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當中石碑林立、陰森至極,外面的追兵還在步步逼近,無數個念頭卻在我的腦袋裡瘋狂轉動。
病秧子說過,孫老頭的記憶曾經被替換過。他在進入平天海之後,是立刻恢復了記憶,還是看見伊藤明川的照片之後才忽然引發了原來的記憶?
應該是第二種情況。如果孫老頭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誰,那麼,他的演技應該足夠稱為影帝了。
孫老頭曾經說,催命石碑會在平天海頻繁出現。他顯然是看過對方殺人的手法,那時候的景象對他而言,是一段怎麼也抹不掉的記憶。所以,對方只好根據孫老頭原有的記憶保留下來了催命石碑。
現在看來,催命石碑確實存在,卻找不到操縱石碑的人。或許,那人就在石碑的背後。
我正在思忖之間,忽然聽見有人貼近了石門之外,我立刻關上手電,屏住呼吸靠在了門口。
短短几秒之後,石門背後慢慢探出了一把刺刀,對方顯然是在試探著向石門背後摸索。
我反手握住對方的槍管,右手拔下槍管上的刺刀,暴起一刀刺向對方咽喉。直到刀鋒從對方脖子上透體而出,站在他身後的人才算反應過來,我卻在這時雙手齊推,將屍體震出了門外,自己反身衝進了碑林。
直到我躍進了石碑背後,雜亂的槍聲才在我身後響了起來。
我借著子彈在石碑上迸起的火星,來回穿梭了幾次才躲進了石碑背後。山洞中情況不明,我也不敢跑得太遠,躲在十多米開外就已經到了第一次試探的極限了。
一道道手電的光束紛紛從洞外照射而來,伊藤家武術也兵分幾路地湧進山洞,往我的方向包抄了過來。從他們移動的位置上看,對方幾乎沒走任何彎路就直奔我藏身的石碑而來。
我的位置暴露了?
我悄悄拔出刺刀,正準備選擇方向突圍時,忽然聽見身邊有人低聲道:「別動。」
我頓時被那個聲音給嚇了一個激靈。我蹲下的時候,石碑後面本來空無一物,伊藤家的人全都在外面,是誰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我身邊?
我駭然轉頭之間,正看見孫老頭背靠著石碑坐在地上,緩緩轉動著腦袋向我看了過來,一雙死魚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的瞳孔不放:「相信我,他們看不見你。」
我想不相信孫老頭也已經來不及了,快速包抄過來的伊藤武士已經把我所在的石碑團團包圍,帶著刺刀的槍口從四面八方往我身上指了過來,從石碑上探下來的兩把刺刀差點就頂上了我的額頭。
我差點持刀暴起之間,有個鬼子忽然開口說道:「主公,石碑後面沒人。」
我用眼角掃向面露微笑的孫老頭時,後者卻伸出手來摸向了我的腰間:「別怕,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你身上有面具,別人看不見你,伊藤能看見,等我幫你藏起來就好了。」
伊藤老鬼子下來了?
對了,剛才那個鬼子在喊「主公」,對方只能是伊藤老鬼子。
他不是被兩隻怪物給困在地上了嗎?難不成,那兩隻怪物讓他給殺了?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之間,孫老頭乾巴巴的雙手同時往我腰間摸了過來,他的手掌剛按在我的衣服上,一股涼冰冰的寒氣就透過衣服貼在了我的身上。
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的當口,孫老頭卻嘿嘿笑道:「別害怕,也別拿刀對著我,小心被伊藤看見。」
我確實動了拔刀的念頭,可我的手還沒抬起來,就被孫老頭看破了心思。難不成,有黃金面具的人全都能強行看穿別人的想法?那我所有的打算不都等於是白白謀劃了嗎?
我正覺得身上發冷時,伊藤明川大步走了過來:「怎麼會沒有人?混蛋……」
老鬼子罵街到底是什麼意思?是他看見我了,還是覺得自己上了當?
短短片刻之間,我幾次想要拔刀突襲伊藤明川,又幾次強行忍住了衝動。
孫老頭低聲道:「小心點,別讓他摸著你。」
我僅僅一愣之間,伊藤明川就伸手往我頭上摸了下來,我趕緊順著對方手掌摸來的方向仰身往後面倒了過去。伊藤的手掌寸寸逼近,我也跟著緩緩仰倒了身形。
孫老頭卻在這時陰森說道:「小心點,你背後有刺刀,再倒,腦袋就要碰刀上了。」
我飛快地回頭看了一眼,如果有一把刺刀挑在我的身後,我再往後仰肯定要撞在刀上。挺著三八大蓋的伊藤武士看不見我的身形,難道還感覺不到槍身上傳來的重量嗎?
我僅僅停歇了一下,伊藤老鬼子的手指就差點碰到了我的鼻尖,我趕緊往邊上挪了一下身子,沒想到後腦勺竟然撞上了身後的刺刀。我明顯感到刀鋒被撞得猛然向下一沉,我身上的冷汗也跟著透過了衣背。
讓我沒有想到是,我身後的那個武士像是毫無察覺一樣站在原地一動沒動,伊藤明川的手掌也恰好就在這時停在了距離我面前不遠的地方來回抓了兩下又撤了回去。
我暗暗鬆了口氣之後,駭然看向了身邊的孫老頭。他竟然真能讓人感覺不到我們兩個的存在?
伊藤明川卻在這時從身上拿出半張黃金面具。他手中形同半月似的面具只有左邊的半張面孔,從面具額頭的位置上開始上、中、下各連著一道金絲鎖鏈,看上去就像是專門為了用來固定這種缺口面具才設計出來的東西。
伊藤明川把面具擎在手裡,用手指輕輕在面具上彈了一下,黃金面具立刻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震鳴。
那一瞬之間,我的眼前好像是划過了一道金光,整個世界都被染上了一層黃金的顏色。
那一瞬間,我好像聽見成百上千的石碑微微震鳴,就像是在回應著面具的呼喚。
那一瞬間,我好像是感到自己身上的黃金面具在猛烈地跳動,像是要掙脫束縛,奔向夥伴。
那一瞬間,無論是我的視覺、聽覺還是觸覺,都在響應著黃金面具的召喚,如果不是孫老頭按住了我的肩膀,我甚至有可能站起身來走向伊藤明川。
好在黃金面具的震顫僅僅持續了片刻便漸漸歸於平靜,我才沒暴露在伊藤明川的眼前。
如果,他再來一次的話……
我眼看伊藤明川蜷起右手食指再次對準了黃金面具時,垂在身邊的右手不由得狠狠握緊了刺刀,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兩眼緊緊地盯住了對方要害。
我不敢保住自己還能撐過一次黃金面具的共鳴,如果伊藤明川再次動手,我就算拼上暴露身形,也得放手一搏,在最短的時間內拿下對方。
伊藤明川的手指漸漸接近面具邊緣時卻又收了回去:「分散開,兩人一組繼續搜索王歡,一定要給我找到他。」
「是!」伊藤武士一齊點頭之間,紛紛走向碑林深處。
我蹲在原地等著他們走出十多米之後才沉聲問道:「姓孫的,你想幹什麼?」
孫老頭站起身道:「黃金面具在一定範圍內能產生感應,他能找到你,你也能找到他。」
我冷聲道:「我不是問你誰能找到誰,我是問你黃金面具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孫老頭道:「有些事情,我已經想起來了,但是我不能說,說出來我馬上會死。當年的恩怨還沒了結之前,我決不能死。」
「我能告訴你的是,我和高橋進入平天海的時候其實都已經死了。你看到我七竅流血死於非命,並不是我們耍的把戲,而是我們的記憶被解封時,藏在我們體內的詛咒爆發了,才讓我們當場身死。」
孫老頭忽然撕開了自己的衣服:「你看……」
我抬頭之間不由得打了寒顫。孫老頭身上的皮膚顯得極有光澤、富有彈性,身上的肌肉線條分明,乍看之下就像是有人把一個老頭的腦袋砍下來之後生生接在了一副年輕人的軀體上。
孫老頭又指了指紋在自己胸口上的血紅色櫻花道:「這幅身體本來不是我的,而是伊藤那傢伙的手下的。我和高橋死了之後,有人把屬於我們的面具戴在了他的臉上,我的記憶就跑到了他的腦袋裡,我等於又活了一次。」
「我告訴你『你說不定還能見到我』,就是這個意思。我又活過來之後,第一件事兒就是過來找催命碑,我知道這裡一定藏著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就是解開平天海秘藏的關鍵。」
孫老頭微微笑道:「伊藤的人多,不如就讓他先去闖一闖,我們留下來靜觀其變就好。」
我冷眼看向孫老頭:「你為什麼要救我?等我死了之後,你自己拿走黃金面具,不是更好?」
孫老頭晃了晃手裡的那隻黃金面具道:「我的面具是隱藏,但也僅僅是能藏起來而已,伊藤本身就是忍者,我想瞞過他的眼睛不難,但是想要殺他卻難如登天。所以,我只能等機會。你死了,我的機會就更小了。」
我看向孫老頭道:「不是還有一個人嗎?你怎麼不跟他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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