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科大概已經知道了我這人的個性有多無賴,品性有多惡劣。
不論他找任何的突破點想要撬開我的嘴,讓我承認我和燕少有關係,都會被我頑固並且相當言之有理的駁回。
最後,米科遣走了大區經理,然後用詢問的態度對汪漣冰道:「那麼劉宇直就不必叫進來對質了吧?反正他當時被鑑定精神有問題,林小姐一定不會承認的。」
米科當著我的面說這種話。
除了告知我他們的準備做的有多周全,掌握了我多少信息,還諷刺了我的狡辯和掩耳盜鈴。
不過隨便他們,沒有確鑿的證據,又不能通過法術查明我和燕少之間的關聯,能奈我何?
大不了殺了我,讓我和燕少共墜六道輪迴,我還感謝他們給了我倆一個同年同月同日死!
米科說:「其實林小姐,我們還拿到了當初你在盛唐古街出事後,去警察局的筆錄。你好像在裡面供述,你那晚上夜宿了一間旅店,店長是個年輕男子,還長得很……好看?」
我一揚眼:「對啊,做筆錄的李警官沒告訴過你,要破除封建迷信?我精神有問題,大概不是一朝一夕了吧。」
無賴刁蠻到這個程度,我看到米科臉上也有一種被打敗了的神情。
不過,其實我明白,米科他們基本已經確認了我和燕少的關係。
現在還沒有把我拿下,大概是因為老五還沒有找到能完整剝離我們的方式……
我的時間,不多了。
誰知道受損的老五什麼時候恢復,誰知道他手裡有沒有什麼秘法?
這世上沒有不斷的矛,也沒有不破的盾。
米科最後叫進來的那個男人,讓我的心沉了一下。
這個男人,叫孫強。
他看到我的時候,眼裡是*的仇恨。
我記得我離開南川的時候,他被送到了醫院裡做康復治療,那時候他好像已經痴呆了,喪失了思維能力。
然而現在我見到他,發現他儘管失去了槐木精的駐體,卻依然帶著那股陰沉沉的氣息。
孫強,是南川孫氏夫妻的兒子,當初挖到了千年陰沉木,結果卻被槐木精附體,瘋掉了。
後來我和燕少借天雷滅了槐木精,孫強沒死,也送到了醫院裡治療。
我真沒想到,米科竟然能把他也找過來。
按道理,槐木精已死,孫強必然已經不記得我和燕少了才對。
然而孫強的眼神告訴我,他什麼都記得……
孫強抬起手臂,直直地指著我,說了三個字:「就是她。」
米科饒有興趣地問:「就是她什麼呢?」
孫強說:「她和那隻煞一起,奪了我體內的槐木精和陰沉木,還拿走了那枚桃木印章。」
我裝作什麼都沒聽到似的,反過去溫和的問孫強:「你好孫強,你爸媽都還好嗎?」
我想提醒孫強,當初他家家禽被洪水衝下來,毛艷和何隊長帶領工人們搶了和精光,是我叫來波娃子他們,幫他們家把損失降到了最低。
為此,我後來還被人追殺算計。
包括後面孫強被雷擊神志不清,也是我拜託秦總幫他申請的政aa府救助補助。
恩將仇報,也應該有個底線不是?
沒想到我這般說,孫強眼中的仇恨卻是更甚。
他恨著我:「你知道你走了之後發生了什麼嗎?青頭幫的那幫人,來我家砸了個稀巴爛,說我爸媽出賣了你,還威脅要拿我的命償債,我爸媽被逼無路,最後上吊自殺!林小瑩,你以為你是救世主,實際你是害死我家人的元兇!」
我心沉了沉。
關於孫強父母的事情,我曾經聽趙三頭小哥說過一嘴。
據說波娃子他們得知當時是孫強父母出賣的我,揚言要給他們一點教訓。
但是我沒有料到,事情會這麼嚴重……
我想起了當時我在工地之外,要求孫強父母發誓的事。
我讓他們對著天地鬼神發誓,如果出賣了我的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沒想到,聚集我那時候所有信念的一個毒誓,竟然成真。
我沒有想到過,孫氏夫妻會那麼容易就出賣了我。
我也沒有想到過,他們出賣了我,真的會付出性命……
而這樣的因果輪迴,導致了我如今收穫了這樣一個忘恩負義的仇人。
原來,父親曾經教導過的,不要毀人活路,實乃字字真言。
我之前在米科面前辯解那麼多,有什麼用。
孫強還有槐木精的記憶,他一定是已經把我和燕少之間的事情交代了個清清楚楚。他要報復我,他自己沒有那個力量,於是就借刀殺人。
他所稱述的事實,結合汪漣冰在南川的經歷,幾乎能完全對上號。
我也明白了,當初在南川,總工程師那一群人,其實都是西美派過來的殲細。
也就是說,燕少在南川出事,是西美集團,也就是米科一手策劃的……
我的身子簡直要控制不住顫抖起來。
我想像了那麼久的敵人,陷害燕少,整蠱工程的對手,竟然現在就坐在我的身邊。
而我剛剛還和他握手,和他對弈,在他面前狡辯……
我是否有些過分不自量力了?
米科一直在暗暗觀察著我,現如今我是面色愈發癱瘓,保證面部的任何線條,都不會出賣我的內心。
孫強還想說什麼,米科卻似乎已經想要收場了。
他又揮手:「孫強你回你的崗位上去吧。今天的事情到此為止了。」
孫強很不甘,他依然站立著,看著我,伸出手,攤著,似乎在向我討要什麼:「林小瑩,你搶了本該屬於我的陰沉木,是不是要物歸原主了?」
我拿起桌子上的飲料,偏頭看著他,很是鎮定的神氣:「沒有什麼陰沉木。孫先生大概是記錯了什麼事吧。」
孫強立刻惡狠狠地鬥起了眉毛。
米科卻制止了他的下一步舉動,米科的聲音暗含威嚴:「好了!事情到此為止,剩下的,不需要你處理了。下去吧!」
孫強咽了咽口水,最終還是恨著一口氣,離開了辦公室。
米科待他離開,便有些關切地問我:「林小姐到我們西美來,想過要做什麼樣的工作嗎?」
他突然把有關燕少的那茬扔開,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只能證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已經完全確認了,我和燕少之間的關聯。
我知道接下來,無論我如何辯解,都會面臨實驗小白鼠一般的命運。被送到那個什麼老五的手上,研究要如何把我和燕少的關係斬斷。
這之後,我大概就是一個用舊的容器,垃圾銷毀站就是我的最好歸宿。
燕平青這是出的什麼餿主意!
讓我主動投誠,結果我這小半天都沒有,就被棄之如敝履了。
不過,我在這裡胡思亂想著,米科卻已經和汪漣冰討論起了我接下來在西美的職務。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只聽到了米科的最後一句話:「那就這個職位,不知道林小姐是否滿意?」
我:「啊?」
米科,微皺眉:「林小姐不滿意?」
我:「哈?」
米科,疑惑地:「林小姐有什麼自己的意見,可以說出來,我們能斟酌的都會儘量斟酌。」
我正想表達一下我的疑惑。
汪漣冰註解道:「她沒聽到我們說什麼。」
善解人意如汪總,有他在,我省去了很多溝通成本。
米科就笑:「那你把剛剛的話重複給她聽吧。」
汪漣冰嗯了一聲,對我道:「米總徵求了我的意見,目前準備讓你去擔任八建的總經理,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意見?」
我簡直要嚇的一聲叫出來。
這升官升得,不要坐火箭了。
見我呆呆的樣子,汪漣冰解釋道:「本來想讓你去做總工程師,負責就近的一項工程。不過你確實實戰經驗也不足。做總經理的話,看起來要高人一等,實際上卻無需任何短兵相接。你只需要管理好你下面的直系員工就可以。」
我想說米科這是要捧殺我嗎?
就像南川那次一樣,先把我捧起來,再重重摔下去。
我的本能,就是拒絕。
然而我還沒開口說任何話,米科卻是相當善解人意地說道:「林小姐一定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個事實,沒關係的。汪總,你先帶林小姐到她的辦公室去看看。把該添置的都添置了,順帶問問林小姐自己有什麼需求。」
汪漣冰隨即站了起來。
「我們走吧。」
西美下面正好有八個建築子公司。
而八建恰好的主陣地是在本市。
我不知道八建之前的總經理是誰,我只知道我在做到一個建築公司總經理之前的一個職位……是建築工地的守門小妹。
然而米科一句話,我就成了一個公司的一把手。
這個光暈來的太耀眼不行我要扶一會兒牆。
八建在另一棟樓里。
汪漣冰並沒有對那裡的人介紹我,然而我還是又看到了一個熟人。
我發現我到西美來,就是來認熟人的。
這個熟人叫劉宇直。
他看到我的時候,整個人都定住了。
我也站住了。
不是因為我還對他有任何的感情。
而是因為林小瑩從十九歲到二十二歲,三年光陰里,只有一個劉宇直。
理工科學院裡男生泛濫得來夠格進行人道毀滅,林小瑩卻只認識一個劉宇直。
因為曾經唯一過,所以不可能遺忘。
劉宇直站了起來,他看著我,嘴唇動了動,然而汪漣冰冷冷的眼神是掃了過去。
「你有什麼事?」他的聲音橫插在我們之間。
劉宇直又坐了下去,埋頭繼續做事。
我於是跟著汪漣冰繼續前行。
一路上,不少人在看汪漣冰,同時也在看我。
汪漣冰沒有從集團帶什麼人過來,除了劉宇直,其他人都很面生。他帶我去了我的辦公室,很寬敞明亮,也很簡單。
汪漣冰問我需不需要重新裝修。
我說:「就這樣吧,我不喜歡折騰。」
他便說:「offer等下才會下來,我先讓你的助理把八建的相關資料給你過過目吧。」
我默默點頭。
我以為,我到西美來,是做汪漣冰的助理。
沒想到,竟然能一躍成為離他並不遠的分公司總經理。
下午下班的時候,我接到了米科的電話。
他說,今晚上要為我接塵,所以讓我下班直接上他的車。
我現在在別人手裡捏著,boss這般說了,我還能怎麼樣,於是便說好。
米科開車把我載到了城郊的一片高檔社區,在一棟別墅前面,他停了車。問我:「林小姐,你覺得我這輛車怎麼樣?」
他開的是一輛寶藍色的瑪莎拉蒂。
就車型線條而言,確實還蠻討人喜歡的。
我就說:「還好啊,挺配米總您的身份的。」
米科笑了一下,他突然拔出了車鑰匙,拎在我眼前:「瑪莎拉蒂還是配美人更合適,林小姐,這輛車是你的了。」
說著這話,他放下了手,將車鑰匙放在了我規規矩矩的手背上。
我想無功不受祿。
米科今天初次見面,就如此殷勤,又是送高薪職位,又是送豪車的,這接下來……不會是要送我眼前這棟別墅吧?
米科下車,替我打開車門:「下車。」
我默默拿起鑰匙,跟他下去。
米科帶我走進別墅。
我以為這裡會有一場為我舉辦的小型派對。
然而沒有,別墅里裝修完美精緻,格局錯落有致。
米科帶我轉了一圈,請我在客廳里坐下之後,摸出了第二串鑰匙。
他沒等我問,主動把鑰匙又一次放在我的手背上:「喜歡吧?」
我問他:「為什麼?」
他回答:「這是西美的誠意。」
我又問他:「西美代表誰呢?」
米科大概知道我問的是米家,他笑笑:「沒誰,就是我自己要送你的。」
米科笑起來的時候,還是和小米有些相似的。
我把兩串鑰匙合在一起,放在了客廳的茶几上。
我說:「米總,我不懂。」
米科解釋道:「林小姐不要誤會,我單純是覺得,你的才華值得起這些財富,我僅僅是想要將你留在我的集團而已。」
我要信了他的話,我才真是見鬼了。
我把鑰匙往他那邊推了推:「米總無需這樣,林小瑩也會忠於自己的職位。」
米科又一笑,正想說什麼,我搶先道:「我沒有駕駛證,也沒有去考的打算,並且我這人路痴,這麼大的房子,完全駕馭無能。所以米總的好意,心領了。」
米科聽我這樣說,就從茶几上摸起了鑰匙。
「這樣吧。」他把鑰匙拋了拋,「東西先放在林小姐那裡。你什麼時候想用就用,不用就放著好了。送出去的東西,我再收回來,總歸不太吉利。」
我說:「米總能夠信任我,讓我擔任要職,我已經受之有愧。這房子和車子實在是……」
米科打斷我,重複道:「我是個生意人,送出手的東西,又被退回來,不是個好彩頭。」
他這話語速稍稍快了一些,一股狂霸之氣瞬間碾壓了我。
於是,我沉默了。
這晚上其實沒有什麼接塵宴,米科問送我回哪裡,我不想去汪漣冰的住所,於是告訴他,我住在某某廠區宿舍。
米科就咦了一聲:「就是馬上我們要進駐的那個工程地區嗎?」
我點頭。
米科就又笑起來:「早知道,就讓人在那裡給林小姐設計一套房子的。」
我不知道米科這般討好我,究竟為哪般。
但無事獻殷勤,非殲即盜。
我想我不是一個會被物質和美言迷惑心智的單純女人。
米科送我到樓下。
我說:「米總請留步了,我自己上去就好。」
這麼一輛張狂的豪車開進如此古老的職工宿舍,已經引得不少人駐足觀望,我不想很久不回來,一回來不是捉家賊,就是親戚撕逼,要不就是「傍大款衣錦還鄉」……
米科似乎也體諒我的處境。
然而我下車正想上樓的時候,米科從車裡追下來。
「林小姐,你忘了東西。」他拎著一串車鑰匙,然後輕輕放在了車前蓋之上。
我還想說什麼,他已經一個瀟灑的轉身,徒步離去。
我怎麼可能任憑這樣的豪車鑰匙放在車蓋上,我只有被迫把鑰匙收好,在許多道目光的洗禮之下,朝樓上走去。
剛剛踏上最後一個拐角,我就立刻有想回頭往下的衝動。
因為,汪漣冰坐在我家門口的最後一節階梯上。
他雙手搭在一邊膝蓋上,長腿隨意地擱在階梯上……哪怕是漫不經心的一個坐姿,也坐得這麼美輪美奐。
我看到他,也沒有打招呼的心情,硬著頭皮迎上去。
然而他擋了我的路,我只有側著身子往一旁的縫隙擠。
然而我的雙腳剛剛踏上汪漣冰身後的平地,汪漣冰突然一扭身子,抱住了我的腿,然後如同摔跤一般將我一扳。
我一聲「啊」還卡在喉嚨里,已經被他拔樹一般扳倒了。
扳到了他的懷裡。
汪漣冰在樓梯上抱著我,湊近著我:「來搬衣物的嗎?不用擔心,我今天專程去給你買了不少衣服,白天晚上,裡面外面穿的都有。」
為了躲避他壓下來的臉,我仰得要撞到了後面灰塵慢慢的扶手欄杆。
我別過臉去:「有哥哥這樣對妹妹的嗎?」
汪漣冰笑了一下,笑得很冷:「你有把我當哥哥看待過嗎?」
不待我回答,他又很武斷地繼續:「我也不需要!」
他手臂抬了抬,瞬間就把我的身子抽正了。他的手掌扶在我後頸,強迫我與他對視。
他眸光沉沉地看著我:「燕洍羿到底哪裡好?活人獻祭死人,這樣的傻事你也做得出。林小瑩,你摸摸這裡。」
他抓著我的手,強迫朝他身上摸去。
我嚇得躲過頭去,想要驚聲尖叫。
不過,事實證明是我想歪了……汪漣冰讓我摸的,是他的心臟。
斜入外套里,隔著襯衫,我能感覺到那隱隱跳動的肌膚是如何滾燙,如何有力,如何野心勃勃。
汪漣冰看著我:「這裡有一個真實鮮活的男人愛著你,林小瑩,難道你感受不到他對你的熱忱嗎?」
我心想一個昨晚上還在和別的女人滾*單的男人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種話?
汪漣冰沒有在意我眼裡的輕視,他按著我的手,他問我:「燕少哪裡好?他害你畢業不能找工作,他調查你,卻在你人生困難的時刻對你置之不理,他活著的時候沒有想過好好對待你,等到靈魂出竅,卻要來利用你,藉助你去奪回他的一切。林小瑩,做別人的槍手,真的很好玩嗎?」
我的眉毛或許動了動,然而我依然冷冰冰地回答汪漣冰:「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汪漣冰瞬間捏住我的手,是讓我吃疼的力度,他動作生猛得來讓人誤會他要挖出自己的心臟。
他恨恨地看著我:「林小瑩,有句話,我只說一次。這世上,誰愛你都是有目的的,有緣故的。不管是燕洍羿,還是秦月天,還是燕平青……這世上所有愛慕你的人,所有追求你的人,所有討好你的人,都是帶著不可告人的原因和目的!只有我!」
他放開我的手,卻指著自己的心臟:「只有我是單純的因為喜歡你、喜歡你的心、你的身體,你的整個人,你的一切,而熱切的想要得到你。只有汪漣冰!只有君瓦納!林小瑩,除了我再沒有別的人!」
我依然冷冷地回他:「你不止說了五句……」
我還想反駁他,燕少愛我是沒有原因的。
當我還是一個無人問津的大學女生的時候,當我一個人禹禹獨行地在校園裡低頭走路的時候,燕少,他已經發現了我,已經關注了我,已經……愛上了我。
他曾經一個人開車到我的教學樓下,等到下課鈴響,不過是為了看我從他車前走過的那一瞬。
他為博物館的籌建一而再再而三的到我們系裡來,只是為了能在從院長辦公室到電梯的那一刻,能與林小瑩有一個眼神的對視。
他在我到集團面試的那頭故意從十八樓下來,哪怕最後他給我的答案是拒絕……
但他依然在趙安蒂投懷送抱的時候,叫出了林小瑩三個字。
我不相信汪漣冰。
不相信一個叛徒的話。
人有時候會敗給自己的直覺,會敗給自己的偏見,眼睛和耳朵同樣聽到了不同的話語,然而它們選擇性的去相信或者懷疑。
哪怕說這話的人,指著自己的心臟發誓。
我也只當他這是一種手段而已。
只當他是為了騙取我再度信任,騙我在某個夜晚成為他眾多帳下女人的一個低劣表白。
其實如果我那時候稍稍有一點過去那種遲鈍的智慧,不陷在對於燕少的執著中不悟不悔的話,我或許可以好好用心去聆聽一下汪漣冰的告白。
這絲毫不動聽的告白。
打破我夢境的告白。
他告訴我燕少會愛上我是有原因的,是有目的的。
而只有他是誠實的愛我的心和我的身體,愛我整個人,而直接的原因在於男人對於一個女人荷爾蒙上的渴望,不是什麼不可言喻的妙緣。
這樣的話,我不愛聽。
陷入愛情中的女人都是愚蠢且盲目自信的。
那個男人的愛和信任給她無限膨脹的信心,相信自己貌美如花,相信自己獨一無二,相信這世上除了她沒有人可以拯救他,安撫他,給予他全宇宙最完美的愛和關懷。
我忘記了其實動聽的話汪漣冰也是會說的,並且會比燕少說的更好。
我忘了如果一個能言善辯的男人開始說不動聽的話,或許那才是他對你真正坦白的時刻。
汪漣冰說完這通話之後,他想要吻我。
他不管我和他此刻坐在樓梯上,他強迫我靠近他,強迫我在他懷裡,強迫我接受他的吻。
於是我掙扎。
於是我成功的推開了他。
於是……
我從樓梯上摔滾了下去。
哪怕有龍馬鱗護體,我依然摔了個鼻青臉腫。
汪漣冰緊跟著跑下來,樓梯不高,但我滾落的中途,頭和欄杆撞了個火花四射,目測腦震盪是少不了的。
他嚇得聲音都變了,來抱住我,叫我妹妹。
他把我背到背上,也不管我到底怎麼了,背著我就往樓下跑。
我到樓下之後就拼命想要下地。
我儘量壓著聲音:「我沒事了,我好了,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汪漣冰聽我這樣說,立馬就放下了我。
然而他下一個動作就是轉過身來,扳住了我頭,俯身下來。
汪漣冰的這個動作,流暢如水,比燕少熟練了不知幾百個炮友,一看就是情場老手才能做得出來的。
我神一樣的反應也夠不上去應對。
眼睜睜就看著他吻了下來。
然而就在他要碰到我的前一刻,有人從後面扯住他,將他拖開了。
緊接著,一記老拳打在了他的臉上,將他丟翻在地。
我只夠捂著嘴,連招呼都打不出來了。
因為秦總根本就沒有時間來跟我打招呼,他騎到汪漣冰身上,已經和他廝打起來。
我想喊,但是周圍的人越圍越多,都以看好戲的表情聚精會神地看著這一切。
秦總沉默地打著汪漣冰,沉默地接招。
但是每一記拳都舞動風聲。
我知道秦總拳量其實是非常重的。畢竟他身高體重都在汪漣冰之上,雖然我汪漣冰善戰,但他們根本不是一個公斤級的。
並且他算得上是偷襲,所以汪漣冰幾個回合就被他打得沒有還手之力。
我在他打了好幾拳之後,才反應到接下來是會出人命的。
人頭部如果連續遭遇強力重擊,那是什麼後果不言而喻。
我衝上去,抓住了秦總的手臂,我驚慌失措地:「別打了,會死人的。」
秦總一字一腔、咬著回答我:「我今天來,就是要他死。」
我連連搖頭,我說:「不……」
然而我竟然找不到任何理由來說服他。
秦總看著我,我從沒有見過眼神如此暗黑的秦月天。
他死神一般的氣息讓我突然明白了,真正惹到他,會是什麼下場。
汪漣冰在他要救我出精神病院的那一刻,用麻醉彈射擊了他,並且打了他羞辱了他。
所以,他此刻出現在這裡,並不是來找我的,而是……來找汪漣冰的。
我只能搖著頭哀求他:「不,秦月天,不要這樣,不要……」
秦月天甩開了我的手,他很是冰冷地說:「這是我和他的恩怨,你不要管。」
我還要說什麼,秦總突然被掀開了。
汪漣冰醒了過來,如同一頭被激怒地豹子將秦總撂翻在地。
我見他們瞬間就重新扭打在了一起,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應了紅顏禍水那句話。
之前假燕少和汪漣冰打過,現在秦月天又和汪漣冰打。
這一切的根源都在於我。
我衝上去,奮力想要插到他們的中間去,想要分開他們倆。
然而暴怒中的兩個男人沒有理智,我被他們兩人同時無意識地甩開了。
然後我撞到了瑪莎拉蒂的車窗上。
我感到後腦勺碰碎了什麼東西。
尖銳的警報器拉響了,混合著周圍大媽大爺的驚叫聲將我淹沒,然後我慢慢地順著車門滑了下去。
眼前的世界在旋轉,帶著一同奔過來的秦月天和汪漣冰一起旋轉……
今晚上的醫院急診室很熱鬧。
秦總並沒有受什麼重傷,最多是簡單的肌肉拉傷。
而我完好如初,證實了人的後腦勺可以硬過鋼化玻璃。
唯有汪漣冰,直接腦震盪,眼角膜受損,聽力受損,各種檢查到現在都沒搞定。
秦總真是下得去死手……
我在醫院走廊里坐著的時候問他:「如果你打死了人,怎麼辦?」
秦總冷笑一聲:「怎麼辦?大不了償命?」
我滿是複雜的看了他一眼,說:「你不會償命。」
他是秦家長子長孫,出了天大的事,有秦家背後被他擋著。
大概是聽出了我話里的譏諷,秦總也再度沉默不言。
然後,他問我:「你這兩天還好嗎?他……沒對你怎麼樣吧?」
我搖了搖頭:「沒有。」
秦總還想說什麼,有護士過來叫:「汪漣冰的家屬在嗎?」
我和秦總連忙起身過去。
我們去見醫生,醫生當然建議汪漣冰直接住院再觀察觀察了,不過汪本人倒是一副打不死的小強樣,說報告也沒什麼大事,他想回家休息了。
醫生還要說什麼,他直接上前三下兩下撕了報告。
面對瞪目結舌的醫生,他只說了一句話:「我的事情,我自己說了算。」
說完這句話,他上前來拉我。
秦總攔住了他。
不過是兩個簡單的動作,醫院分分鐘就要變成第二個戰場……
我知道我不能再沉默下去。
我必須要擺明自己的立場和選擇。
於是,我扶住了汪漣冰。我對秦月天說:「謝謝秦總今天陪我們來醫院。我和阿冰就回去了。」
我看到秦總眼裡出現了驚異的神色。
就連我靠著的汪漣冰也僵了僵。
然而他很快進入了角色,他很是面無表情地看著秦總:「聽到了?聽到就讓路。」
然而秦總沒有讓路,他一動也不動地橫在我面前。
「林小瑩,我要聽真話。」
我別過頭去,秦月天的眼神,裡面深藏著一種傷意,以及完全的不可置信。
然而當我回過頭來的時候,我的眼神也冷了下來。
我說:「事實就是你看到的,我已經和阿冰在一起了。」
秦總搖頭,看著我搖頭,仿佛在說給自己聽:「這不是真的。」
這種時候,我知道自己的心腸有多硬,我說:「是真的,在這兩天,發生了一些你所不知道的事情。我知道我必須要做出抉擇。原諒我,月天,我只能選一個人……而你,出局了。」
秦月天一直看著我,過了好幾秒,他才有些艱難地說:「可是,汪漣冰是陷害你的幕後人……」
我苦笑了一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這樣的事,月天你不也幹過嗎?」
秦總瞬間愣了一下。
我的話,大概提醒了他,曾經他為了讓我去他的公司,也是無所不用其極。
我看著他眼裡的光,一點點的暗下去。
最後歸於死寂。
我扶著汪漣冰往前走,而他慢慢讓出一條道。
沉默的道。
我在心裡說。
再見了秦月天,去尋找一個值得你真愛的女孩吧……
我早晚都會做出抉擇,早晚都會背你而去,不論是什麼時候,生命中的男人,都註定了不是你。
瑪莎拉蒂被拉去維修了。
我和汪漣冰便打一個車回家。
中途有電話打過來,貌似是昨天那個女模特,汪漣冰接了以後,告訴對方:「今晚上沒空,別過來了。」
對方不知道又說了什麼,他突然一拳砸在車門上,無不暴戾地:「我的話需要重複第二遍嗎!」
這樣的表達模式,瞬間又讓我想到了我們第一次,在燕少辦公室遇見的場景。
然後汪漣冰把手機一放,整個人匍匐到我的腿上,他的聲音裡帶著倦怠:「妹妹,讓我靠會兒,我很累。」
我無言。
回家,我把他安頓好,正準備離開,他突然睜開了雙眼,直直地盯著天花板。
汪漣冰說:「我第一次被打倒的時候,真的以為自己會死了。」
我怔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他人生第一次打拳……
汪漣冰的眼神有點空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腦震盪影響了記憶什麼的,他只看著天花板,夢囈似的指了指他的頭:「對方一直那樣揍我,第一拳就打的我的頭。拳太重,我整個人都暈眩了,只覺得頭頂的燈在轉。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大腦被打了,四肢就不聽使喚了,癱瘓了。」
「我躺在地上,從來沒覺得地板那麼冷過。但是我必須爬起來,輸一場,就會走進惡性循環。我是打黑拳的,輸了就沒人買你的注,輸了老闆就不會再在你身上投資,輸了就會淪落到陪練或者挨餓受凍的地步。」
「所以我站起來了。我要贏,我要勝利,勝利了,錢、名望、女人、地位……什麼都會有。對方又來打我,我避開了。我那時候覺得我頭頂一定有神明在佑我,因為那時候人還是暈的,反應根本不及對方,但是我不但避開了,我還踢中了對方的要害。」
「就在對方倒下的那一刻,我開始反擊……」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一拳拳,把人打死,把一個活生生的人,打成一團碎掉的沙袋。沒人阻攔我,所有人都在歡呼,在沸騰。我們打拳之前都簽了生死契,黑市打死人是不犯法的……那一年我才十四歲……我是整個曼谷最有潛力的少年拳王……」
我站在他前面,半轉著身子,聽他做夢一樣回憶過去。
回憶過去那個黑暗、猙獰的世界。
突然,汪漣冰的眼神動了動,他眼裡出現了一縷光。
他說:「有一天,我遇到了他……」
我身子不禁顫了顫,我知道,汪漣冰說的那個他,是燕少。
汪漣冰繼續講述道:「我們是在一家餐館認識的,他很高傲,很優雅,但同時也很張狂。」
他說到這裡,試圖來看我。
然而他的目光好似被定在了天花板上似的,逃脫不開。
他說:「我看著他,好像看到了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我想像中的自己。出身良好,舉止優雅,揮金如土,引人注目……他點很多菜,但每樣只吃一點。我看著他,然後被他發現了。這之後我不敢看他,但我發現他一直在看我……」
「我那時候自以為自己一雙鐵拳打遍天下無人敵,我自卑到自負,用誇張的行為來掩飾內心。我和餐館老闆發生衝突,鬧到砸店的程度,是他上前來說,所有的東西他來賠。他說他難得來泰國一次,難得出來吃一頓飯,他不想因為什麼別人的事鬧得心情不愉快。後來,我們認識很久了,他才告訴我,他是不忍心看一個很優秀的人因為不值得的事,和不值得的人爭吵,因為都不值得……」
「我和他剛認識的時候,我們到外面通宵喝酒。我年紀輕輕就喜歡喝醉,但他很節制,喝到某種程度就會停下來。他說如果兩個以上的人出去放鬆,必須要有一個保持清醒。他願意做那個一直清醒的人。」
「我以為他是個謹小慎微的人,其實我發現不是。他對我的拳手身份感興趣,他也想要來黑市打拳。我發現他比我還要好勝,比我還要瘋狂。比我還要不要命,不給別人留活路。為了堅持到鈴響的那一刻不倒下,他比我還要不擇手段……」
「我後來想,如果我不是聽了他的話,干下那種事。我現在會不會,還在黑市上打拳,或者已經被別人打死。但是我不後悔……因為我雖然被驅逐出了原本的世界,但是他把我帶到了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我夢寐以求但是從不敢奢望的世界。」
我有些微驚,汪漣冰說,當初的事是燕少指使他幹的……
我好想問他們到底幹了什麼,真相是什麼。
然而汪漣冰的眼眸動了動,一行眼淚突然從他的眼角滑落,他不看我,卻伸出了手,他說:「林小瑩,抓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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