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天他越是這麼通情達理,我內心的負罪感就越是加深了一層。
有那麼一瞬,我覺得自己的心被一種叫做良心的東西刺著,我對他說道:「月天,我真的、真的非常抱歉……事情到這個地步,我才說出來,我真不知道我該怎麼……」
我真不知道我該怎麼面對你。
秦月天笑了笑,他依然保持著完美的風度:「不怪你,其實我從你答應的第二天開始,就已經做好了你要反悔的心理準備。所以我才會做那些事……總想如果能打動你的話……而且,我總是不給你機會說出來,不是嗎?」
我聽他這樣說,眼淚禁不住慢慢溢到了我的眼眶。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十二月的清晨有些寒,風把我的臉割得有些疼。
秦月天和我對視了兩秒,然後他的眼神挪開了。他笑了一下,到如今才顯得有些勉強。他說:「小瑩你不要表現出心軟的樣子,你不要給我希望,好像我是很容易打動你的。因為你知道,就算我心裡知道一些事,但我的情感不可控制……」
我說:「我們暫時不要對外宣布分手的事吧……隔一段時間,等這事情的熱度下去再說……」
他嗯了一聲,說:「我們進去吧。」
我們剛剛邁動步子,身後就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月天!」
我們一起回頭,看到趙安蒂跑了過來。
我心想她怎麼又纏上來了啊。
趙安蒂跑上來,猛地抓住了秦月天的手腕,神情激動地:「你不能和林小瑩在一起!」
這時候有不少員工都正在進入集團,我先前和秦月天在一旁說話,聲音比較小,站得也比較遠,旁人也不好意思過來偷聽。
然而趙安蒂這般一鬧,許多員工都駐足,想走也沒那個定力了。
秦月天微微皺眉,問她:「安蒂,你幹什麼?」
趙安蒂的聲音里透著神經質和癲狂:「月天,你絕對絕對不能和林小瑩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她私下裡在勾引四一!」
她這話一說出來,周圍的員工都發出了微微訝異的驚嘆。
秦月天的眉頭深深皺起來,他說:「安蒂,沒有證據的事情,不要亂說。」
趙安蒂搖著頭:「我是為你好啊月天。你不知道,四一幾天沒回家也沒到集團,都是被林小瑩纏住了,這個女人很有手段心機,她知道四一不會和她結婚,先把你騙住,那邊再對四一下功夫。等你們結婚以後,她還不知道要給你戴什麼綠帽子!」
我簡直不知道要怎麼去反駁趙安蒂。
因為她的話前後不搭,混亂不堪,但又句句都在對我實行詆毀。
我禁不住喝她道:「趙小姐!請你說話過過大腦,你的每一句話,我都可以告你誹謗!」
趙安蒂聽我這般說,居然撲上來抓我:「林小瑩你這個無恥的女人,你勾引四一,慫恿他不和我結婚,你還勾引月天,騙他跟你結婚,你這個蕩婦。」
趙安蒂剛剛抓到我,秦月天伸手就將她拖開了。
他厲聲喝她道:「安蒂!你冷靜一點,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趙安蒂對著秦月天大哭:「月天,你還偏袒她,你知不知道她跟多少男人睡過,她肯定早和四一尚了床,你還瞞在鼓裡……」
趙安蒂剛說到這裡,秦月天突然做了一個誰都料不到的動作。
他突然揚起手,啪的一聲,一巴掌扇到了趙安蒂的臉上。
這一掌力道之大,扇得趙安蒂直接倒退兩步,差點跌坐在地上。
我是第一次……第一次看到秦月天打女人,我從想過他居然會有對女人動手的那一天。
我看到他的臉色,陰沉得令人戰慄。
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趙安蒂的衣領,聲音依舊沉穩,卻有種讓人喘不過氣的壓力。他說:「四一是我最好的兄弟,林小瑩是我最愛的女人,他們沒有你想像的那樣齷蹉。趙安蒂,不是每一個女人,都和你一樣放蕩,也不是每一個男人,都如你想像的那般下賤。」
他一把將趙安蒂推到地上,冷冷地眯著眼:「當年你是怎麼對阿冰的,你是怎麼騙四一的,你又是怎麼來勾引我的……趙安蒂,你再這樣侮辱林小瑩,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趙安蒂臉上是一個鮮紅的手掌印,她的嘴角都被扇得流出了血。
她完全懵了,只呆呆地看著秦月天。
過了片刻,她突然從地上爬起來,頭也不回地朝遠方跑了過去。
周圍的圍觀群眾都靜悄悄地,我猜他們也和我一樣,也被秦月天此番的舉動嚇到了。秦總在集團里,向來是醇厚穩重的代言詞,雖然他對人對事很嚴格,但他同樣也是優雅和有風度的。
我轉過頭去,看著圍觀的員工,問他們:「你們上班不會遲到嗎?」
員工們就悻悻起來,陸陸續續都離開了。
我見周圍都沒人了,這才走上前去。
秦月天從剛開始,就一直站在原地,眼色冷冷地看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這般沉著臉的時候,真有種十分駭人的氣勢,讓我也無端增了好幾分的畏懼。
我到他身旁,對他輕聲道:「月天,走了吧。」
就算已經分手,但我們依然是朋友,何況剛剛他幫我解決了趙安蒂。
然而秦月天就好像沒聽到我說什麼似的,他死寂一般的氣息,帶著讓人不寒而慄的威嚴,沉沉地,壓得旁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樣的重壓,使得我感覺我必須要說點什麼。
我有些惴惴地:「那個,月天……安蒂她說的事情……」
我剛說到這裡,秦月天突然有些暴戾地打斷我:「閉嘴!」
我頓時住口了。
我從未見過這般煩躁陰狠的秦月天,或許他從前無論有什麼心煩的事,也不會露在面上。但現在他卻是明顯讓人感覺得到他的怒火。
我有些無所適從,我只有說:「對不起,我們還是……」
我想說我們進去吧。
一直站在這裡,總被路過的員工看,怪尷尬的。
然而我話還沒說完,秦月天竟然再一次呵斥我道:「我讓你閉嘴!」
我完全呆住了。
秦月天他從來沒有這樣吼過我,他甚至都沒這樣吼過別人,除了那次他和阿冰打架。
就在我呆呆看著他的時候,他的眼神也落在我的臉上。那眼神里,帶著毫不掩飾的憤怒、心痛和酸楚。
我們對視後的一秒鐘,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臉頰。
我並沒有反應過來,我根本沒有任何的準備,也沒有任何的預料……但是秦月天就是那樣捧住了我的臉。
他的手心是滾燙的,他的指尖是那麼用力,然後電光火石之間,他的唇壓了下來。
我在那一刻,腦子裡幾乎是空白的。
我幾乎不能明白這突然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這個吻來得太突兀,太沒有預兆。
剛剛,我們才分了手,秦月天才告訴我,他會放手,他還會和我做朋友。
然而一轉眼,他突然就強勢地吻了我……
從前,他有很多機會可以吻到我的,可是他從來沒有幹過這樣的事。他總是克制的,理性的,尊重我的……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會是在現在,為什麼現在要做這種事……大庭廣眾,集團樓下,讓所有的員工都能看到……
我想要推開他,然而他的一隻手已經抓住了我的後頸,另一隻手臂把我的身子緊緊箍住。
周圍沒有任何的聲音,但是我才猜得到路過的員工在如何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林小瑩和秦月天在集團大樓之前「熱吻」,這樣的消息是否會如同風一樣傳遍整個集團……
我以為秦月天會如同燕少那般,第一個吻是十分生澀的,然而不是。
他的吻技嫻熟流暢,好像渾然天成,他吻得那般用力,有一種報復的、發泄式的力量,讓我全然喘不過氣來。
無論我推他還是打他,都不能讓他停止下來。
直到他的舌尖開始入侵,我才找到了機會,我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這一口幾乎是見血的力度,秦月天整個人停滯了一下,下意識地鬆了口。
我找到機會,用盡全力推開了他,然後我幾乎根本不用思索地,一個耳光就甩了過去。
他的頭被我打得偏了過去,而我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對他吼道:「我們已經分手了!」
那一刻,秦月天垂著雙手,雙眼無力且蒼涼地看著我。
他嘴唇動了動,然後他笑了笑,是那般的淒涼,他說:「林小瑩……沒有你,我不可能活……」
沒有你,我不可能活……
這樣的話,燕少似乎也曾經說過。
我只是搖著頭,我喃喃地拒絕著:「不,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們永遠不可能……死心吧,秦月天,我不會愛你……你要的,我永遠也給不起……我們分手了……」
我剛剛說完這句話,秦月天突然雙臂一伸,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以為他是要再度抱住我,正想要掙扎,沒想到他竟然狠狠地把我拋開了。
我整個人倒退著躍了過去,徑直滾在了地上。
然而就在同一時刻,一輛汽車從我的眼前飛速地闖了過去,我聽到了嘭的一聲,我看到秦月天的身子,被汽車撞得飛了出去。
一切只發生在一秒不到的時間裡……
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汽車尖銳地剎車聲響起。
我看到秦月天的身子撞到了花台邊,然後又滾落了下來。
我嚇得尖叫都忘記了,我是如何爬起來然後奔過去都忘記了。
許多路過的人也都圍了過來。
我撲到了秦月天的身邊,他並沒有暈迷過去,而是強撐著跪了起來,然而下一秒,我看到血幾乎呈噴涌狀的,從他的口中漫了出來。
我去扶他,然而他舉起一隻手,對我做了一個禁止的動作。
然後他趴到花台邊,伸手進去,拿到了遺落在草坪上的那枚鑽戒。
我塞給他之後,他一直都捏在手心裡。
方才車撞過來,他轉瞬間推開了我,自己卻被撞開了,鑽戒也在他撞到花台的那一瞬落到了草坪上。
沒想到,他站起來之後,第一件事卻是去拾起鑽戒。
我愣愣地看著他拿起鑽戒,看著他走向我,血不斷從他的鼻子和他的口中湧出,我伸手去扶他,然而手還沒有碰到他,他就倒了下去。
我跪了下去。
那時候,我知道我的手在顫抖,我的的心也在顫抖,我整個人都在顫抖……包括我的聲音。
我去抱住他,我喚他,我喚他:「月天……月天……月天你怎麼樣,你怎麼樣……」
我去擦拭他臉上的血跡,然而擦不掉,不論我怎麼擦拭,血也在不斷湧出來。
秦月天依然看著我,他似乎想說什麼,然而血堵著他的口。
我哭起來,我說:「你不要說話,你不要說話,救護車……誰叫救護車……」
人群中有人在回答:「已經叫了!」
這時候,我感到什麼東西塞到了我的手心。
我低頭,我看到秦月天將鑽戒塞回了我的手中……血糊著他的聲音:「和……求婚……無關……」
我緊緊抓著他的手,我嚇得六神無主,只搖頭:「你什麼都不要說了,什麼都不要說,不要……」
小米過來了,他蹲到了我們身邊。
他嚇得大喊:「怎麼了!發生什麼了!怎麼會這樣!」
我倉皇搖頭:「不知道、不知道……突然有車,就……」我簡直是語無倫次。
小米立刻轉頭,看到停在我們跟前的那輛車。
我也隨他看過去。
我看到趙安蒂坐在駕駛室,雙目呆滯地看著我們。
小米咬了一下牙,罵了一句不堪入耳地髒話,然而他衝到車門前,將趙安蒂拖了出來。小米幾乎是狂怒,拖著她下來就扇她,把趙安蒂打在地上。
小米抓著她的頭髮,怒吼:「你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幹!你為什麼要殺月天!」
趙安蒂尖叫痛哭:「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殺他……我只是要撞林小瑩……是他撲上來的……」
我聽到她如此坦白地哀嚎,我的心中說不清是恨,還是怒,或者是恐懼。
我抱緊了秦月天沉沉的身子,他反手抓著我的手臂,那麼用力的抓著,仿佛是他此生最後的力量。
我埋下頭去,在他耳邊不斷說著:「月天你堅持住,你堅持住,救護車馬上來了,你堅持住……」
他看著我,雙眼似要緩緩闔上。
我扶著他的臉,扶著他不斷要仰過去的頭,我慌亂地說:「月天你看著我,你看著我,你不要睡,不要閉上眼……」
他聽到了我這般說,又盡力睜開了眼。
救護車來了,一直到醫院,一直到他進到手術室,我都一直守在他身邊,握著他的手。
這是無法言說的一個日子。
沒有多少時候,燕少也過來了,我看得出他也是震驚和焦急的,他問我和小米:「怎麼樣了?」
小米說,才進手術室搶救,還不知道具體情況。
正說著的時候,走廊里傳來嗒嗒的腳步聲,我看到大批人馬涌了進來。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我不認識的。
然而當他們走近的時候,裡面突然竄出一個中年女人,衝到我面前,揚起手,一耳光就給我打了過來。
燕少站得離我近,猛然間抓住了那女人的手。
他厲聲道:「曾阿姨,你想做什麼?」
那女人正是秦月天的母親曾女士,燕少抓住了她的手,讓她打不到我,她卻歇斯底里地對我尖叫:「都是你害的我兒子!是你!」
小米就去抱她。
小米一邊抱著她往旁邊拖,一邊急急地解釋:「不是小瑩,不關小瑩的事,是趙安蒂,是趙安蒂開車撞的月天。」
曾女士被小米抱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她大哭:「我和趙家勢不兩立!月天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他們趙家給我兒子陪葬……」
燕少默默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安心。
緊接著,我看到兩個年輕的女眷坐到了曾女士身邊,柔聲安慰她,說著哥哥一定不會有事的,讓姑媽不要擔心之類的話。
曾女士依然哭個不停,說要是月天有事,她就不活了。
正在此時,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兒子還在手術,別自己嚇自己。這裡是醫院,安靜一點。」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
那是一個中年男人,眉目一看就和秦月天有些相似,神色卻甚是威嚴,他一開口說話,曾女士就神奇般的住了口,只是小聲抽泣著,哀怨地看著男人。
我猜這就是秦月天的父親。
這一大批來的人,應該都是秦家的人。
正在此時,有醫生過來,很恭敬地說要請家屬談話,曾女士想上前,然而秦月天的父親制止了她:「我一個人去,你呆在外面。」
他這般說,其他想要跟著的秦家人也都住了腳步。
我看到這裡面好幾個和秦父年紀相當的中年男人,還有一些和曾女士年紀相當的女人,以及幾個年輕男女。
秦家簡直可謂是傾巢出動。
我聽到一個男人在低聲對他的妻子說:「這麼大的事,為什麼御瑫沒過來?他在幹什麼?」
女人唯唯諾諾地回答:「聽說御瑫昨晚上工作很累,我想等他多睡會兒……」
男人的神色就凶起來:「睡什麼睡!這種時候他居然不到場,他眼裡還有沒有這個家!馬上給我把他叫過來!」
秦御瑫,緬甸的時候我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知道他是秦月天的堂弟。
女人去打電話了,隔了一會兒,我就看到秦父出來了。
他的神色,較之剛才又暗沉了幾分。
曾女士用期望地眼神看著他。秦父走過來,大家都圍著他,他目光掃過眾人,然後停在曾女士的臉上。
他穩重得不似正常人:「你兒子的情況很糟,我們大家都做好心理準備,要有接受最壞消息的打算。」
能用這麼平穩的聲音說出這樣的噩耗,我終於知道為什麼秦月天是那種性格了。
這父子倆簡直就是一個巴掌拍下來。
曾女士卻是一下子就垮了,她站起來,撲向了秦父,大家去拉她,卻是拉不住。
她大哭大鬧:「我苦命的兒子啊……當年都是你!都是你害他離開家的……是你們逼他的,你們秦家這些兇手……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啊……」
眾人都在勸,然而勸不住。
曾女士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哭成一灘爛泥。
秦御瑫的父親問秦父:「那現在怎麼辦?」
秦父神色凝重:「現在轉院來不及了,不過已經在調專家過來了。」
秦月天的手術做了六個小時……也沒有結束。
醫院裡整層樓都被清場了,有警衛過來封住了出口。
然而還是不斷有人過來,形形色色的人,把這層樓都堵了起來。大部分的人,都和秦家沒有任何的血親關係。但每個人都裝出一副沉痛關心的模樣,慰問秦父和曾女士。
我聽到幾乎每個人都在問秦父,需不需要他們幫什麼忙,他們認識某某專家,他們知道某某技術很先進。
秦父神色嚴峻地一一拒絕,他說了一句:「該來的專家都來了,設備也都調過來了,現在聽天由命吧。」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8s 3.77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