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張芊芊嫌棄地看了我一眼,隨後拉著我來到房屋的北面。
院子北面是一片窪地,由於南方多雨,此地又在院後,無人來往,久而久之成了一片泥窪。
而在泥窪地里的確有一棵垂楊柳,柳枝隨風擺動,而在柳樹腳下,似乎有人翻土的痕跡。
我也不顧泥濘骯髒,直接進去,到了柳樹下,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抄起鐵鍬往下打。
泥地下鏟,比鐵簽穿豆腐難不了多少,不到十五分鐘,鍬頭上便傳來一陣堅硬的觸感。
我連忙沿著那玩意兒的四周下鏟,不多時便從泥沼之中起出一樣東西,是個木刻的,大約三十厘米高的小人。
小人雙膝彎曲,雙手後背,托著一座石頭雕刻的小山。
小人的腰被那座小山壓彎,而且五官全被抹去,腳下還有一根鋼針透過一枚刻有永不翻身字樣的銅錢從假人腳下貫體而出。
張芊芊驚呼道:「初年,這是你!」
我從泥地里出來,把小人翻過來擺在地上,果不其然,背後刻著我的生辰八字。
我一腳踢翻了假人,罵道:「厭勝術!!」
厭(通壓)勝之術古已有之,本是方士巫術,借物壓人,後在木匠行里多有傳承。
王安石有詩云:「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其中的桃符就是很早的一種厭勝道具,只不過這裡是用來祈禱平安用的。
厭勝術分有兩類。
一種用來乞求平安的,稱為吉祥厭勝術。
而周老頭這種,則是制壓厭勝術。
我接過電話,問師父現在咋辦。
師父語氣狠辣地說道:「用雷符劈了!娘的,還沒完沒了了!」
我嗯了一聲,叫張芊芊站遠點,隨後從兜里掏出一張敕雷符。
「五方雷神,我知其名,呼之即至,迅電鞭霆,鐵面使者,赫奕威靈,救民疾苦,剪截魔精,隨聲應感,萬神咸聽,部領雷部,火車火鈴。六丁六甲,雷將雷兵,威神萬變,安心莫驚,誓願救民,代天奉行,大彰顯化,元亨利貞,急急如律令! 」
我高聲念完咒語,甩出雷符朝假人打去。
一陣藍白色的電弧瞬間點燃了木刻的假人,大約一刻鐘後,假人徹底燒成了焦炭,我還覺得不解氣,連著踩了幾腳,直到假人完全成了灰燼才肯罷休。
說來也奇怪,此時節一陣清風拂過,將灰燼吹散的同時,我深吸了一口氣,只覺渾身上下暢快無比。
先前那股莫名的焦躁之感一去不復返,精神狀態明顯好多了。
師父在電話里叮囑我:「勝術被破,施術之人必遭反噬,自古狗急跳牆,今晚他肯定要來找你。」
「那該咋辦啊師父?」
我連忙問道。
「怕個球,和他斗一斗!」
師父冷厲地回了一句,言語之間的輕蔑,壓根沒把姓周的當人看。
我點點頭,反正現在厭勝術被我破了,六把神火又點起來了,我怕個屁啊!
可周老頭道行很明顯在我之上,和他正面剛,我還是沒有把握。
似乎是想到了我會有顧慮,師父有些怒其不爭地罵道:「你個沒出息的,他都不要臉來陰你了,肯定已經命不久矣,反正讓人家盯上了,早晚要動手,自古道,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乾脆今晚一了百了,別丟我馬老道的臉!」
霸氣地說完話,師父就把電話撂了。
我有些無語啊,你當然能霸氣了,畢竟姓周的壓根跟你不是一個級別的選手。
可我不行啊,當年地下室,要不是姓周的沒提防我的撩陰腿,恐怕我早就了賬了。
話雖如此,但我也明白,如今我誰也靠不了,只能靠自己,師父也跟不了我一輩子。
定了定心神,我和張芊芊回了院子,飽餐一頓,今天我特意多吃了一點,為的是晚上有力氣和周老頭鬥法。
大家看電影裡鬥法都是雙方當面鑼對面鼓,高搭法壇三丈三,然後隔空飆雷射,順帶還能請神,逼格滿滿的同時也夠吊。
但那是電影,是藝術。
現實中的道士鬥法鮮有那麼牛逼的,即使有,視覺效果上肯定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我整理了一下隨身帶來的傢伙,五雷令,三清鈴,八卦鏡,一袋子硃砂,蠟燭,檀香,十九張黃符,還有一把小號的金錢劍。
我給了張芊芊一張護身符,並把八卦鏡掛在了她身上,囑咐她不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待在房間裡別出來。
張芊芊自知留下來只會拖我的後腿,所以讓我自己多小心之後,便進了房間。
我扯過一把椅子,坐在院子裡,等候周老頭和孫小六上門。
時間很快到了晚上十點左右,一瞬間,世界安靜了下來,院落外面慢慢升起一層薄霧。
隨著時間推移,霧氣愈發濃厚,最後直至將整個院子和外界隔絕起來。
我心知周老頭就要來了,於是從椅子上起來。
我沒有急於出擊,而是開始踏斗。
斗步,稱呼諸多,又稱禹步,踏罡步斗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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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傳是上古時期禹王治水,於南海之濱,見一大鳥立於巨石之前,步履蹣跚,複數次之後,巨石翻動。
禹王后來模仿巨鳥步伐,可移山倒海,百邪退避,屢試屢靈,故稱禹步。
據《洞神八帝元變經·禹步致靈》說,自夏禹創禹步以來,後人推演百端,觸類長之,便成九十餘條種,舉足不同,咒頌各異。
我此時所踏的罡步,是由後世演變而來,謂之:「九鳳破穢罡」,在道教科儀中作用繁多,在此不一一介紹。
該罡法自東南巽位起罡,共八步,分別代表「九鳳破穢,邪精滅亡」,同時,每踏一步要燒破穢符一道。
咒曰:「天地玄黃,六律九章,焚盪厭穢,辟邪不祥,急急如律令!」
就在我念動咒語,將破穢符往天上丟去之際,只聽哐當一聲巨響,門栓被一股陰風吹斷大門洞開,陰風白霧嘩嘩湧入。
陰風呼嘯,我卻站在原地巍然不動,六把神火在身,這點陰氣還動我不得。
隨著白霧逐漸在院中瀰漫開來,我沖白霧中喊道:「周大爺,這開局還是和當年一樣啊。」
霧氣之中遲遲無人應答,半晌,卻見得白霧之後,恍若有人頭攢動,隔著白霧,看不真著。
同時門外有人吹起了嗩吶,吹的是《迎親調》。
但不知為何,除了哀傷詭異之外,我沒聽出半點喜慶的味道。
隨著曲調,我眼中精光一閃,只見門外有兩隻肥碩的老鼠舉著小號的嗩吶,吹吹打打而來。
老鼠身後還有有兩隻一黑一白,狼狗大小的兔子扛著兩面紅漆大牌,引著兩隊披戴紅花的貓狗鼠類朝我們院子而來。
紅漆大牌上,左書:百年好合,右寫:多子多福。
「迎親」隊伍之後,還有四個紙紮的金童玉女扛著一頂紅紙轎子。
四個紙人腳下一點,便抬著轎子離地一尺,飄出一丈來遠。
「故弄玄虛!」
我大喝一聲,左腳踏出一步,右手舉起五雷令牌,左手一張誓雷符丟了出去。
黃符在我面前一尺左右的地方打了個轉,隨後被一道罡風捲動,朝著迎親隊伍飛去,掉落在隊伍中央。
我捏起手訣,吼道:「雷神昂藏,萬里威光,掃蕩妖孽,驅卻不祥,上帝有敕,立見吾傍,毀洞洞崩裂,誅鬼鬼滅亡,追魂魂復體,救病病安康,對天曾歃血,立誓救災殃,急急如律令!」
咒語聲中,黃符上的符文靈光一閃,數道雷光閃現。
迎親隊伍中的走獸直接被雷霆之氣炸開,而那四個紙人也轟的一聲自燃起來。
就在我冷笑一聲,想著周老頭真是黔驢技窮了,找一幫沒成氣候的山貓野怪來嚇我的時候,一道黑影從著起大火的紅轎子後奔來。
噠噠噠!
一陣馬蹄聲響起,只見一匹紙紮的高頭大馬奔踏而來,馬上坐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
男人坐在馬上身穿一襲紅衣,胸前紅花,十字搭扣,但口歪眼斜,雙眼之中一片渾白,瞳孔收縮到針尖大小。
按說紙紮的馬匹不可能馱得起成年男人。
但事情就是這麼詭異,男人坐在馬上,一點點朝我跑來。
男人在即將要衝過院門的時候勒住了紙馬,朝我罵道。
「江· ·家的· · 小· · 小雜種,六爺說了· · ·要·· 要來娶那個小騷蹄子· · · 當· · 當我的二· · 二奶!讓· · · 讓道!」
男人的聲音是孫小六,只不過有些結巴,說話時嘴角還淌著口水,應該是才附身不久的緣故。
我對孫小六沒什麼好印象,此人活著的時候便四處為禍,死了還不知悔改,痴心妄想。
「娶你大爺去吧!」
我罵了一句,抓了一把硃砂朝他撒去。
硃砂打在紙馬上便如一顆顆火星般,將紙馬燎出一個個大洞。
眼見著坐騎起火,男人一拍馬頭整個人跳了下來,朝我襲來。
我早就忍得夠夠的了,姓周的和孫小六前幾天不出手,想用厭勝術搞垮我,倒霉的我都想一頭撞死了,今天大好機會,我不整死他才怪呢。
「死· · 死吧!」
男人結巴了喊了一句,伸手朝我面門抓來。
我左手抬起,擋開雙手,繼而飛起一腳,踢在男人小腹上。
「嗷!」
男人中風似的歪嘴,疼得正了過來。
但很快,男人就又撲了上來,雙手張開,直接把我連著兩條胳膊一起緊緊抱住。
我立馬憋了一口氣,雙臂發力往外擴張。
但還不等我掙開男人的胳膊,就見本來面容扭曲的男人,嘴巴突然張開,直至一個詭異的角度。
常人的嘴巴如果張開這麼大,下頜骨早就脫臼了。
一道腥臭的氣味從男人喉嚨里傳出,隨即男人張口就沖我咬下。
我可不敢被咬到,當年張芊芊一口都差點咬下來她媽劉紅梅一塊肉,更何況孫小六,非得把我頸動脈撕下來不可。
「去你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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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罵了一句,也管不了那麼多了,隨即咬破舌尖,一口舌尖血混合著唾液吐到了男人臉上。
只聽刺啦一聲響,男人臉上就跟被潑了硫酸似的冒起了白煙,同時慘叫一聲鬆開了我。
我雙腳一著地,沒敢怠慢,立馬拿出一枚玉佩拍在了男人額頭。
「猛吏真君,承令召,速降威,急赴前,搜山川,捉鬼怪,一依帝令,火急奉行!!」
隨著我念動咒語,一縷黑氣被收進了玉佩當中,男人眼睛一翻,倒在了地上,嘴裡不斷吐著腥臭的黃水。
我取出禱五雷符將玉佩包住,然後在地上挖了一個小坑,將玉佩埋了進去。
「敕!」
我左腳跺地,猛地喝了一聲「敕」,同時五雷令牌點向埋進五雷符的地方。
一聲悶響過後,小坑上的浮土一震,從裡面徐徐冒出縷縷白煙。
我冷哼了一聲,湊過去,用腳踢開浮土,裡面黃符已經燒盡,玉佩被炸得四分五裂開來。
孫小六徹底玩完兒了。
我欣喜之餘,也覺得奇怪。
按說孫小六生前手上沾過人命,又是自殺而亡,道行不是一般的高。
當年他剛剛成鬼就已經很難鬥了,怎麼今天這麼簡單就被我滅了?
這不科學啊。
難道說鬼也會隨著自己疏於修煉,實力不進反退?
就在我疑惑之際,耳邊猛地響起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
我餘光掃去,一輛吉普車正打起車前燈朝我疾馳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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