你說什麼?」我厲聲怒道,「你是人是鬼?」
導遊摟著那個男生側著身子一步步地往不遠處的湖邊挪了過去:「我本來是人,但是因為你們,我才被拖進了湖裡。沒還完債,你們誰都走不了,誰都救不了你們。」
被導遊按住的男生有一米八幾的個頭,體重至少也有一百五六十斤,在那導遊的手裡卻像是一個沒有重量的紙人,被她一步步地往湖邊拖了過去。
「給我站住!」我幾步衝到導遊跟前,一隻手抓住對方衣領,右手抽出刀來直奔著對方肚子扎了下去。幾寸長的匕首「噗呲」一聲沒入了對方肚子之後,導遊非但沒有鬆手,還抬起頭來對著我笑了一下:「你可以說是唯一沒欠債的人,也可以說是欠債最多的人。等著吧,早晚我會來找你。」
導遊若無其事地拖著那人往河邊挪了過去,我卻下意識地鬆開了手。不管是誰,被匕首捅開了肚子都不可能若無其事,除非他已經死了。
導遊身上掛著把匕首一步步朝湖邊走時,混著水流的鮮血成行地順著匕首顫動的刀柄滴落在地,湖邊的路面也被她踩出了一行帶血的腳印。
可是,對方每走一步,留在地上的腳印就開始變淡一分,僅僅幾步之後,猩紅刺眼的腳印就變成了一汪一汪的清水。
我還沒反應過來,導遊就已經把那個男生拖進了水裡,涌動的湖水在一瞬間沒過兩人頭頂。
僅僅片刻之後,導遊就從波動的湖水當中探出半個腦袋,用一隻手按住還在拼命掙扎的男生頭頂:「我還會回來,讓你還我那一刀。」
導遊從鼻子之下明明被浸在水裡,可她說話的聲音卻清晰入耳。暗紅的血跡從水底向上不斷翻湧之間,導遊抓在男生頭皮上的五指也開始慢慢聚緊,把人一點點地給壓進了水裡。那個男生翻著一雙已經開始泛白的眼睛,拼了命地伸出手來:「救……救我……」
「站住!」我的確在害怕,可我不能見死不救。等我幾步搶到湖邊時,湖水中就只剩下了一個染著鮮血的旋渦,水裡的兩個人已經同時翻進湖底沒了蹤影。
我呆呆地在湖邊上站了半天,越是往湖水裡看,就越是覺得有一雙眼睛透過湖水在看著我。對方好像是在波動起伏的湖水當中慢慢伸出了雙手,一下下摸向了我的腳尖,好像隨時都能破水而出把我也給拖進湖裡。
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之後,忽然聽見董小唯在身後喊我:「王歡,王歡,你在幹什麼?你別嚇唬人,快點回來,快回來啊!」
董小唯不喊還好,她這一喊,我也不敢在湖邊再待了,轉身往她身邊跑了過去。直到我回頭,才看見路上只剩下了董小唯一個人:「他們都哪兒去了?」
「他們都跑了……」董小唯帶著哭腔指向遠處道,「他們都往那邊跑了。」
我拉起董小唯往她手指的方向追出去幾百米,才在公園邊上追上了我那些同學。
「王歡,你回來了……」我們班裡的張昊頭一句話竟然是,「你究竟是人是鬼?」
我頓時火冒三丈,幾步趕上去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你說老子是人是鬼?老子要是鬼,就先特麼撕了你!」
我把嚇得臉色發白的張昊拖到眼前:「你告訴我,你們究竟幹什麼了?那導遊說你們欠了債,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張昊頓時哭出了聲來:「都是李明、車馳他們,他們非要抓什麼人魚,把我們都給牽連了。」
我心裡「咯噔」一聲:「怎麼回事兒?給我說清楚!」
可是張昊卻只顧著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這一哭不要緊,十多個人一塊兒哭了出來。我被他們哭得一陣心煩:「都特麼別哭了,你們一個個嚎喪啊?」
董小唯抽泣著說道:「王歡,你別罵了,我告訴你……」
「我們剛來的那天,你自己回房間了。車馳提議要去湖邊燒烤,我們就在酒店租了爐子。我們一直玩到天黑時,車馳看見湖裡有條大魚,一直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遊動,還總是往岸邊貼。」
「當時,車馳跑回酒店找了幾隻消防鉤,和李明、楊宏浩一塊兒把那條魚給打死了。當時,我們把魚從水裡拖了上來,還跟那條大魚合了影。」
「我們玩得正開心,一個老頭忽然跑了過來,指著鼻子把車馳他們給罵了一頓,還跪在大魚面前使勁磕頭。他說我們打死了湖裡的鮫魚,鮫王肯定要怪罪,讓我們趕緊跪下給鮫魚磕頭。」
「李明當時還跟那老頭吵了好一會兒,老頭看我們不相信,才把那條魚抱起來扔進了水裡。當時車馳還要過去搶魚來著,我們怕他把老頭氣出事兒來,就把他攔住了。那老頭走的時候,還一個勁兒地說我們作死、作孽。」
董小唯說到這裡才停了下來:「除了打死那條魚,我們什麼都沒做。」
我回憶了一下,我在翻同學手機的時候好像是看過他們拍了一條銀白色的大魚:「手機呢?誰手機里有那條魚的照片,拿來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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