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一看,周洛攥著半柄被斜著削斷的關山刀,扶著破相的顧天一就要逃跑。
我想起來,腳底的疼痛卻讓我半邊身子都失去了知覺。
只能眼睜睜看著二人逃走。
二人剛下了樓梯,秦子嬰就提著劍追了出來。
「人呢!?你怎麼了?」
「腳!腳!」
我咬著牙,幾乎說不出一句整話。
「厭勝術!」
秦子嬰眼神一凜,從挎包里摸出一把五穀米,打在了我的腳面上。
痛感立馬消失,我連忙翻身爬起,沖秦子嬰道:「快追!」
由於剛剛恢復知覺,我跑起來都是一瘸一拐的,秦子嬰為了照顧我,步伐也慢了許多。
「別管我,快追!」
我害怕走脫了二人,讓秦子嬰快追。
好在顧天一受了傷,跑不快,跑出葉家大宅沒有百米,就被秦子嬰追上。
我打架有個原則,必須要猛踹瘸子那條好腿。
而且這種時候,講武德也不是我的作風,我看見路邊施工翻開的路面上有半塊磚頭,順手就抄在手裡,瞄準顧天一的腦袋,叫了聲「著法寶」,掄圓了胳膊丟出去。
黑暗之中,只聽一聲殺豬般的慘叫,顧天一應聲栽倒。
等我們追到且近,顧天一正捂著後腦勺從地上爬起來。
此時的二人不可謂不慘,周洛身上有三五處劍傷,顧天一滿臉鮮血,兩個眼眶全部烏青起來,右眼角眉骨應該是被我打斷了,鮮血咕咕流出,弄得他睜不開眼睛,後腦勺上還血流如注。
「停停停!姓江的,這裡可有監控!你敢殺我嗎?」
顧天一擺手叫停,順便還指了一下公路上的拍照攝像頭。
我瞄了一眼監控器,心下頓時有些猶豫,打架我敢,殺人可是要償命的。
「他不敢,我來,這裡是爛尾工程,攝像頭早就壞了,就算這東西能用,我也有辦法,叫它拍不到我們。」
秦子嬰冷聲說著話,提著劍上前一步。
顧天一和周洛顯然也沒想到秦子嬰這麼有剛,不自覺朝後退了一步。
我攔下了秦子嬰,殺人不是鬧著玩的,就算沒被抓到,也是要背「因果承負」的。
「姓顧的,我問你,這一局,是誰贏了?」
顧天一有些不情願地說道:「你們贏了,我輸了。」
「好,第二局是什麼?」
我時刻提醒自己,這是工作,犯不上弄出人命。
顧天一知道了我不會殺他,鬆了口氣道:「我都這樣子了,總得讓我歇一周吧?下周這個時候,我會找你的。」
「好,顧天一,別怪我沒把醜話說在前面,下次你再搞小動作,我不介意讓你變成廢人。」
「好。」
顧天一冷冷的答了一句,然後和周洛互相攙扶著走了。
二人走後我才鬆了口氣,和秦子嬰在路邊休息了片刻,商量著該咋回去。
秦子嬰正準備騎車帶我,結果路對過就開過來一輛出租車。
到了跟前,司機剎車停下,搖下車窗。
「小伙子,你沒事吧?」
我抬頭一看,居然就是帶我來的那個司機。
司機招呼我們上車。
我和秦子嬰坐在後排。
車開了沒多久,秦子嬰突然開口道:「師傅,你姓什麼?」
我被秦子嬰這一問,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卻見司機沉默了片刻,說道:「葉斯城。」
我陡然一震,難道是巧合,但轉念一想,不對,這不是巧合。
一個出租車司機,送完我不去接活,卻把車停在一棟鬧鬼的宅子外面,除非他腦子有病。
「葉穆棠是你什麼人?」
這次輪到我發問了。
葉斯城將車靠在了路邊,回頭看了一眼我們倆,坐了回去,說道:「是我二太爺爺。」
我精神為之一振,連忙問道:「你太爺還在世?」
葉斯城剛要說話,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葉斯城接起電話,先是一驚,繼而臉色沉了下來。
掛斷電話之後,秦子嬰看他臉色不對,問道:「怎麼了?」
「我二太爺心肺衰竭,進了醫院· · · 」
「你太爺的事情,你都清楚吧?」
秦子嬰語氣急促道。
「知道。」
「那就好,你想不想,讓你太爺不留遺憾的走?」
葉斯城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我們倆。
一個小時之後,醫院。
「別來春半,觸目柔腸斷。
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
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病房裡,一陣淒婉的唱詞聲隨著婉轉清脆的琵琶響起。
病床上,一個插著呼吸管的雞皮鶴髮的老者艱難的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旋即焦急的尋找聲音的來源。
「江兄弟,咱們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葉斯城不時扒著門窗看向走廊,生怕將護士招來。
「放心吧,我動了點手腳,十分鐘之內沒問題的。」
我看著手錶,已經過去了兩分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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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病床前,坐著秦子嬰,不,準確來說,此時是「她」,陳好好。
「把你太爺扶起來。」
我對愣神的葉斯年說道。
「嗷嗷!」
葉斯年答了一句,上前搖起病床,搖把手的時候,還看了一眼秦子嬰。
「秦子嬰」此時神色落寞又欣喜。
葉穆棠從床上坐起來。
看著眼前的英俊青年,葉穆棠先是一愣,繼而便似乎確認了什麼,頓時老淚縱橫,伸手摘下了呼吸面罩。
葉斯城識趣的退回我身邊。
「陳好好」則放下我們折返回葉家老宅帶出的琵琶,款步來到病床邊坐下,同樣相顧無言,只有淚眼朦朧。
早已韶華不復的葉穆棠,顫抖著抬起手,輕輕的撫摸著「陳好好」的臉龐,眼角留下追悔的濁淚。
「是你· · 是你· · 」
「陳好好」則撫摸著葉穆棠的手,以一種極為細膩的,不敢相信的喜悅情愫柔聲道:「你怎麼認出我的· · 」
葉穆棠情緒無比激動,言語中滿是悔恨的說道:「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永遠都能認出你· · · 從來沒有變過· · 咳咳咳!!」
說著話,葉穆棠劇烈的咳嗽起來。
「陳好好」心疼地拍著他的後背
半晌,葉穆棠順了口氣,半是解脫,半是感嘆的說道:「為我再彈一曲吧· · 」
許是看出葉穆棠此時是迴光返照,「陳好好」不住地啜泣,但還是強笑著說道:「好,想聽哪一曲,我彈給你聽。 」
葉穆棠笑著,「就· · 就你最愛彈的,《相見歡》· · 」
陳好好點點頭,拭去眼淚,抱起琵琶坐回床邊。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 」
窗外涼風習習,一牙明月躍然而出,琴聲中的思念,令天地靜止。
病床上的葉穆棠靠在他最心愛的人的肩膀上,露出了輕鬆的神色,他終於釋然了,聽著他最愛的人彈起琵琶,微閉著雙眼,嘴唇輕動,跟著低聲清唱,思緒也仿佛回到了二人初見的那場夜宴。
他的眼前恍惚又浮現出那個如明月清輝般的少女,只不過那已是近百年前的事情了。
「下輩子· · 我一步也不會離開你· · 對不起·我· 我應該回去的· · 」
滴的一聲長音,儀器屏幕上的折線變成一條橫斷生與死的天塹。
當最後一滴濁淚從老人眼角流下,縈繞在陳好好耳畔的低語終於是再也無法聽到了。
陳好好抽泣著,琴聲變得令人觸耳斷腸,在悲咽的啜泣聲中,她唱完了最後一曲。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 ·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 ·」
琴弦似是無法承受這股跨越大半個世紀的思念,在最後一字時崩斷。
我和葉斯城都不由得潸然淚下。
陳好好放下琵琶,抱著葉穆棠,沒有激烈的嚎啕大哭,而是輕柔的撫摸著他的後背,仿佛他只是睡著了。
第二天下午,安福陵園。
一處夫妻合塋的墓前,葉穆棠將琵琶埋進土中。
背上是一張黑白照片,男生大約二十歲,丰神俊朗,穿一身西裝,身邊依偎著一個身穿旗袍,端莊秀麗的少女。
少女懷中抱著琵琶,二人臉上都洋溢著只有在最熱烈年紀收穫到幸福時,才擁有的笑容。
墓碑上沒有孝子賢孫的銘文,只有二人的名字。
走出墓園,我問葉斯城道:「你那晚為什麼等我們?」
葉斯城這才恍然記起了什麼,從兜里摸出一張紙條遞給我。
「那天我遇見一個小姑娘,是個怪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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