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少」說完這句話,阿青瞬間就暴躁了起來。
阿青幾乎要從他背上跳下來:「擦!本少爺早就發現了!本少爺就想看看你到底要玩什麼把戲!」
他嚷完這句話,「燕少」只做了一個動作。
他把阿青放下來了。
阿青腿還腫著呢,似乎完全不能著力,頓時跌到在地。
阿青罵著:「你不知道好好放啊!」
剛剛罵完這句話,緊跟著就「啊」的一聲慘叫。
我也緊跟著叫了起來。
只見阿青坐著的地方,突然毫無徵兆地塌陷了下去。
阿青就如同掉入了湖面的鐵塊,頃刻間就被泥土掩埋。
我沖了上去,也不管那假「燕少」會對我怎麼樣,飛一般地衝到了阿青跟前,雙手伸入塌陷之中,閃電般撈住了他的手。
阿青立即死死抓著我,不管周圍在如何塌陷。
我漸漸看到,除了我所趴在的地方,眼前目所能及的地方,全都開始塌陷。阿青現在是掉入了一處形似天坑的大洞裡,依靠我的雙手,勉強掛在邊緣。
我真不知道他怎麼這麼倒霉。
這洞大得沒邊,一個足球場都填不滿,深不見底,我貔貅目也不能看透。
阿青掛在我手上大罵:「媽了個巴子的!這地方剛才被幻象遮蔽了!姐姐,別管我,快去追那傢伙!那傢伙占著我哥的身子!」
我聽他這樣說,猛然間醒悟了過來。抬起頭來,只見到「燕少」已經順著岩壁上凸出的岩石,往遠方跳躍著離去。
他果真是燕少!
確切說,是擁有燕少身體的其它魂體。
之前我們一直都不明白敵人要怎麼保存燕少的身體,現在看來再簡單不過。只需要將一個特殊的魂體注入燕少的身體之中,便可令他活下去了。
然而儘管如此,我還是想把阿青拉起來。
可是阿青腳下似乎有什麼墜力,在把他往下面拖著。
阿青大叫:「姐姐別管我,我死不了,你先去制服我哥!快去!去啊!」
我一咬牙,狠心鬆了手。
剛一鬆手,阿青便朝著深淵之中墜去了。
我嚇得大喊:「燕平青——」
阿青下墜的過程中,上揚的鬼臉還帶著笑。他將手攏到了嘴邊,對我笑著喊道:「姐姐快去追我哥吧,追上生個大胖小子——」
他的聲音,連同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黝黑的深淵之中。
緊接著,我聽到從深淵之中,竟然傳來一陣陣如同野獸般嘶吼的聲音,暗影浮動,陰氣重重。
阿青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我一抹眼角的淚,恨恨地站了起來。
我慶幸我從小就是個田徑尖子生,跨欄還是長跑都是一等一的棒。
這天坑裡沒路,只有沿著岩石壁略微有些岩石凸出,方才「燕少」就是踩著這些地方離開的。
我發了狠勁,什麼恐高症全都拋到腦後,邁著步子在岩石間跳躍著。
我只知道阿青剛剛讓我鬆了手,而我也確實鬆了手,看著他掉落下去……雖然他說他死不了。
這一切只是為了追到燕少的肉身。
所以我勢必要追到。
我也不知道那鳩占鵲巢的鬼物,帶著燕少的身體去了哪裡。我只想我走到沒有路的地方,總會是有路的。
當我跳到一個凹進去的岩石處時,旁邊的縫隙里突然伸出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拖了過去。
我跌到了一個山洞了,一個身子已經死死壓住了我。
我不用思考,已經知道這就是燕少的身體。
那身體毫不憐香惜玉地掐著我的脖子,冷笑著說道:「林小瑩,沒想到你還真能找到這裡來。」
我聽這聲音雖然是燕少的,但語氣很明顯是別人的。並且,還是我所認識的人的。
我心中發驚,抓住他的手腕,他尚且給我留了一口氣,因而我還能呼吸和說話,我想我那時的眼神是驚恐的。
我問他:「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占據了燕少身體的這人冷笑著答道,「怎麼了?前不久還一起共事親熱著呢,這怎麼轉眼就認不得了?」
我驚道:「你是袁志!」
對方呵呵一笑:「怎麼?我沒死透,你看起來很失望?」
他這般承認,我頓時由驚轉怒,我忍不住罵道:「你好不知廉恥!竟然占用燕少的身體!」
袁志一笑,我便看得到,燕少的面容模糊了,展現在我眼前的,已然是袁志那張臉。
這傢伙好厲害,居然能騙得過貔貅目。
袁志是極其聰明的人,從我的眼神里已經看出了我的疑惑,他便對我解惑道:「不是你貔貅目失靈的緣故,而是你家燕少這幅皮囊真是極好,竟然是一具極好養魂的骨骼。」
他說著便抓著我的脖子,將我從地上拖了起來。
他手裡拿著一根繩子,嫻熟地把我的手從後面捆綁了起來,然後抓著我的胳膊,拖著我往山體裡走。
我問他:「你要帶我去哪裡?」
袁志不回頭,卻答道:「當然是我的煉魂之地了。」
我罵道:「汪漣冰沒把你殺透,真是太可惜。」
袁志不以為然地一笑:「我這等煉魂之士,怎可能那麼容易死掉。他一毀了我的肉身,我便即刻還魂到此地。就等著你們自投羅網了。」
我聽他這般說,腳步不由得滯了滯,袁志回頭:「怎麼?感到很吃驚?」
我已經有些冷靜了下來,問他:「你已經算到我們會來?」
袁志仰頭笑了一聲:「當然!我失了肉身,只能暫時寄住在燕洍羿的這幅軀體之中。這幅軀體比我原本的軀體好上一萬倍,然而就是有個缺點,那就是寄宿了之後見不得陽光。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上了魂魄鎖,肉身與魂為一體,他人不能輕易占據。唯有把燕洍羿騙過來徹底滅掉,方能長久的擁有這幅軀體。實不相瞞,那兩隻小鬼,便是我故意操控著放到你們身邊,引你們來的。」
我本已經平靜的心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又翻滾了起來。
我失聲道:「牙牙是你派來的?」
袁志斜了我一眼:「要不然呢?你認為為什麼他能記得到這裡的路和鑰匙?」
我的心涼了大半截。
牙牙,抱著我腿叫著姐姐,卻用看著母親般眷戀眼神看著我的牙牙,我怎麼也想不到,會是袁志派來的殲細。
燕少不是已經降服了他麼?
為什麼他還是要聽袁志的話?
這是因為袁志始終要更厲害一籌麼?
我沉默不語,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袁志走著。
慢慢的,路開始漸漸好走了,我們踏上了石階,不多時便到了一處石室。
這石室很大,確切的說,像是一個大廳。
石室的四壁之上刻滿了各式各樣的符文,每個角上都放了一個大石缸,目測全都是空的。
石室的正中央,是一個形式祭壇的地方。
祭壇上放著一口大鼎,約大半人高,直徑約一米五,裝一個人是完全沒問題的。
大鼎的四周插著四面旗子,紅黃藍黑四色,看起來很像雜耍的草台班子的看家大旗。
袁志推著我,把我推搡到祭壇之上,指著那口大鼎:「進去!」
我忍不住嘴賤:「如果我不呢?」
沒想到袁志立馬一把抱住我的腿,把我以一種栽蔥的姿勢倒了進去。
我的頭撞到了大鼎壁,撞得嗡的一聲響。
袁志在我上方獰笑:「你不進去,我就送你進去好了。」
我被綁著雙手,人完全橫躺在裡面,也掙扎不得。我問袁志:「你要幹什麼?」
袁志不知扔了什麼東西在鼎里,答道:「還用問?把你的燕少引過來。他一進來我就想要捉住他,沒想到被他給逃掉了。不過有你在我手上,我還擔心什麼?」
他邊說邊加快了動作。
我見他燒了一張符紙,卻似乎點燃了鼎下面的什麼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覺得到鼎下面立刻變熱了。我嚇得體溫下降,袁志這傢伙,該不會是要把我煮成一鍋湯吧?
正胡思亂想著,袁志已經扯過了四頂大旗,橫在鼎的上方,擋住了我的視線。
他最後對我說道:「感到幸運吧,你最愛的燕少,就是在這裡進行魂魄剝離的。」
然後,我聽到他開始念念有詞起來。
濃煙從鼎的下方冒了出來,從旗子的縫隙中灌了進來,這煙帶著一種病怏怏的甜味,熏得人立刻想要混混入睡。
有個聲音似乎在我耳邊輕聲吟唱道:「休息一會兒吧……休息一會兒吧……」
我覺得全身脫力,似乎就要往那甜美的夢想中而去。
就在此刻,我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鈴聲,似清風拂過,又似馬蹄聲聲脆,直接將我一個激靈,喚醒了過來。
這鈴聲,這是龍馬金蹄鈴的聲音。
那鈴鐺當初被蔣欣琪帶入我的身體之中,就沒取出來過。此刻,這聲音正是從我身體裡發出來的,它如同一股清流,與纏繞在我耳邊的那種靡靡之音相對抗著。讓我保持著清醒。
我抬眼,看到蓋在頭頂的四面旗子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活了過來。
緊接著,旗子一抖,有四個人的身影突然從旗子上降了下來。
這四個人,不用說,都是我所熟悉的幾個人,有燕少,有秦月天,還有小米……最讓我驚喜的是,還有汪漣冰。
阿冰第一個對我開口道:「妹妹,我來接你了。」
他笑吟吟地朝我伸出了手。
我心念一動,幾乎就要伸出手去。
然而此時,我的雙眼突然發出一陣刺痛,痛得我不得不閉了閉眼,再睜開之時,眼前的阿冰已經全然變形了。
我看到一個紅頭的惡鬼,正對我伸出尖利的爪牙,幾乎就要碰到我的指尖了。
我嚇得大叫一聲,想也不想,抬手就朝這鬼頭扇了過去。
這一扇,我才發現我其實還是被反捆著雙手的。
而剛剛扇出去的那隻手……不出意外,是我的魂!
想到這裡,我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大鼎,必然是煉魂所用。
把人裝進來,燒了特殊的符紙和藥迷惑人,再以這四面旗來取魂。
就在這時候,我分明聽到外面傳來袁志的聲音:「你總算來了!」
燕少來了麼?
聽到這句話,我精神頓時一振。
緊接著,我聽到了燕少的聲音:「林小瑩在哪裡?」
袁志哈哈一笑:「她現在已經被我取了魂,裝入我這顆珠子裡。你若是想要換她自由,就用你自己來頂替她如何?」
我想喊騙子!
我根本就還好好的在這大鼎之中。
然而四面旗子把鼎蓋得嚴嚴實實的,燕少大概根本看不到我,就像我現在也看不到外面的光景一般。
我開口想喊,沒想到剛一張開嘴,一股濃煙便沖入了我的咽喉,令我幾乎窒息。
我心裡狂汗:燕少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他,我還在這裡,我還在這裡。
體內的龍馬金蹄鈴狂響,也不知道燕少是否能聽得到。
然而燕少接下來說了一句讓我抓狂的話:「好,我過來,你放了林小瑩。」
不要上當啊,燕少,不要啊!
我心臟喊得都要停止跳動了。
外面靜悄悄地,隔了好一會兒,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我已然絕望到了頂點。
小少落入深淵,燕少又被騙來交換我。
這果然是袁志設下的局,我們只能被動挨打麼?
我眼淚流了一臉,正哭得哀痛欲絕之時,頭頂突然豁然開朗。一個美麗的小姑娘的臉頓時出現在眼前。
緊接著,美麗的小姑娘就嚷了起來:「小師妹在這裡!老闆他沒事!」
噢噢,美麗的小姑娘,美麗的小甜甜,我從沒覺得她這麼可愛過。
小甜甜飛進來,給我鬆了綁,踢開旗子,把我扶了起來。
我坐起來,立馬看到了一副奇觀。
燕少和燕少正在空曠之處打鬥著……
而小相公正把阿青放到靠牆坐下,在阿青旁邊,是緊閉著雙眼躺著的牙牙。
僅憑著衣服,我就能分處誰是燕少的靈體,誰又是燕少的身體。
袁志霸占著燕少的身體,一見我居然已經得救,一怒之下,本是燕少的面孔,就浮現出了原本的魂相。
他一邊接著燕少的拳腳,一邊有些惱羞成怒地說道:「真不知道你居然降服了那小鬼,給你們引路過來。你有本事就毀了這幅身體,你我誰都得不到。」
一旁的小甜甜立刻劃著臉:「好羞羞!明明這是人家的身體,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強占著,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袁志躲著燕少的攻擊,卻還能反手一拋,一支飛梭的符紙便朝著小甜甜奔了過來。
小甜甜嚇得尖叫一聲,躲到了我的身後。
我伸手一擋,這符紙便落了地。
小甜甜趴在我肩上大罵:「無恥之徒,欺凌弱小。」
她轉而又對我說道:「阿青落下了萬魂坑,是牙牙捨命救了他。他還救了我和小相公呢。我們這才趕過來的。」
我聽小甜甜這般說,再看著牙牙閉眼虛弱地躺在阿青懷裡,心裡又是酸楚又是憐惜。
我看得出來燕少和袁志是平分秋色的,袁志勝在手中符紙層出不窮,邊打邊念咒,花樣百出。燕少勝在已經是妖煞之身,未必畏懼他的把戲。
但袁志最大的優勢乃是霸占著燕少的身體。
燕少就算可以進攻,卻不敢猛攻。
小甜甜忌憚袁志的法力不敢上前,而小相公怕傷到燕少的身體也不敢上前。
不過我不怕。
我本身就對袁志已經恨得牙痒痒,趁著他背對著我,突然使出大學時候學過的女子武術之擒拿招,一腳踢在他的腳後彎,順勢就抱住了他的腰,把他往地上摔去。
反正抱的也是燕少的身體。
說起來我還算是占了便宜呢。
袁志顯然沒想到我居然會不要命的上來發難,他立刻掐住我的手腕,狠命一擰,就要將我反摔在地。
我沒想到袁志的身手這麼好,更沒想到燕少的身體有這麼大的力和這麼靈活。瞬間就被他反摔在了地上。
若不是仗著龍馬鱗護身,簡直就要五臟崩裂的節奏。
袁志狠狠擰著眉毛,兇惡的魂相畢現,他舉手成刀,就要朝我劈下來:「林小瑩,你找死!」
然而關鍵時刻,燕少猛地從後面躍上來,手臂扭住了他的頭,用力一扳,我只聽到咔嚓一聲響,如同頸椎拗斷的聲音。
袁志……不、是燕少的身體就那樣倒了下去。
我聽到小甜甜吸氣的聲音,她咋咋呼呼地叫起來:「老闆下手輕點,你要把自己給殺了!」
阿青在牆角有氣無力,但不放過任何嘴賤的機會:「自己殺了自己,總比被別人搞死光榮點。」
小相公終於有了用武之地,衝上來摸出一大疊符紙,貼了燕少的身子一臉。
然後,他摸了摸身體的鼻息,鬆氣道:「沒事,還有呼吸。」
小甜甜飛了過來,仔仔細細檢查了身體的脖子,嘖嘖搖頭:「老闆,你這對自己下手也太狠了,就算是還陽了,估計也得戴一段時間的護脖器了。」
阿青抱著牙牙,一瘸一瘸地上前來湊熱鬧:「沒事,我哥寧願當一輩子的歪脖子,也不願意我姐受一點傷的。」
燕少臉色陰沉地掃了眾人一眼。
眾人立刻識趣的閉嘴。
然後他才看向了我,問我道:「你死得了嗎?」
我忙搖頭,撥浪波浪搖頭。
燕少說:「死不了我們就趕快走。只要把身體帶到地面上,袁志的魂自然就會滅掉。他占了我身體,但見不得陽光。」
這就是燕少關懷你的「情話」,真是動聽異常啊。
我告訴燕少,說袁志說的,從前我們相遇的地方,就是出口。
燕少偏頭想了一會兒,突然展露一個少見的笑容:「貌似還很靠譜。」
我們所有人一見他這笑,是知道這事情絕對是真的。
我們現在屬於傷殘病員隊,牙牙受了重傷,昏迷不醒。阿青腿上滿是被咬的痕跡,腫的像兩條火腿。
小甜甜據說在萬魂坑被咬了兩口,有點小不舒服。
而小相公被石頭砸到了胳膊,一隻手直接無力了。
原來,當時第一道門後的密室塌陷,我們果然是順著石流被沖了下去。中途分了岔口,我和阿青被衝到了玄武石場,而小相公和小甜甜被直接衝到了萬魂坑。燕少本來要來追我,結果袁志設了陷阱,差點收了他,幸好牙牙熟悉袁志的機關,及時出手,救了燕少。
這個小小的小鬼,雖然最早是袁志安排到我們身邊來的,但現在卻已經全然把我們的當成了最親的人,犧牲掉小小的自己也要保全哥哥姐姐們的性命。
燕少安排,阿青和小相公相互攙扶著走,牙牙可以收到陰槐木之中,依然由我佩戴。而燕少的身體,由他自己來背。
我和小甜甜則負責探路和觀察四周的情況。
這是目前的最佳行軍方案了。
燕少的肉身,被我們用繩子捆了個結結實實,為了防止袁志醒來,小相公特地給他貼了不少的符紙,確定把袁志封住了。
於是,我又拿出地圖,確定了最終的方向。
這一段走得很平穩。
我們又走到了萬魂坑前。
小甜甜指著一條橫在坑上的石頭天橋:「過了這裡,應該就是第四道門了。我們離出口就不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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