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了眉。呂不休知道這地方,但也知道沒什麼急事不要來。
直覺告訴他,這小子或許帶來重要情報。
於是他擱了筆、關門、下樓。
呂不休從院子裡急匆匆跑進來,腳踩上濕泥也不在意。瞧見李清焰出現在門口趕緊壓低聲音:「焰哥,焰哥,我得著一信兒——」
但又看到李清焰的眼神,趕緊頓住在門口鞋墊上使勁兒蹭蹭腳底才又往裡面走:「焰哥,嚴肅生真他媽不是東西!」
嚴肅生是李清焰在促進會的「上線」。這事兒他對黑寡婦說過,楊桃也聽過。他說的的確是真的。
作為一個民間組織,促進會設有一個理事會,總部在北山市,平時的大部分事務由那位大家幾乎都沒見過的「理事長」處理。下面設了幾個部,包括「行動部」。行動部之下又有各地的「行動處」,嚴肅生算是北山市行動處的處長。
人與妖族和平共榮促進會在之前的確是個合法的民間團體,但在十年前一部分激進人士開始試著以暴力手段達成自己的目標之後,就變得不那麼合法了。
協會中分裂為兩派。溫和派仍試圖與官方接觸、做人與妖族溝通的橋樑——至少他們自己那麼覺得。而激進派則在另一條路上走得越來越遠,嚴肅生算是其中堅定的一份子。
李清焰潛伏進促進會,就是為這些人而來。
他把呂不休讓進門,想了想,叫他進辦公室旁的會議室。
「坐下來慢慢說。」他給呂不休接了杯水,「老嚴怎麼了?」
呂不休顧不上喝那水,瞪大眼睛看李清焰:「焰哥你猜怎麼著?嚴肅生知道紅幫搞你!他知道!他媽的……我說呢!前天晚上紅幫給他信兒,他就知道紅幫的人在追你,可愣是沒說!等昨天上午的時候才告訴我,我才去接你——」
「我再一想,我跟他要槍!結果他給我個什麼?給我個老左輪兒!還就他媽三顆子彈!我當時覺得他挺夠意思可是回過頭來一想才弄明白——當時我跟他說要去接你的時候他就不情不願,給我的都是什麼破玩意兒!?他是巴不得你回不來!!」
看到呂不休真心實意的激動模樣,李清焰忍不住笑了笑。
這些在車上聽呂不休說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也是為什麼回來之後他沒急著去見嚴肅生。眼前這位小兄弟如今才想到……好吧。也不算太笨吧。
呂不休看到他笑起來更急,一拍桌子:「焰哥你還笑哪?!」
又往四下里看:「咱妹呢?人呢!?」
李清焰伸手拍拍他肩頭:「不休,先別急。我問你,你怎麼知道嚴肅生那天晚上就知道紅幫要搞我的?」
「小鸚鵡跟我說的啊!」呂不休瞪眼,「他們全都知道,就他媽瞞著我呢!說我跟你親怕我什麼衝動……他媽的,後來是知道你沒死才讓我去接的你!」
李清焰想了想,試著幫這個暴躁的妖族青年理順思路:「那麼他們有沒有說因為什麼不管我?因為楊桃麼?」
「可不就是因為咱妹妹麼!?」呂不休一拍桌子站起來,「嚴肅生說是會裡的高層叫紅幫去殺楊桃——你帶著楊桃走了,他們也保不了你。我問幹什麼要弄她呢?他們說他們也不知道!焰哥,咱妹妹到底怎麼了?惹上什麼事兒了?」
李成的確說過,是促進會的人要楊桃的命。
可為什麼不自己出手?據他所知促進會有幾個硬點子。跑去荒地農場殺死一個少女不是什麼難事,且遠比那些喜怒無常的妖魔更靠譜。
「只有這些?」李清焰問,「他們再沒說別的?」
呂不休皺眉費力地想了好一會兒,一拍大腿:「哦有有有還有——他們是說什麼……殺咱妹妹這事兒和殺裴伯魯這事兒有關係!我再問別的他們也說不知道了!」
李清焰輕出一口氣。
總算……又找到些頭緒了。
裴伯魯——北山市治安總長。他的兒子就是裴元修。
李清焰和裴元修關係好,是朋友,也是在進修班時的同學。但元修那位父親與他不同——他很不喜歡妖族。
北山是直轄市,治安總長的行政級別很高,通常是由市一級的政務委員兼任。因而這位治安局總長,實際上是副部級大員。他在這個任上九年,行使的是雷霆手段。促進會第一次激進行為就是在這位總長出動軍警殘酷鎮壓爭取「同等生存權」的妖族之後。
據傳他曾在私人場合說過「建設新社會最好的辦法就是先解決國內所有妖族」。而在實際操作中他似乎也的確想要這麼幹——自他上任以來,被投進監獄的妖族數量激增,據說都曾遭受非人虐待。
因此促進會的激進派這幾年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幹掉他。李清焰曾對楊桃說上個月新世紀商場的爆炸案其實是一場針對這位總長的刺殺——也的確是他在促進會內部摸清了這件事、並配合特情局叫那次刺殺行動徒勞無功。
但他也清楚那一次未成事,還會有第二次。眼下呂不休說嚴肅生提到「殺楊桃」這件事同「殺裴伯魯」這件事有關,意味著他們——至少是促進會的高層——的確在積極策劃第二次襲擊。
然而楊桃這個農場姑娘能和裴元修有什麼關係?
裴元修不僅地位崇高,還是上四級修士,刺殺這種人需要在乎一個楊桃麼?她能影響得了什麼?
難道促進會還會了解一些連特情局都不清楚的資料麼?
他沉思起來。而呂不休似乎也略微冷靜下來。他盯著李清焰看了一會兒,從桌上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全喝了。
李清焰轉臉看他:「怎麼了?還有什麼事沒說?」
呂不休猶豫一會兒:「嗨,他媽的……嗨……」
李清焰知道這個妖族青年在如此表現的時候,通常意味著他心裡有一個問題。而他覺得這個問題難以啟齒……怕自己不高興。
他就笑了:「你我之間,有什麼話不好說。」
呂不休想了想,一捶桌子:「焰哥,你是不是特情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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