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息之後,對方的人影忽然間亂箭齊發,鋪天蓋地的箭矢掀起一層接連天地、耀目生輝的白光之後,我頭頂的天空瞬間被箭光覆蓋。不計其數的箭矢向我眼前推進而來的瞬間,刺眼的白光反倒逐漸消退,剩下的就只有氣流迫近的銳利嘯聲和鋪天蓋地的黑影。
「快閃開!」伊藤真香的尖叫在我身後驀然而起時,最快的兩支利箭已經逼近到了我的眼前。鋒利的箭尖直奔我的眼仁兒暴擊而來,我卻不避不閃,雙目圓睜著向箭鋒怒視而去。
就在箭尖接近我瞳孔的一剎那間,長箭像是一道被外力震碎了的幻影,在我眼前驀然崩散,鋪天蓋地的箭矢也化成了漫天的光點,猶如秋夜中的螢火在我頭頂慢慢飄散。
「這……這……」手持長刀的伊藤真香已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我卻輕輕擺手道:「全都是幻象而已,用不著害怕。坐下吧!」
「好……好……」伊藤真香到了這時才算稍稍反應過來。可是,沒等她坐下來,山坡上就響起了一陣陣槍聲,我們附近的幾塊石碑同時被子彈擊中,炸碎的石塊形同雨點崩飛而起。
伊藤真香怒吼道:「你們幹什麼?」
我搖頭道:「用不著擔心,你的手下只不過是出現了點幻覺,他們在對幻影射擊。放心,他們不會對我們開槍,幻影沒法越過陣法中心。」
「可是……」伊藤真香的話沒說完,十多隻三八大蓋並排怒吼的聲音就破空而來,子彈在石碑上迸起的火花此起彼伏,卻沒有一顆子彈越過最裡面的一層石碑。
舉著長刀的伊藤真香不安道:「王歡先生,這樣下去真的沒事兒嗎?」
「放心!」我話音剛落,一顆子彈就在距離我不足半尺的位置怦然落地,被子彈濺飛的泥土紛紛落向我盤起的雙腿,我卻像是毫無知覺一樣坐在原地紋絲不動。
「王歡,子彈過界了!」伊藤真香再也控制不住地尖叫道,「我們快點撤出去,要是晚了……」
伊藤真香伸手想要拽我的當口,密集如雨的子彈接二連三地落在我們附近,被子彈崩飛的塵土沖天而起,和泥土混合的氣味隨風瀰漫,大陣中心幾乎難以見人。剛才還打算拽著我逃離大陣的伊藤真香已經趴在了地上:「全都住手!你們在往哪兒開槍?王歡……」
「放心,這裡不會出事兒。」我雖然仍舊篤定地坐在原地,實際上手心裡已經冒出了冷汗。
道法是假的、大陣是假的,我說的話也是假的,但是站在外面的孫老頭卻是真的。
我故布疑陣,除了想要引出第五個戴著黃金面具的人,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我雖然事先沒跟孫老頭溝通,但是他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他剛才故意配合我,就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我會不會道法,只有他最清楚;我能不能把對手引出來,他才是關鍵。
我之所以坐在原地不動,就是為了讓孫老頭出手切斷黃金面具引發的異象。只要他願意配合我,假的陣法就會變成真的。
本來,我覺得自己有五六成的機會能賭到孫老頭出手,可現在我卻越來越沒有把握。
我跟孫老頭之間雖然隔著很遠的一段距離,但是我相信他在黃金面具的加持之下,能夠聽見我在說些什麼,我故意說子彈進不了內圈,實際上是在跟他通氣兒。
現在,子彈已經快要打到我身上了,卻還不見孫老頭有所動作……難道,我一開始的判斷就錯了?
我要不要起來躲避子彈?
如果我現在起身,我所做的一切都會前功盡棄,我也可能再找不到機會翻盤。如果一直都不起身,下一發子彈可能就會打在我的身上。
我明顯感覺到自己手心裡的汗水出得越來越多,額頭上的冷汗也控制不住地冒了出來。
伊藤真香忽然從身後抱住我,喊道:「快點走啊!他們失去控制了,有人在向你瞄準!」
「放開!」我雙臂一齊震動之下,硬生生地推開了伊藤真香,伊藤武士槍口也在同一時刻向我身上指了過來。
真正賭命的時候到了,他們扣下扳機瞬間,就是決定勝負的一刻。
一刻之間,生死立判。
一刻之間,也能讓局勢反轉。
我匆匆向對方上扳機的手指掃過一眼之後,就閉上了眼睛,看似氣定神閒地坐在了原地,等待著下一刻命運的到來。
我不是不怕死,但是如果不拿命去賭那一剎那的輸贏,我可能必敗無疑。
是勝是負,是生是死,都來吧!
「砰」——整齊如一的槍聲在我耳邊響起的瞬間,我反倒放鬆了下來。勝負也好,生死也罷,不都是由這一槍來決定嗎?既然我改變不了子彈的方向,又有什麼可緊張的呢?
步槍帶起的餘音未落,我身上的劇痛未起,我身邊也不見子彈落地的聲響。他們那一槍究竟打到了什麼地方?
我猛然睜眼之間,忽然看見空中飛來了一道巨大的蝠影。伊藤武士的槍口全都轉向了空中,正對空中襲來的蝠龍瘋狂點射。對方卻在漫天火光當中俯衝而下,伸展雙翼撲向了人群,瞬間削斷三顆頭顱,又帶著滿身鮮血向石碑中間猛衝了過來。
它的目標是我?
這一次,我再也裝不下去了,不等蝠龍靠近就轉身往背後那排石碑當中飛奔而去。我腳下在不斷加速,身後的風聲卻呼嘯而來、寸寸逼近。
刺耳狂嘯的腥風貼近我腦後的瞬間,我隨之縱身而起,撲向碑林的空隙當中,貼在地上滑行幾米,鑽進了兩座石碑中間,才雙手抱頭緊緊貼在了地上。
蝠龍雙翼掃斷石碑的聲音,在我背後驀然而起,斷開的石碑瞬間在我頭頂飛掠而過,轟然撞向了遠處的碑林。青石折斷的聲音滾滾而來時,蝠龍帶起的狂風也在我頭頂席捲而去。等我再次抬頭之間,蝠龍已經震動著雙翼破空而去。
我僅僅向遠去的蝠龍看了一眼,就立刻起身沖向了薩滿墓葬的洞口。
此時,山坡上的槍聲已經亂成了一團,所有伊藤武士都在望空開火,赤紅色的光束緊隨著蝠龍縱橫交錯、漫天狂掠,卻仍然難傷對方分毫。與其說是在截擊蝠龍,倒不如說是故意給它添上了幾分猙獰。
縱聲狂嘯的蝠龍以霸主之姿肆虐長空之間,伊藤真香也在瘋狂怒吼:「把它打下來,快點……」
我僅僅看了舉刀怒吼的伊藤真香一眼,就看見遠處的石碑像是被大魚破開的波濤向兩邊紛飛而起。全身上下披掛著鮮血的虬龍轟然撞斷了兩座擋在身前的墓碑,闖進了大陣的中樞,直奔我的方向瘋狂衝進。
我的速度沒法跟奔跑如飛的虬龍相比,僅僅幾步之間就被對方逼近身前,我只能站下身來拔刀迎敵。當我將刀鋒對準虬龍的一刻,伊藤真香卻忽然斜下舉刀向虬龍身上狂斬而去。伊藤真香全力而發一刀帶著耀目寒光怒斬虬龍背脊,可她手中的百鍊長刀卻在龍背上一折兩段。半截刀身迸入半空的瞬間,虬龍狂怒暴起,龍尾也向伊藤真香狂掃而至,伊藤真香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龍尾抽上半空,口吐鮮血摔倒在地。
虬龍在怒吼聲中調過頭來,眼帶殺機地與我對峙在了一處,我清清楚楚地看見它那雙發黃的龍眼中豎起一道細長的瞳孔,嗜血殺意也從它眼中翻滾而出。
我舉刀瞄向虬龍前額,雙手肌肉隨之繃緊,我的長刀之上雖然不見真氣迸射,卻散發出了滔天殺意。冷光幽幽、殺氣凜然的長刀恍如帶著開天闢地之勢指向了昂首而立的虬龍。
虬龍像是被凜冽殺意所懾,微微低下龍頭之間,兩隻龍爪隨之按向地面,脊背在蓄力之間微微拱起,剛剛還在來回掃動的龍尾此刻已經停了下來,微微翹上空中——虬龍也在準備暴起一擊。
僅僅一息之後,我與虬龍同時暴起身形向對方衝刺,我們之間雖然只有短短十幾米的距離,各自腳下卻都帶起了沖天煙塵。大陣中心瞬間灰土瀰漫、塵囂四起,虬龍的利爪和我手中的長刀剎那之間相撞一處。
一聲金鐵交鳴似的巨響當中,虬龍爪趾被我削飛了兩根,我也在對方的衝擊之下連退三步。我的雙腳剛剛扎穩,虬龍的利齒已經迎面而來。
我在步步倒退之下,轉動長刀向對方口中刺去,虬龍雖然龐大,但是伏在地上的高度卻不及我腰間,我斜下刺出的一刀沒等推進龍口,刀尖就刺上了虬龍的牙堂。冰冷的刀鋒順著向里划進之間,虬龍本已經張開到了極致的巨口怦然閉合,我只覺得手中一沉,長刀立刻被帶偏了方向。
千鈞一髮之間,我撒手棄刀,身形倒退一步,拼盡全力向刀柄上踢了過去。原本露出來半截的長刀在我一腳之下全部沒入了虬龍口中,淋漓鮮血頓時從龍口四周迸射而出,我卻趁機抽身而退,往洞口的方向飛奔而去。
虬龍瀕臨死亡的嘶吼也在我身後沖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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