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少的手掌帶著勁風飛了下來,直劈小男孩的後腦勺。
我懷裡的小鬼瑟瑟發抖,抱著我的手幾乎要把我脖子勒斷了。
眼看著燕少就要劈到他的頭,我不知為何心念動了動,竟然伸手護住了小鬼,轉過身子,對燕少大叫道:「算了!」
燕少的手已經到了,沒想到我卻一躬身子,那手徑直劈在了我肩膀上。
劈得我一個跟頭栽在地上。
下一秒,我又被燕少扶了起來。
他眼中戾氣大盛,來拖我懷裡的小鬼。
我知道他是要滅了這小傢伙,直呼道:「算了吧,算了吧,怪可憐的。」
燕少擰著眉,只說了一句話:「不要婦人之仁,這是別人養的小鬼。」
我就要拖不過他,對他大喊道:「這也是我的弟弟啊,他是呂達琦的弟弟!」
燕少原本抓住我手腕的手停滯了一下,下一秒,力道卻又捲土重來。
我依然不肯鬆手,求他道:「你早知道了對不對?你說你見過他生前的樣子。他們兄弟倆都長著一模一樣的眼睛。」
燕少只重複他剛剛說的話:「這是別人養的小鬼。」
我說:「那我們接過來養不就行了?」
燕少有些暴躁地回答我:「沒興趣!」
這時候,幸好小甜甜回來了,她手裡拎著一張花藍花藍的襁褓布,垂頭喪氣地說:「被它逃掉了……」
小男孩一看到襁褓布,立刻細細地尖叫了一聲,從我懷裡滑了出去,撲去抱那張布。
當他打開卻看到裡面什麼都沒有的時候,不由得往地上一坐,小嘴一裂就大哭了起來。
我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哭什麼……
他在哭他把弟弟弄丟了。
小相公一點憐憫的心都沒有,繞著小男孩打轉,嘴裡嘖嘖稱奇:「從前聽符大師兄講過這種小鬼,如今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我問是什么小鬼。
小相公就故意顯擺地搖著頭:「不好說啊,不好說……」
他連連賣了好幾個關子。
正準備給我科普一下。
燕少就在一旁冷冷地說道:「這種小鬼叫兄弟連心,須得兩個兄弟或姐妹製成。其中越小的那隻越凶,負責為主人辦事,而大的只需要照顧小的就行。而養鬼的人,平時只需要養著大的那隻小鬼就行。這種小鬼的好處就是,兇惡的副作用都由小的那隻鬼來承擔,大的那隻小鬼不容易惡化,很難反噬主人。風險較小。」
然後,燕少不顧小相公憋得吐血的神情,指著地上的小鬼,說道:「所以,我看到胎兒煞,無法確定它和袁思思的聯繫。因為袁思思養的是這隻小鬼,並沒有直接和胎兒煞接觸過。」
我大概明白了這個道理。
意思就是,養這種小鬼是養個俄羅斯套娃。
袁思思養了呂達琦的弟弟,而達琦弟弟又養了那隻胎兒煞。
胎兒煞間接幫袁思思轉運,一切反噬基本不會反到袁思思的身上去。
如果不能抓住中間這個「保姆」小鬼,燕少都不能確定胎兒煞是和袁思思有關的。而小甜甜和小相公,更是感知不到了。
小相公科普的風光全都被燕少搶光了。很是鬱卒,現在見燕少說完,總算有了一點插話的機會。
他哼著:「四一說得倒是沒錯,不過有一點也是沒說清楚的。」
小相公指著地上的達琦弟弟:「要想養兄弟鬼,也必須要有兩個人一起養,而這兩個人還必須得有血緣關係。其中一個人對應大點的小鬼,另一個人就要對應胎兒煞。大的小鬼是討喜鬼,樣貌什麼都會很可愛。養它的主人也會無緣由受到外界的喜愛。而對應胎兒煞的那個人,沒有直接養鬼,又應承了惡的一面,自然就會惹人討厭,但同樣能財運亨通。那個叫什麼林志梁的……」
他這一說,我才一驚。
小相公的意思是,林志梁和袁思思一起養了這一對鬼。難道他也能在集團混得風生水起。
這下,我才覺得棘手了起來。
胎兒煞是跑掉了,而袁思思的小鬼又在我這裡。
我看著地上的牙牙,我記得他是叫這個乳名。
我問燕少:「那現在怎麼辦啊?」
燕少只冷冷回答我兩個字:「殺掉。」
牙牙聽到這話,抬起那對楚楚可憐的大眼睛,看看燕少,又看看我,委屈地吊梢眼頓時萌化了我的心。
我問:「能不能養著呢?」
小相公見燕少臉色不好,又見我著實心軟,忙上前來調解。小相公對我說:「小師妹,這事情沒那麼簡單。這小鬼的衣冠都是在袁思思那裡的。天亮之前,他要是不能回去,雄雞叫三叫,他就會魂飛魄散了。」
我看著牙牙水嫩嫩的小臉,只能無奈地嘆口氣,驅逐他道:「你走吧。」
小相公又連忙說道:「你不能放他走。放他回去,他是要給袁思思通風報信的,這小鬼很有兩把刷子,一個胎兒煞已經夠我們頭疼了,這小鬼看起來呆呆的。但剛才多機靈,你也是見到了。」
我明白了小相公的意思。
合著他說了半天,也是贊同燕少的說法,要把牙牙給滅了。
我低頭又看牙牙。
牙牙見我看他,眼睛裡突閃了一點神采,帶著希冀的神情,抱住了我的腿。
我的心軟的要沒力氣了。
燕少看出我的沒用,他冷哼了一聲:「你要養他,就不必呆在我身邊了。」
這簡直是直接的威脅。
小相公也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難不成你還想當養鬼專業戶?」
養鬼專業戶,這個名詞立刻讓我想到了緬甸某個骨瘦如柴的老爺爺……
我就嘆口氣,一狠心把牙牙踢開了去,閉著眼睛往回走,邊走邊說:「別讓我看到就行了。」
要滅了這麼可愛的小鬼,千萬別當著我的面,我可是會難過的。
燕少和小相公,誰都沒有叫住我。
我仿佛聽到了牙牙一聲細細的慘叫,隨之煙消雲散。
可是沒辦法,他是袁思思養的小鬼……
燕少他們說得沒錯,婦人之仁,只會壞了大事。
我沒回樓鳳姑娘家,回了自己的蝸居。
心情鬱悶中,我洗了澡,還沒出浴室,燕少就攔在了我的跟前。
「累了嗎?」他朝我吹氣。
我敷衍地嗯了一聲,去取浴巾。
燕少從後面環住我的腰:「累了我給你按摩。」末了,聲音又變小了,「用特殊工具……」
我這種時候哪兒有心情去干那種事,我就推開燕少,邊推邊說:「你讓我歇息一會兒行不行?」
燕少的臉頃刻冷了冷,他語氣有些不悅:「你這樣在乎那隻小鬼,我會很介意。」
我聽他這樣說,便咦了一聲,轉過頭去看他。
我仔細端詳了一陣燕少,很奇怪地問他:「最近你怎麼了?」
燕少似乎有些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就指著他的心口:「你最近……好像對我還不錯。」
燕少抓住我的手指,放到嘴裡咬了一下:「你希望我對你差?」
這句話一問,我的骨氣就碎了碎了。
我立刻抱住燕少說當然是要對我好了。
燕少就輕聲笑了笑,用浴巾裹著我,把我抱了出去。
他放下我,壓著我,用指尖滑著我的鼻樑:「不論活著還是死去,時光都那麼短暫,我願意珍惜你……你難道不應該跪著感謝?」
我翻了個白眼,說:「是啊是啊,謝主隆恩。」
話剛說完,已經被堵住了嘴。
燕少懲罰性地咬著我的唇,吻罷離遠了一點看著我:「林小瑩,你知道麼?你其實嘴挺賤的,虧了我能忍受你。」
我問他:「不然呢?」
燕少重新低頭。
他帶著喘息地低聲說道:「不然我就殺了你……」
這*無話。
燕少幾近溫柔痴纏,似乎是不想讓我再去想有關牙牙的事情。
我那時候很蠢,只覺得我和燕少之間的關係已經愈來愈穩固,兩人之間的契合愈來愈高,並沒有和燕少一樣高的覺悟,認識到兩人之間的一切時光都是那麼值得珍惜。
甚至說,我有些越來越麻木我們之間這種關係,燕少對我好,無論是擁抱我還是親吻我,或是取悅我,都讓我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我心安理得、問心無愧地接受著這一切饋贈。
後來我想,燕少是那麼喜歡我對他撒嬌,喜歡我對他服軟,但我很多時候,都是如他所言那般,賤賤地耍一下貧嘴,含混過關。他要我做什麼,除了我認為和利益相關的事,比如工作什麼的,我都是相當敷衍的,不主動的,全然像完成任務似的。
就拿撒嬌而言,這種事占據我們相處的百分之一不到。
我偶爾也會這樣做,但我自己也覺得更像是開玩笑,我始終不是很擅長小女人一樣甜蜜地、低姿態地面對我的戀人。每每剛進入狀態,就會自嘲或者自黑,把氣氛完全攪合掉。
燕少對我有所不滿,但是他知道我在為了迎合他而努力。哪怕我做得那麼生硬,他也默默忍受。因為他學會享受我的迎合,也會為了我的迎合而感動。
而且在工作中,他也在不斷要求我強勢果敢。他要我在工作中更像個男人,充滿雄性荷爾蒙一般的競爭力和挑戰性。
而在生活中,他則喜歡我完全如同一隻小貓般輕軟溫順。
但我很容易學會強勢,卻不容易學會溫順。
人總是會把他天性中最擅長的那一部分,學得越來越好。
我不能完全做到他對我的期望,就如他也無法完全做到我對他的期望一般。
我第二天去上班的時候,就發現袁思思憔悴了很多。
但也僅僅是我和小相公發現她憔悴了而已,對於其他人,她似乎依然魅力不減。
中午有個會議,我和秦總都要參加。
秦總的臉色相對不久前,反倒好了許多。
我們現在相處已經自然了很多,相互的稱謂也很親切。
我看著他的頭髮,咦了一下,問道:「你換髮型了?」
秦總愣了一下,隨即對我微笑:「只是蓄長了一點,沒有像以前那樣梳起來了而已吧。」
我想起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時候他留著很精神的短髮,根根直立,穩重中透著一絲張揚,現如今蓄長了一些,倒顯得比從前更加醇厚溫潤了。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嘴那麼賤,忍不住就說道:「那就是越來越像已婚大叔了啊。」
秦總一怔,隨即摸著下巴,若有所思:「按道理也應該找個人結婚了。」
我心想我真該扇自己的嘴,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這話剛說完,袁思思突然串了上來,很親密地靠在秦總的身邊,對我說道:「小瑩,正好遇到了。今晚上我和月天要宣布訂婚的消息,雙方家長都要過來,你千萬不要缺席哦。」
這簡直是示威一樣的宣戰。
我心想秦總上次不是說了要和表姐劃清界限麼,如今卻已經要宣布訂婚的消息了。
男人的話啊,果然是不能相信的。
我只能很鎮靜卻又不得不裝出一點驚喜表情地問他們:「這麼大的好事,為什麼都不事先通知我啊。」
表姐無不炫耀地說:「小瑩你現在也是公司副總了,忙的那個樣,我平時也不想打攪你的工作,就想臨近了再通知你也不遲。你今晚上,沒什麼安排吧?」
我原本對於表姐要跟誰訂婚一點興趣也沒有。
但是,我想到胎兒煞的事情,又想到牙牙的事情,我覺得我還是應該更近一步探明真相才對。
表姐把酒店的名稱和時間都告訴了我,說了很多希望你能來的客套話。
這個過程,秦總一直在旁邊,什麼話也沒說。
會議結束之後,我回我的辦公室,剛剛走過轉角,就聽到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我有些下意識地站住轉過身,險些和快步走上前來的秦總撞到一起。
我們相互都愣了愣,然後秦總眉色堅毅地看著我:「林小瑩,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談談。」
我忙問:「什麼事情啊,這麼急?」
秦總似乎嘆了一口氣,他看了一下周圍,沒什麼人,便又看向我:「關於我和你表姐的事情,我上次已經很明確的告訴她了,我和她之間是不可能的。她當時答應我好好的,我還以為……今晚上的飯局,剛剛我都還不知道……」
我聽到這話吃了一驚,我問他:「連你也不知道今晚上要公布訂婚消息嗎?」
秦總苦笑了一下。
「我怎麼會知道,我只知道,我媽今晚上約我吃飯,只說是和家裡人一起吃。剛剛你表姐說出來,我才知道,我媽居然是要把我騙過去宣布訂婚消息。」
我想也沒想,就反問道:「伯母就不怕你當場翻臉嗎?」
秦總正色看著我:「如果我是被騙過去,當場才知道,我是絕對會翻臉的。不過現在,我是不會去的了。」
秦月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直很堅定地看著我。
我才明白過來,他這番話,是專程來說給我聽的。
他心裡怎麼想,會怎麼做,其實並沒有專程來告訴我的必要,然而他卻追上來,親口告訴我他的決定。
我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
雖然,我也覺得表姐是配不上秦總的。
然而,如果秦總是因為我而決定不去,而不是因為自己不喜歡袁思思,堅決的不想和她在一起而不去的話……
那是否又會加重了我心裡的道德負罪感?
這時候,我突然看到就在我的前方不遠處,燕少正站在那裡,抄著手,直立地、面對我們而站立著,用一種有些冷的神色看著我和秦總。
這種神色,在我看來,已經代表著不悅、霸道和妒忌。
我這時候如果不說出一些表白忠心的話,真不知道接下來會被什麼樣的臉色和行為來對待。
我認為,我雖然不必要非要去打擊秦總,但是有些話,我的立場依然是要說清楚的。
我回集團以來,從沒有刻意給秦月天留過任何幻想的空間。
所以現在,我不介意再把話說得明白一些。
我儘量忽視燕少從前方射過來的眼光,看向秦總,我說:「月天,雖然作為朋友,我覺得你和我表姐不是特別般配。然而你的愛情和你的婚姻,也只是你的人生而已。你如何決定,不管是與誰結婚,還是分手,都是你的事情。當然,作為朋友你能告知我,我……也很開心,因為你信任我……」
我想我說得夠多了。
秦總眼裡的神光淡了淡,然後他說:「你……說的什麼話啊。」
在我愣神的時候,他又繼續說道:「我其實只是怕你誤以為,我要訂婚,卻連你這個朋友都不通知,以後會生我的氣。那我豈不是很冤枉?」
我忙笑道:「那你以後真的要訂婚,會通知我的吧?」
秦總微怔,輕輕點了點頭:「我……會的。」
他說這三個字,中間頓了頓。似乎告知了我他的猶豫。
「如果我結婚,而你那時候還單身,我想我會讓你上來接花球的。」他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突然又扶額,嘆氣道,「我又在說什麼話,實際上我是不可能在你還單身的時候結婚的,訂婚這種事情也不會發生……」
「月天!」我急忙打斷他道,害怕他會繼續說出什麼樣的話。
因為我能感覺得到,從前方傳來的目光,冰冷的氣息在加重。
我有些著急地對秦總說道:「以後請千萬不要再對我說這種話,也不要再有這樣的想法。你這樣的話,我就算有了所愛的男人,也會有很深重的負罪感的。既然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話,那還是不要干涉彼此的人生,可以嗎?」
秦總看著我,似乎不敢相信我竟然能在他還沒說出什麼的時候,就先把話說得這麼絕斷。
不過,在燕少的*下,我現在是越來越懂得如何果斷的拒絕別人了。
而不是如同從前那般,總是扭扭捏捏,不好開口。
秦總對我點了一下頭,似乎是同意了我請求。
他問我:「那今晚上的飯局,你還去嗎?」
我不想撒謊,點頭說:「我會去的,我很久沒有參加過家庭聚會了。」
秦總眼神又黯淡了幾分,他頗有些落寞地說:「我也會去的……有些事情,我始終要正面去面對,然後正確處理掉。」
我對他笑:「那就很好呀。」
沒想到我這般笑,卻看到秦總眼神里出現了一點傷痛的神色。
他皺眉看著我:「小瑩你……其實沒有和阿冰真正在一起過吧?」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提到這茬,他卻緊接著說道:「可是阿冰卻把一切都留給了你。小瑩,我經常在想,你們一定是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秘密。這些秘密把你們都連接到了一起,讓你們親密無間。而我,卻沒有這種運氣。」
他說著揮了一下手:「算了,越說越離譜了。晚上見了。」
我愣愣地看著他轉身,消失在拐角。
直到燕少的手臂從後面攬上來,才醒過來。
燕少沒等我說什麼,轉眼就把我按在了牆壁上。
他低著頭,臉上的神色愈發寒氣凍人。
他開口,算得上是面無表情:「我現在有些後悔放任你和他走得這麼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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