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華婧得意地笑起來:「裴處長,這個你就別管了。這種事你沒我在行。」
「我能不管嗎?!」裴元修壓低聲音喊,「再搞下去我在北山要人人喊打了!」
黃華婧瞥了在夜色中如孤山一般巋然不動的周雲亭一眼,嘆口氣:「好吧裴處長,你以為那個人——」
她偷偷指指上四級的修士:「我真不怕嗎?!」
「人家上四級啊,搞不好坐在屋子裡念幾句咒我的小命就沒了,我敢把他得罪得太狠嗎?所以只能把你們特情局也拉來啊——現在公眾對修行人的印象比較好,對你們特情局這種特務部門印象比較差。」
「所以現在曝光了他,但也得拉你們特情局進來。這樣大家的仇恨都會轉移到你們這兒,而覺得這位周校長只是為你們做事。你不是說還要從他手底下救你那位帥哥朋友嗎?把他逼得太狠,怎麼救啊?反正你們特情局都黑得不能再黑了,再描一描也沒什麼嘛。」
裴元修無奈地嘆口氣:「好吧。但你別把我害得太慘——我往後還要做人的。」
「我有分寸。」黃華婧眨眨眼,「不過……他現在還活著嗎?我聽說周立煌是北山最年輕的五級修士啊……」
裴元修搖頭:「只是個噱頭,周家搞出來的。這麼說吧,周立煌今年24歲,下五級,的確是最年輕的五級。但還有26歲的上五級、30出頭的下四級——你以為他有多強?」
「這麼回事啊。我懂了。但是……你那位朋友要是出來了,周雲亭不會動手?」
「會。他一定會動手。」
黃華婧皺眉:「現在在直播,至少有一百萬人在看!且都該知道這件事從法律程序上不對勁兒了,他還敢?」
裴元修一笑:「以他的身份背景,恰恰最不怕那些看得見摸得著的規則與秩序。但還有別的法子。黃小姐我提示你一下——他骨子裡是個江湖人。」
「江湖人?怎麼說?」
「具體怎麼說我也不知道了。但你說過這行你最懂,全看你的了。」
黃華婧略想了想:「明白了。可最好你那位朋友也會配合我。」
「他會的。他比你我都聰明。」
女記者便轉身走回去,示意攝像再將鏡頭轉過來:「周校長,剛才我們了解到……」
周雲亭轉臉盯了她一下子。
黃華婧忽然感到頭腦里輕輕地、嗡地一聲響,遍體寒毛都炸了起來,像是忽有一桶看不到的冷水劈頭蓋臉地潑下。於是後半截話咽回去……在看著周雲亭走開幾步之後,才緩過一口氣。
上四級……真的好可怕……
「現在看來你也不是個聰明的孩子。」周雲亭踱步到裴元修身邊,冷冷地說,「這些鬧劇能改變得了什麼?指望叫北山的老百姓對我口誅筆伐麼?你該清楚那些人影響不到我這個層面。」
「我原本想要給你個面子。但現在,恐怕你要沒退路了。」他輕出一口氣,「李清焰死在立煌手裡則罷。如果出來了,我也會出手斬妖除魔。」
裴元修嘆氣:「周校長,都是小時候的事。何必呢。」
周雲亭只哼了一聲。
但黃華婧在不遠處忽然叫起來:「來來來,那邊那邊,快點!」
她身邊的攝像忙將鏡頭轉過去……看到兩個人從地下走出來了——不,該是一個人拖著另一個走出來了。
李清焰將斷手斷腳的周立煌擱在地上、站直了身子,長舒一口氣。
然後他向四周張望。
陷坑之中雪亮,坑邊站了十幾個人。他很快發現攝像機、女記者,又看到裴元修與周雲亭。
「拉鏡頭,給他一個特寫!」黃華婧意識到自己當真撿到寶——這個李清焰比裴元修說得還要帥。這種形象太棒了——一個末路的、帥氣的妖族,白襯衫上沾染血跡看起來卻一點都不狼狽……他的袖扣還是扣好的!
他在寒夜秋風中站在「鬥獸場」里,似乎經歷千辛萬苦終於打敗「獵殺者」卻留了他的性命。可如今更強大的四級修士——「再給周雲亭一個特寫——拍不到沒關係讓人知道他在那兒!」——就在場外虎視眈眈地看著他、且似乎並不打算放過他!
多麼完美的、叫人不由得心生憐憫的受害者形象啊。
現在他開口說話了!
「周校長。」李清焰高聲說,「真遺憾。立煌不是我的對手——在學校的時候不是,現在還不是。但同學一場,我留了他的命。」
他轉身看周立煌:「別費勁兒了。你想和我同歸於盡?但我還不想死。」
這話說得太棒了。他果然是個聰明人。黃華婧在心裡想。
「觀眾朋友們現在我們看到這個原本要被鬥獸處刑的妖族了。大小元山文武學校的周校長與北山局的裴處長剛才語焉不詳,但現在我們聽到這個妖族的話——」黃華婧面對鏡頭,以極快的語速說,「似乎在暗示這件事並不是單純的特情局執法,而更像是私仇。」
周雲亭聽得到她說話,但不在意。他盯著周立煌:「立煌,站起來。」
「斷手斷腳,怎麼站啊?」李清焰笑起來,「立煌勇氣可嘉,但實力太弱了。周校長你叫他來殺我……不就是因為小時候他打了我、我打了他麼?」
「我們兩個都快把這事兒忘了,您卻記到今天。既然這事兒成了你的心魔,不如這樣——由您下場來為小朋友打架。您是老前輩,我讓您三拳。三拳之內如果我死不了……從前的賬我們往後再算,怎麼樣?」
黃華婧意識到裴元修所說的「江湖人」是什麼意思了。而這個李清焰,現在也一直在朝這個方向努力。
裴元修倒吸一口涼氣。李清焰向周雲亭……邀戰——他可能會死!
他意識到事情開始漸漸失控。他從未想過要搞得這麼大——於是他不得不試著做點什麼。
「現在不是你一拳我一拳的問題,現在是公務,周校長!」他嚴肅地說,「不是私鬥現場!不是鬥獸處刑!」
黃華婧立即叫鏡頭轉向他:「裴處長您的意思是說,現在我們看到的這個妖族,就是你所說的犯罪嫌疑人、激進分子麼?」
裴元修向她使眼色,示意她過來說話。但發現黃華婧臉上那種職業化的、應在此時恰到好處出現的凝重神情沒有消失——她不肯與他溝通。
他在一瞬間明白了為什麼。這女人原本肯答應幫他這個忙,是因為他許諾日後會送她個更好的新聞。可如今這女人意識到,再不會有比眼下這件更轟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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