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公元2011年8月5日,那一年七夕節的前一天,鬼節的前前天。
我永遠都記得。
汪漣冰在屬於他的辦公室里對我說出這麼一番話。
後來,我總會坐在原本屬於他的那個位置上,想起這一幕。
想起他曾對我說過這麼一段話。
當四一和小瑩在他心裡發生衝突的時候,他腦子裡就只有林小瑩了……
他的這一番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無從知道,而且永遠也沒有機會知道了……
因為後來他還做過其它的事,說過與之完全相悖的話。
我經常想,一個人要麼就是因為他的心中確實存在著多種真摯的情感,要麼就是他完全在演戲,並且自己活在戲裡,沒有一句話是真的。
有時候,我想到曾經的這一幕,我會不知不覺眼中滿溢淚水。
雖然後來燕少對我說過,希望我不要讓他失望,能取代阿冰在他心中以及集團里的位置云云,然而這一切終歸都是徒勞的……
我當時想如果時光倒流,阿冰他站在我面前,再一次告訴我在他心中林小瑩勝過燕四一。
那麼我一定會緊緊抱住他,告訴他,其實在小瑩的心裡,他也是和四一一樣重要的。
我的每一個朋友,每一個深愛的朋友,都和我深愛的男人一樣重要。
因為他們都同樣用最真的心來對待過我。
然而那時候,我並不知道命運的洪流將要帶我們去哪裡。
我無知的以為,我們都會繼續往生或者死的道路同行下去,哪怕我們同行的不是同一條道路。
我並不知道我處在怎麼樣的一個漩渦之中,我也不知道,汪漣冰在其中扮演著怎麼樣的一個角色。
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不過後來我知道了我們都是傀儡,都是他人博弈的棋子。
與阿冰不同的是,我一開始並不知道自己是一顆棋子,還以為自己在為了自己而活。
而阿冰,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
當他很小的時候,跪在寺廟裡,虔誠地向佛祖跪拜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了自己將來要走上怎麼樣一條離奇的人生之路。
阿冰大概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我後來知道,他為此劫而生,為劫後的輝煌而生,他不應該後悔……
當阿冰告訴我,我在他心中,比四一更重要的時候,我猜想他是想要拋卻燕少以博得我在身旁的。
然而我看著他,看著他帶傷的眼角。
我說:「對不起……汪總,我不能跟你走……」
汪總看著我,他似乎也已經預料到過這樣的回答,他似乎想笑,然而只是牽動了一下嘴角。
他問我:「是因為你最終還是愛著四一而不是我嗎?」
我忙說不是的。
汪總卻打斷我,很釋然卻又很急促的語氣:「你不用解釋什麼,其實我是不應該愛上你的。我也是不應該去和四一爭的。」
我還想說什麼,他卻說我不用再說了。
汪總說:「妹妹你來挽留我,我已經很開心了。不過,我要走也是必然的,其實我昨天就已經想要走了,只是顧著四一的情分,今天因為你的事,我終於可以有藉口離開了。」
見我有些吃驚,他解釋道:「四一前天下午就告訴我,說要註銷建築公司,讓我以後都和秦月天一起做房地產。這個決定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所以我早就在掙扎了……所以,我今天和四一打架的時候,才會那麼不留手。」
他苦笑著:「我只是在給自己找藉口而已……」
我問他:「你會去我們之前籌備的那個公司嗎?」
汪總似乎遲疑了一下,他說:「我需要一點時間,自己沉澱一下。我暫時沒有心情工作了。」
他指著眼睛對我笑:「你看我的黑眼圈,我很想放自己一段時間的假,再這樣熬下去我都要成大叔了。」
我想說那不是黑眼圈,是被燕少打青的……
汪總的辦公室在搬東西,然而汪總說他的辦公桌和休息間的*不用搬走。
他對我說:「如果這裡一直沒人用,妹妹可以到我這午休,好歹我們也睡過同一張*了。」
這玩笑話聽著怎麼也不好笑,我只覺得心酸。
他遞給我一本日記本,他說:「認識妹妹之後,我專門為你寫了一本日記,現在我要走了,送給你。」
我蠻好奇地接過來,汪總說:「以後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你了。如果妹妹要和四一結婚的話,我估計是不會來參加的。當然,如果你和月天結婚,我也不會來。」
我腦一抽,問如果是和小米呢?
汪總顯然沒預料到我還有心情去開這種腦洞,他愣了一下,然後說:「說不定……會來吧。」
離下班還有一些時間,汪總就已經搬完東西離開了。
他把自己的一些很私人的物件送給了建築公司的同事,比如沒開封的沐浴露和香水送給男同事,一些還沒用的漂亮筆記本送給了許多女同事,然後他把一支非常精美的鵝毛筆送給了柳細細。
柳細細紅著眼圈,和汪總默默擁抱了一下。
我現在已經知道柳細細其實是燕少的助理,但燕少離開之前把柳細細「送給」了汪總。
汪總笑著對柳細細說:「要找個好男人嫁了哦。」
柳細細抹著眼睛:「再好也不會有汪總你好了。」
汪總淡淡地笑了笑,他說:「我不是個好人,不過還是謝謝細細這半年多來的幫助了。」
我送汪總到停車場,他和我做臨別的擁抱。
汪總在我耳邊低語:「出了集團的大門,我就再也不是愛你的那個八點水了,你也不再是我愛的那個林小瑩了。所有的情感我都會埋葬了,妹妹,我不再愛著你了……」
我聽他這般決絕的言語,心中突然有不太好的預感,然而汪總已經一把推開了我,頭也不回地朝他的座駕走去。
他真的沒有回頭……
直到他的跑車開出我的視線,燕少也沒有出現。
然而當我按開電梯門的時候,我看到燕少在電梯裡面。
燕少換了一身衣服,然而額頭上纏著的繃帶,已經包紮了的手,告訴我他傷得也不輕。
我剛剛走進電梯裡,他就一把將我抱住。
我急忙推開他:「有監控。」
他只抱著我:「我已經讓人關了……」
我還想推開他,燕少卻在我耳邊急促地問:「我放棄一個兄弟,難道連你一個擁抱也換不到嗎?」
我一怔,只能隨他抱得更緊了。
我跟隨燕少來到了他的辦公層。
出了電梯,我們就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我現在已經知道了我和燕少都是有同等實力的面癱臉。
所以當兩個面無表情的人一前一後走出電梯的時候,路過的員工,也無法猜測出我們到底要幹什麼,又幹了什麼。
其實我和燕少也什麼沒幹。
我到現在也很牴觸和他進一步的發展。
汪總剛剛走,我的內心還有點無法承受此刻任何形式的親熱。
就算在關鍵的時刻,我第一選擇的,依然是燕少。
進了燕少的辦公室,我有些侷促,站或者坐都有些侷促。
燕少倒是顯得很自在,他說手不太方便,讓我幫他倒水喝,我幫他倒了,他也沒做什麼過分的動作。
這種時候已經要到下班的點了,燕少問我是跟他一起回家,還是分開走。
我其實現在也不知道我和燕少到底是個什麼關係,我就說還是分開走吧。
燕少就點點頭:「那你先出去吧。」
我正要走,他卻又突然拉住我的衣角。
我回頭,燕少仰著頭看我,他眉輕揚:「什麼時候你才肯賞賜我一個吻?」
我的心漏跳得險些停掉了。
我急匆匆從他手裡奪回我的衣角,匆匆忙忙逃掉了。
關門的時候,我還聽到燕少的輕笑在身後傳來。
這晚上在燕家吃飯的時候,氣氛很明顯變了。
燕少的話變多了,並且大部分都是在對我說,偶爾還眼中帶笑。
小少很明顯感覺受到了威脅,於是,他開始裝不舒服。先說自己嗓子疼,要我餵他喝湯。
我餵了以後他又說湯太燙,要我吹吹。
我吹了以後他又說覺得有些發燒,讓我摸摸他的額頭是不是有點燙。
我一一照做,小少還不滿足,又說自己冷,要我抱著他。
大庭廣眾之下,我還沒有那麼奔放,不過燕父非常著急,直嚷我:「你快點抱住他啊!」
我只有抱住小少,頂著燕少愈發陰沉的眼色。
小少在我懷裡哼哼唧唧,一會兒說今晚上要我一直這樣抱著他,一會兒又說最喜歡撫摸姐姐光滑的皮膚入睡。
好吧,我成功的看到燕少的臉色漸漸比夜更黑。
回房間以後,我問小少在裝什麼裝。
小少卻眨巴著眼睛:「什麼裝,阿青就是好不舒服啊,必須要姐姐照顧的啊。」
我一耳巴子招呼過去,讓他說人話。
嗯,於是小少就正常了。
小少氣呼呼地說:「呀呀他還有女朋友呢,就在那兒對你放電,這算什麼?想要談戀愛,也得有名有份。你也是,別因為他對你飛幾個媚眼,就暈乎乎的了。」
我只有嘆氣攤手。
說沒辦法啊,你哥那張顏,光看著就夠人暈乎了,別說放電了。
小少氣得跺腳:「顏?顏算什麼?小青洗了臉,姿色比他還要美幾分,你不要賭我。」
我就很高興地說好啊好啊你快點洗個姿色給我看看。
小少見我來真的,就焉了,悻悻然的說睡了睡了,光滑的皮膚快點來一發。
我知道小少也就是打個嘴炮,其它什麼都干不出來。
我有時候都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個正常的雄性生物。
第二天早上,我去餐廳吃早餐。
小少本來想要睡懶覺的,但是因為害怕我和燕少「來電」,硬跟著下來。
燕少見我過來,很溫和地和我問早安。
我也回他早。
小少就一言不發,很不樂意的樣子。
大家坐好了,正要動餐,小少突然嘻嘻一笑,抓起桌上的牛奶壺,走到燕少的身邊,拿著一個空杯子:「哥,喝杯牛奶吧?」
燕少怔了一下,回答他:「好啊。」
小少將牛奶倒好放燕少面前,有些撒嬌地:「哥哥,你從前最喜歡阿青給你倒的牛奶了,這幾天回來,阿青都沒有機會親手給哥哥倒牛奶呢。」
燕少淡淡一笑:「謝謝。」
在小少的注視下,他拿起了牛奶杯。
這時候,我突然觀察到了一個細節。
我看到在燕少身後的牆邊,立著一個女傭,這女傭手裡端著一個銀色的深斗大碗盆,見到燕少拿起杯子的時候,女傭很明顯動了一下,似乎要走過來。
然而下一秒,燕少已經喝了一口牛奶。
女傭剛剛邁出的步子一下子頓住了,她又縮回了腳。
而與此同時,我看到小少不易察覺地瞟了一眼女傭,那眼神,仿佛是在警告什麼。
燕少一口喝了小半杯的牛奶,然後他看著一直站在身旁的阿青:「還有事嗎?」
阿青跳了一下:「沒有了,哥哥我愛你。」
然後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這段早餐吃得還算和諧。
因為是周六,燕少也沒什麼事,在小少的提議下,早上我們便三人一起鬥地主。
沒想到鬥了一會兒,小少的瞌睡就來了。
他讓我們先玩著,一個人趴地上就睡著了。
他剛睡著了沒多久,燕少就住了手,朝我做了一個手勢,示意我跟他走。
我為小少搭上一條薄毯,然後躡手躡腳地跟著燕少出去了。
剛一出門,燕少就牽住了我的手,幾乎是拉著我朝樓下飛奔。
這樣的動作,瞬間就讓我想起了從緬甸回來之後,燕少出關後的那一晚。
那晚上他也是這般牽著我,在小少的鬼哭狼嚎之下,和我一同跑出了燕家。
燕少和我開車出門。
我問他去哪裡啊,燕少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玩啊。
我問為什麼啊。
燕少不看我,只是含笑看著前路:「因為七夕節,你們女生不都關注這個嗎?」
我愣了一下。
對哦,七夕節,我不是沒看到滿大街鋪天蓋地的廣告語,而是壓根就沒放心上。
我就隨便哦了一聲,問為什麼七夕節就要出去玩啊。
燕少回答我:「因為要約會。」
我心想誰要跟你約會啊。
小少說得沒錯,你現在還有個正牌女朋友,就算想跟我戀愛,也必須是有名有份才行吧。
話說回來,小少真是神奇體質,居然一大早才起來也睡得著。
燕少帶我去的是離市區十幾公里外的一個風景旅遊區。
由於是七夕節又是周末,所以人山人海……
燕少一看這光景就默默罵娘,然後又駕車調頭,朝下一個更遠的地方走。
就這樣,我們越走越遠,最終終於找到一個比較冷門但風景還不錯的小地方。
那裡依山傍水,還算幽靜。
燕少和我一同並肩走在上山的小道上,這山不高,但有點陡,我們默默爬山,爬了起碼半個小時。
我在想,燕少你把我大老遠叫到這裡來,就是為了爬山數階梯來的?
不過,燕少似乎真的就是只為了爬山。
一個小時之後,我們終於爬到了山頂。
山頂有一片竹林,還有幾條不知道通往哪裡的羊腸小道。
有幾塊大石頭,我和燕少便坐了下來。
燕少注視我片刻,這才開口:「小瑩,你身體挺不錯。」
我暗暗腹誹,這算哪門子的開場白,這哪裡像是要談戀愛過七夕,這簡直就是導師在對學生鼓勵。
我剛這樣想,燕少就突然一伸手,將我拉了過去。
他毫無違和感地把我拉到懷裡抱住,然後極近地看著我:「很奇怪。」
我按著自己猛跳的小心臟,問燕少哪裡奇怪。
燕少摟著我,說:「我就是奇怪,為什麼我看著你,就有一種fallinlove的感覺?小瑩,我這一生也遇到過很多女人,但從來沒有過遇到你的這種感覺。」
我在想誰來救救我,我的心跳已經要爆表了。
這是表白嗎?
是追求的表白嗎?
不過,我也注意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燕少竟然叫我小瑩?
燕少是從來不叫我小瑩的。
他從來都是叫我的全名,林小瑩。
有且僅有的一次,是在我家的小陽台上,他當時不知為何叫過我一次小瑩。
可是現在短短几分鐘,他叫了我兩次小瑩?
嗯,不和燕少在一個節拍,從來都是我林小瑩的正常對話模式,於是,我很沒有自覺性地反問:「所以,你一來就要開除我?」
除此以外,我真是怎麼也想不到燕少為什麼要干那種事了。
燕少很明顯愣了一下,全然沒料到他深情告白,林小瑩竟然這麼不識好歹。
他臉色變了變,不過還是很好聲地對我說:「那個……和這個沒關係。」
我卻咬得很死:「那是什麼緣故,說說,說說嘛。」
沒看錯,我看到燕少眼裡閃過一絲躲避,不過,他很快又恢復常態。
「小瑩,」他抱著我,問我,「我們到底是什麼時候相遇的呢?」
燕少會問我這樣的問題,按道理我應該把我和他這幾個月的林林種種都和盤托出的,然而我心想,你都不記得了,我幹嘛要來提醒你?
說不定我說了這麼多,你到時候還以為我有妄想症。
於是我就很無知地樣子回答:「不是才認識幾天嗎?難道還在上輩子?」
燕少就握著我的手,吻了一下我的手背:「或許吧,總覺得是在哪裡,曾經相遇過的……」
我在燕少腿上坐久了,也覺得有點膩歪了。
我這人向來又是個不喜歡過分膩歪的人,於是就尋思著要起來了。
燕少卻按住我:「小瑩,別亂動。」
我畢竟也不是幾個月前的傻姑娘了,燕少這樣說,我一瞬間就領會了點什麼意思,我的臉也就紅了,低著頭說什麼吶人家不懂啊。
燕少用額頭抵著我的額頭,非常小聲確實非常低啞地:「不懂的話,我來教你懂……」
這種時候我應該說著你好壞好壞的啦,然後半推半就什麼的……
結果我一掌差點把燕少從石頭上推了下去。
我跳起來就跑,只扔下四個字:「我不想懂!」
燕少似乎咬了一下牙,暗暗咒罵了一聲,也跟著追過來。
他在竹林深處截住了我,逮住我就將我壓在竹竿之上。他低下頭來吻我,我嚇得驚叫,連忙捂住了嘴。
燕少喘息著問我:「為什麼連一個吻都不肯給我?」
我含混不清地回答:「因為是初吻啊。」
沒看錯,燕少眼裡的光柔和了下來。
他的手指撫過我的臉頰,緩緩地重複道:「原來是初吻啊……」
然後,他隔著我的手,吻了一下我的手心。
燕少說:「林小瑩,我可以等……」
燕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裡有些稱之為防備的東西,突然融化了。
我的手,慢慢從我的嘴上放了下來。
我想說,燕少如果這時候再度吻我的話,我是不會拒絕的。
其實初吻又怎麼樣,因為不管是初吻,還是第二次吻,還是多少次的吻,那都是屬於燕少的……
因為,靈魂早已經是屬於他的了。
燕少看懂了我的動作,他微微一笑,慢慢朝我低下頭來。
就在這關鍵的時刻,我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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