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下,風聲呼嘯而過。
將我和燕少低聲的、猶如呢喃一般的咒語聲淹沒。
我想這世間能將殺鬼的咒語念得如此可歌可泣,如同情詩一般的,只我,燕少,再無三者。
當我念到最後的時候,燕少的手從我的脖子上慢慢垂了下來。
他已經化作透明的手指,從我的肩頭滑落,順著我的手臂,落到了我的手心裡。
我感覺到了手心繾綣的氣息…… 我想要抓住這最後的氣息,然而,燕少化為了一團空靈的氣體,漸漸地,隨著風兒飄散開來。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從萬丈懸崖跌落。
我轉過身去,去抱那團虛無的氣體。
我聽到自己嘶聲力竭地喊了一個字:「不——」 我哭不出來,只覺得整顆心,整個軀殼的內里,都被這虛無的氣所掏空,都被燕少的消失而帶走。
「不……不……」我的喉嚨嘶啞,想要叫住我的愛人,可是我甚至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單音,「燕少……四一……別走……」 我的眼淚斷了線一樣落。
「求你……不要……不走……」我拼命的吸氣呵氣,仿佛再多的氧氣也供不起我此刻內臟的運轉。
我用手去聚攏那些氣體。
那些帶著燕少氣息的,熟悉的氣體。
我知道那是他的魂,他再也聚不起形狀的魂。
天哪,我幹了些什麼? 我親手殺了我的愛人,我的男人,我現在僅存在這世間,唯一可以信賴和親密的人。
我不斷反覆低聲喃喃自語著,機械而六神無主地用手聚攏著燕少的殘魂:「我在幹什麼……我在幹什麼……燕少……燕少……」 我必須要不停的念著他的名字,仿佛我一刻停下了說話,我的人生就渺無意義。
在旁人看來,這個女人一定是個瘋子。
在一堆空氣之中不停的撈來撈去,最後像是抱著什麼似的,把一團空氣抱在懷裡,然後不斷地對著空氣說這話。
「燕少……燕少……不要走,不要走……」這是我反覆說的話。
唯一能做的,只是乞求而已。
我知道我抱住的是他的殘魂,已經全然無法凝聚出身形,也無法說出任何的話語,甚至不知道還有沒有意識。
但是當我抱住他的時候,我知道他還是存在的,只是這麼微弱的氣息,或許連一絲陽光都承受不起,哪怕身為小陽傘的林小瑩就在他的身邊。
這樣的魂,連投胎都是做不到的。
只能在風雨中慢慢被溶蝕。
我想像從前那樣去吻他,給他我的氣息,以恢復他的形體。
可是……從某種角度而言,燕少已經不存在了,或者說,他已經失去了那種從我身上獲取能量的能力。
可是,我不能就這樣讓他消失,不能…… 哪怕他一直是這樣虛無的存在也可以,但就是不能消失,絕對不能! 我焦躁,我的大腦高速運轉,只為了能救得燕少…… 突然間,我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急忙想去拿印章。
是的,印章,燕少的印章。
我記得燕少說過,印章里存有他大量的氣息,不知道這印章能否重新給予他力量,讓他恢復到從前。
可是,就在我剛剛準備回身的時候。
一隻腳突然踩住了我的後背,猛然將我往地上踩下去。
我猝防不及,整個人抱著燕少的殘魂往前方撲去。
而從後面偷襲我的那個人,則不等我緩過氣來,已經撲上來,抓住了我的頭髮,死命地把我的頭往岩石上撞去。
我聞到了一股惡臭味,知道襲擊我的人,竟然就是孫強。
他居然從波娃子的刀槍棍棒之下沖了出來,來到了回頭崖下面! 此刻,他一下下把我的頭往岩石上撞著,只恨不得能把我的頭顱砸個稀巴爛。
在孫強的預想中,他如此的暴擊,應該可以把我撞得頭破血流,再不濟也會暈死過去。
然而,等他累得氣喘吁吁,我卻始終毫髮無損,除了頭皮被他扯得生疼。
每當我的頭撞下去,離岩石還有三公分的時候,我和岩石之間就會有一層無形中的氣體,擋在我們之間。
這氣體如同一張軟墊,緩衝了孫強的力道,也最大限度的保護了我的頭。
孫強停下來手來,頗有些好奇地研究了一會兒。
然後,他就嘿嘿笑了起來:「果真是一隻頑強的惡煞,都已經只剩下一絲殘魂了,還要死撐著當護花使者。
」 我聽他的話,就知道,一直擋在我和岩石之間的,正是燕少的殘魂。
他只剩下了一點氣息,但依然要最大力量的來保護我。
我的眼淚落在濕漉漉的岩石上,混入雨中不見。
孫強也沒有再度對我下殺手。
他只是把他髒兮兮的手放在我的後頸上,頓時,一大股陰邪之氣透入我的脊髓,瞬間將我擊倒在地上。
「哈哈哈,」他張狂地笑著,「還以為能和噬魂煞訂下契約的女人,會有什麼異能佳骨,沒想到就是個普通的女孩子。
」 我躺在岩石上,躺在燕少的殘魂旁。
他的殘魂,自從剛剛我拼命聚攏之後,就再也沒有散開,而是一直纏繞在我身旁。
我雖然挨了孫強又一記陰沉木之氣,已經虛弱到極致。
但依然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噬魂煞,那是什麼東西? 孫強見我面露疑問,偏了一下腦袋,油膩膩的頭髮盪了一下。
「怎麼?你連你身邊的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他問我。
我便微微地搖了搖頭。
燕少很多事,我都不知道,這不挺正常的嗎? 孫強就又仰天大笑,十分得意。
笑完,他才問我:「你知不知道什麼叫『百鬼成煞』?」 當得到我不知道的眼神回答之後,孫強就帶著洋洋得勝的眼光看著我:「也難怪,你只有短短二十幾年陽壽,當然世間很多事都不知道。
」 他指著我身旁燕少的殘魂,道:「你身邊這男的,可是萬鬼煉魂陣中所出的噬魂煞。
」 我用無力的眼神看著孫強,表示聽不懂。
於是,萬年槐木精,也瞬間被我呆呆的眼神給打敗了…… 受到挫敗的槐木精表現出了自己數千年埋在地下的超強忍耐力和耐心,他居然蹲下來,開始嘰里呱啦給我講述有關噬魂煞的相關知識。
槐木精說,一般人死後,飄蕩在世間的命魂便是鬼。
這些鬼,因為死之前的原因不同,能力也不同。
一般而言,能力的強弱由自身的顏色而定,從透明到白色、再到黃色,再到紅色,再到青色……顏色越深能力越強。
不過,比鬼更厲害的,是煞。
煞是是鬼的升級版,具有強*術。
能化人形,能遁形,能幻化出各種工具物體,可以害人於無形無影之中。
有些因為某種特殊原因,甚至能行走於陽光之下。
並且,煞是非常難除的。
普通道行的道士或者法師,遇到一隻煞,跑路都來不及,不要說除掉它了。
據槐木精說,一直和我相親相愛的燕少,並不是一隻鬼,而是一隻煞……並且,是一直噬魂煞。
這種噬魂煞,一般而言,百年難遇。
只有遇上有重大的外力事故,比如瘟疫、比如地質災害、比如戰爭,某個地區的死傷人數上萬之後,孤魂野鬼遍地遊蕩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出現。
最初的噬魂煞也只是鬼,但這鬼本身須得異常強大。
或許生前是相當了不得人,或許本身魂就異於常人。
每月初一十五,陰風洗滌之時,孤魂野鬼們痛苦萬分,在神魂不清的情況之下,就會自相殘殺。
這噬魂煞原先的鬼,為了減輕自身的痛苦,就會血腥的吞噬同類。
等到他吞噬上萬之後,就會脫鬼成煞。
從此具有一定抵擋陰風洗滌的能力。
槐木精說,它以前聽聞上古天地大戰之時,便有大巫專以收集孤魂野鬼,放到秘陣之中,煉製噬魂煞。
通過這種方式得到的煞,兇殘無比,可以供大巫驅使,不管是害人還是作惡,都是無往不利。
這道理有點類似養蠱。
把一群兇殘的蟲子放到一個蠱里,等他們相互吞噬,最後活下來的那一隻,就會是個強大的異類。
槐木精解釋完,指著我旁邊的燕少殘魂:「你身邊這隻,應該就是有人刻意用萬鬼秘陣煉出的噬魂煞。
本身這種煞,嘿嘿,本大爺對付起來還是有點困難的。
但你身邊這只不知為什麼,魂受了損,能力便大不如前。
本大爺略施小計,居然能借你的手一舉滅了它,可惜可惜……」 他搖著頭,「這魂被損害成了這般模樣,我拿來也沒有大用處了。
」 我聽到槐木精居然一直都在打燕少的主意,心中怒火騰騰。
但我也聽明白了一件事。
燕少原本是具有滅掉槐木精的能力,只可惜……當初去集團大樓取印章的時候,他被風水陣的威力所波及,受傷嚴重。
這之後陰風洗滌,再度加重了他的損傷。
槐木精嘖嘖嘆息著:「說來也奇怪,這噬魂煞吞沒了上萬鬼魂,原本應該已經無情無義,心存惡念,六親不認,沒想到還是個改不掉的情種。
我給你種了陰沉之氣後,與他留在你體內的煞氣相融合,原本以為會要你的命。
沒想到這鬼煞居然拿自己的精魂餵你,給你續命。
嘖嘖,真是千古難見的奇遇。
」 他繞著我轉圈:「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子,姿色上乘而已。
既不是什麼好爐鼎,也沒有什麼好骨骼。
他圖個什麼呢?」 我輕蔑的看著槐木精,人被稱為萬物之靈,而這靈性之中最為重要的愛情,豈是你一根爛木疙瘩所能理解的? 槐木精繼續想不明白中:「好比剛才,他若是殺了你,去拿那印章,就可以擺脫我的控制。
可他卻要你念咒殺了他,寧可自己死也要你活著,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我完全不想理會這話嘮的槐木精了。
大概是在地底下埋了八年前的緣故吧,好不容易逮到一個人,就要嘰里呱啦說個不停。
寂寞真是種流年傷啊…… 但是槐木精完全沉浸在話劇角色中,開起口來滔滔不絕,完全沒有停掉的意思。
他乾脆蹲在我面前,擺出一副要講到天亮的姿態。
「嘿嘿,其實,你那大明咒也挺管用的。
只可惜,我早控制了那對夫妻,趁著你那幫兄弟不注意,我讓那老婆子悄悄過來,給我扔掉了符文,解開鎖,我就偷偷溜了過來。
你那幫兄弟,大概還以為我還鎖在那裡吧,哈哈哈哈。
」 我完全不回答,一方面是身體虛弱,命懸一線,另一方面確實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
槐木精繼續道:「我早就料到你們要來取我的本體了,嘿嘿,我早馭了一批鬼,守在這裡。
說實話,那些低級的鬼,對於你們家那隻煞而言,都是小菜一碟。
只可惜他把過多的精魂餵給了你,早已經不堪一擊。
我那些鬼衝過來,他自然會釋放本性,將它們一一吞噬。
可是,誰能想得到,我這些鬼,都是打下了我的陰沉印記,他吞噬過多,自身又虛弱,反倒會被我控制住。
」 我略微驚心。
沒想到槐木精這老妖怪,居然也能做下這樣的埋伏。
槐木精得意地看著我。
「我就等著你去拿印章了。
你這種和鬼煞有通靈的處子,自然可以破掉印章上的引雷符。
等你摸到印章之後,我再控制著你的煞將你殺死,然後我再去拿印章,萬無一失,哈哈哈哈哈……」 槐木精笑得都要仰翻過去了。
似乎為自己的計謀感到萬分得意。
我依偎著燕少的殘魂,喘了一口氣:「但如果……如你所言,燕少殺了我,先於你拿到印章呢……」 槐木精的笑聲被我的問話打斷。
他倒是很認真地看著我:「這個我倒真沒想到。
我還以為我完全控制住了他,沒想到他還能稍微做點抵抗。
只是為什麼他寧願讓你殺了他,也不殺了你去拿印章,我倒是怎麼也想不明白呢?」 好了,槐木精又繞回去了。
我猜孫強也是從沒談過戀愛,槐木精又是個生在深山老林里的鄉巴佬。
人家保安趙小哥是從沒摸過花姑娘的手,但人家好歹還有追求愛情的志向,這槐木精一輩子,大概都在為修煉成為人形而奮鬥吧…… 想來也蠻可憐的。
槐木精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
他說當初在我體內種如陰沉氣,其實只是想著要逼迫我下來幫他取印章,然後才給我解掉毒。
沒想到噬魂煞居然害怕我死去,拿精魂餵我。
這一石二鳥的好處,他倒真是沒料到啊。
他還說,他在馬望坡給我鬼打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法術被破了,當時他還以為我是哪路神仙,身懷絕技。
結果直到噬魂煞出現,才知道是我身邊養著這麼厲害一隻鬼煞。
槐木精又說,他還以為我是個用萬魂秘陣煉煞的大巫,結果後來又發現這煞不是我養的。
他就百思不得其解了,這煞既然不是我養的,為什麼要保護我呢,為什麼要幫我做事呢,為什麼為了我命都不要呢? 槐木精的為什麼,加起來一定有十萬個。
最後,我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耳膜里也嗡嗡作響,身體輕飄飄的,好像即刻就要粉碎一般。
槐木精大概也看出我命不久矣。
他就嘆口氣,說,這孫強還沒有媳婦,本來最早的計劃是用我體內的陰沉之氣,逼迫我嫁給孫強當媳婦的,也算是用了這孫強身體的回報。
因為這世上,只有他的槐木本體,可以解我體內的煞氣和陰沉氣。
沒想到最後卻不得不殺了我。
槐木精說完,還假惺惺的說:「小妖精,你就不要怪我了。
要怪就怪你身邊有這麼一隻噬魂煞,大爺我才不得不出手除了你們倆。
不過,嘿嘿,只要我拿到了那桃木的印章,從今以後我就是宗布神再世,世間萬鬼千煞供我差遣,哈哈哈哈。
」 燕少的大印,竟然具有人鬼兩界間的神力…… 在人界,它是可以在集團里號令千軍萬馬的玉璽,無數人都在覬覦著得到它。
而在靈界,它是可以鎮驅妖魔鬼怪的符令,山精野怪也是垂涎不已。
槐木精走到了不遠處。
先是從地上拿起了自己的本體,左看右看一番,然後捧在手裡掂了掂,顯然是十分的滿意。
然後,他彎腰拿起了那枚小小的印章。
雨已經沒怎麼下了,被槐木精俯身的孫強便對著天空細細端詳這印章,邊看邊嘖嘖讚嘆:「九轉雷擊桃木,比大爺我還多挨了一次雷。
看這桃元精氣,真是天地罕有,尤其是這上面所刻的符文,嘖嘖,這就是引雷神符麼?」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天邊突然隱隱約約響起了轟隆的雷聲。
槐木精嚇得立即往天上看。
然而天幕低沉黝黑,連雨滴都收斂,絲毫沒有雷鳴電閃的跡象。
槐木精就放下心來,又嘿嘿一笑,欣賞起了它搶到的寶貝起來。
他把燕少的印章翻過來,對著燕少的名字又是嘖嘖嘖:「名字上還刻得有符,真是大手筆……咦,這名字里居然還有他的精魂存留?」 槐木精一愣,突然間又是一陣狂笑。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得了這噬魂煞的原始魂元,勝過百年修煉。
」 他一時笑得得意,幾乎沒有注意到,在他的頭頂,正密集著一團烏雲,這些烏雲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越凝越多,越聚越厚。
當槐木精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那一瞬間,厚的如同一團烏棉花的雲層中突然泄開了一道口子,一道犀利的閃電,混著一道天雷,從天而降,朝著回頭崖劈了下來! 天雷轟頂! 終於在這一刻到來了! 槐木精始料未及,只看著天空,看著那道閃電,瞳孔里寫著不可思議。
他完全沒有躲避能力的站在那裡,只能挨下這突如其來的天災*! 我也是始料未及…… 並不是說沒有預料到會有雷電襲來。
而是沒有預料到,這天雷在半空中,突然化作了兩道。
一道朝著槐木精而去,而另一道,竟是朝著我身邊燕少的殘魂而來! 天道自有道。
若是世間有物違背了天道,天就會降雷轟頂,將這並不該留存於陽世間的妖魔鬼怪通通滅掉。
我知道槐木精必然是要遭雷劈的。
卻沒有想到,燕少只剩下了一縷殘魂,卻也躲不過老天爺的火眼金睛。
這兩道雷,一道是要滅掉槐木精,另一道,乃是要讓燕少徹底消失於這世上。
那一霎那,我的身體裡突然湧出了最後的力量。
我一下子抱住了那團微弱的殘魂氣息,翻身而上,用我的身體替燕少擋住了這道雷擊。
…… 雷落在我後背上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懵了。
只覺得一列火車從我的左耳跑到了右耳,在我的頭腦里、我的身體裡都留下了巨大的轟鳴聲。
萬伏電流從我的身體裡穿過,讓我的心臟幾近罷工…… 我知道我死定了。
這天雷猛烈,可直接將我打成焦炭。
但是這一刻,我沒有選擇。
我已經親手殺過一次燕少,我不可能讓他連一絲殘魂都消失在眼前。
我寧願死,也要保全他留在這世間的最後一絲氣息。
我在心裡默默念著。
四十一,我同你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突然感覺到,冷風吹拂在脖子上,如同刀子一樣疼。
岩石是濕潤而冰冷的,貼著我的另一邊臉。
而我的懷中,似乎有一團溫暖的氣息,在輕輕摩挲著我的臉,為我抵擋午夜的寒氣。
我睜開了眼,我看到我依然躺在回頭崖的崖底。
我竟然沒有死! 我驚得立刻坐了起來。
這麼一坐,我也立即發現,之前壓抑著我身體的陰沉之氣,還有煞氣,竟然全都消失了。
我現在又是生龍活虎的林小瑩一枚了! 我抱著眼前的那團氣息,驚喜地對著他說道:「燕少,我沒有死!我還沒有死!我居然抗雷擊!」 那團氣息便慢慢纏繞著我,在我的身體周圍緩緩遊蕩著。
我對著虛無的空氣,帶著虔誠與深情:「燕少,沒有關係,我不管你是什麼煞,或者是鬼,或者只是一團氣,小瑩一定會讓你恢復如初的……」 說完這話,我就去看槐木精。
只見離我不遠處,孫強居然還站在那裡,只是整個人都被劈得焦黑,像一截木炭。
在他的腳邊,槐木本體被天雷劈得裂成了兩半。
燕少的印章完好無損,卻還拿在他的手裡。
我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身輕如燕地走了過去,從孫強手裡把印章拿了回來。
然後,頗有點無良地把雙手舉了起來。
「對不起啊,槐木老大爺,我戴了橡膠手套,忘記通知你了。
」 …… 是的,我戴了橡膠手套。
下回頭崖的時候就戴了。
不為了別的,就是為了拿到印章的時候,我的手不會真正碰到桃木印章。
其實事情很簡單。
我和燕少早就猜到了槐木精會在我碰了印章之後,拼死來搶印章的。
所以,我乾脆佯裝拿到了印章,然後再找個機會偷偷落掉,讓槐木精撿到……再然後,讓他自己去引雷轟頂,自取滅亡! 當然,中途我和燕少會被那些村民的鬼魂襲擊,燕少會因為吞噬了鬼魂而被槐木精控制,而我又再度被陰沉氣擊倒,甚至於最後我迫不得已對燕少下死手……這都是預料之外的事。
燕少讓我要殺掉槐木精,替他報仇的時候,他是胸有成竹的。
因為,槐木精必然去拿印章,天雷必然會到來。
可是,我沒有想到的卻是,我因此而失去了我的燕少…… 我去掉了手套,雙手合十,把印章握在手中,默默禱告了片刻。
便拿著印章,把它遞到了那團燕少的殘魂之前。
我帶著最後的一絲希望,看著空空如也的前方:「燕少,回來好嗎?」 印章被燕少的殘魂多包裹著,慢慢地,它好像在被什麼力道牽扯著……我的手漸漸鬆開了,印章卻是懸浮在半空之中,好像被什麼力量把持著一般。
又隔了好一會兒,我的雙眼,慢慢能看到眼前有一個模糊的輪廓在出現。
我低頭,看到印章被一隻透明的手握在其中。
奇蹟出現了…… 印章的存留的,燕少生前的精氣元魂,竟然一點一滴地,和燕少的殘魂融合,繼而,重新勾勒除了燕少的線條。
那一刻,我的淚腺是崩潰的…… 我幾乎忍不住,就要緊緊抱住他。
可是我不敢,我害怕我一伸手,他又會消失。
我只是看著眼前逐漸清晰的臉龐,那挺直的鼻樑,那溫潤的唇,那流光溢彩的眼眸……我捂著嘴,連哭泣都不敢,生怕我的呼吸聲太大,會把我的燕少吹走。
燕少一隻手握著他的印章,另一隻手,卻伸過來,握住了我的手腕,將我捂著嘴的手拿開了。
然後,他低下頭來…… 他的唇碰到了我的唇,是真實的觸感,有溫度的觸感。
我主動地迎合他的輕咬和吮吻,迎合他糾纏的舌尖,迎合他愈來愈強烈的呼吸。
我抱住了他的脖子,掛到了他的懷裡,他漸漸結實的胸膛里。
回頭崖下風蕭蕭,死裡逃生的我們,用僅存的,剛剛恢復的力量緊緊*在一起。
燕少吻掉了我落下的淚,咬我的下巴。
那一瞬間,什麼話語都是多餘。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才停止了似乎永無止境的擁抱和親吻。
今夜裡沒有月光,但這並不影響我們相互凝視著對方。
先開口的人是燕少,他捏了一下我的臉,說了兩個字:「白痴……」 我一下子抱住了燕少,把頭埋在他的懷裡,我哽咽著說:「我就是白痴,我白痴我高興。
」 燕少似乎笑了笑,他撫摸著我的頭髮,接著我的話說道:「你白痴你幸運。
」 我聽他的話語和神氣,如此的溫柔,從未有過,心瞬間就被柔軟填滿。
燕少緊接著說道:「白痴,不知道雷電是會打死人的嗎?」 我一愣,隨即明白,燕少是在說我剛才替他擋天雷的事。
我抬起頭,很認真地看著他:「雷電打死人,是常識。
但我要來擋,這是常情。
」 燕少聽到我說常情二字,頓時也神情一滯。
頃刻間,他的眉頭皺了起來,可是雙眼中卻帶著罕有的心痛的神色,那時候,他雙手都重重地捏著我的臉頰:「如果不是因為你體內有陰沉之氣和煞氣這雙陰邪,天雷早把你劈成焦炭了。
白痴,下次就沒這麼幸運了,不准這樣了。
」 我才知道,原來,居然是我體內的陰邪和天雷兩兩抵消了。
想來也是,這天雷是天地間至剛至陽之物,恰好能除陰。
原本普通人被雷擊,萬伏電壓過身,必然會死翹翹。
可是沒想到我非但沒有死,還因禍得福,身上的陰邪全都消失,不治而愈了。
非但這樣,那槐木本體也被天雷轟打。
從八轉神升級為了九轉,成為了一塊世間罕有的九轉雷擊槐木陰沉木。
我的病好了,燕少的印章拿到了,我們還得到了陰槐木。
這收穫想想都令人喜悅。
我去取槐木本體,剛一碰到,就被一陣殘留的電流電得渾身亂顫。
等到我抖過了,這才把槐木小心翼翼地給燕少捧了過來。
燕少大概知道我電不死,所以壓根就沒關懷過我半句。
他就是這個樣子,平時對你不聞不問的,但是關鍵時刻,又奮不顧身得讓你心疼。
此時,燕少看著這又被劈了一道裂縫的槐木本體,把手掌輕輕放在了上面。
我看著他的眉頭深皺了起來。
過了半晌,燕少才對我說道:「這槐木精居然還有一絲殘魂在裡面。
」 我驚悚,忙問要怎麼辦。
燕少倒是神情輕鬆:「沒什麼,他也是附了孫強的體,所以借著他的身體藏留了一點魂。
不過本體被雷劈,它的魂必然要回到本體之中來養著。
我接下來只需要也進入其中,趁著它虛弱,將它煉化了就可以。
」 我聽燕少說得輕鬆,只覺得心裡打鼓,試探性地問道:「就這麼簡單?」 燕少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也不是。
林小瑩……我大概要在你面前消失很久了。
」 我聽到這句話,嚇得急忙抓住了燕少的手。
燕少便也有些無奈,他告訴我,他現在也是受了十分嚴重的損傷,是靠著印章之上存留的原始魂元才能勉強聚魂,否則的話已經煙消雲散了。
不過這千年九轉雷擊槐木是養魂的好東西,他只需要進去,把槐木精煉化了,然後再在其中修養一段時間,自然可以重新恢復到最初的功力,再度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聽這話的意思,似乎有點遙遙無期的感覺,便心慌慌地問:「一段時間是多長時間?」 燕少就答:「少則幾天,多則幾年。
」 這不靠譜的回答瞬間就讓我倒地不起了。
燕少並不管我裝死耍賴,他只是頗有些嚴肅的看著我:「我進入槐木養魂之後,你要替我保管好這塊槐木,不要讓這木頭落入歹人之手。
如果有任何妖魔鬼怪膽敢來騷擾,你就用我的印章將其驅除。
」 我頓時直挺挺坐了起來。
「用你的印章?」我幾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燕少已經把他的大印交到了我的手中。
「這東西我現在也用不到。
但是你拿在手中,就可以萬邪不侵。
你要保管好,不要讓任何人從你手中拿走。
」 那枚小小的印章實沉而精巧,我不由得緊緊握住了它。
「燕少……」 ……我捨得不你。
這樣的話,我現在不敢說出來。
還沒有分開,就已經在思念。
燕少已經俯身,又輕輕地吻了一下我的嘴唇。
「改天見,林小瑩。
」他總是用最簡單,最沒有份量的詞語,組成最沉重的話。
說完這句話,燕少幾乎是化作了一道煙霧,進入了槐木被天雷劈開的縫隙之中。
我的手裡,現在拿著兩塊木頭。
一塊鬼木,一塊驅鬼木。
好比陰陽兩極,相互牴觸卻又相互吸引融合。
尤其是我握著槐木的那隻手,能明顯的感覺到,燕少的氣息在裡面劇烈的盤旋著,他應該是已經在煉化槐木精了。
這回頭崖,現在又恢復到了我孤零零的狀態。
我愣了片刻,然後急忙取下背包,把槐木裝了進去。
然後把印章裝在了裡層。
可是想了想,又覺得不妥當,又把印章取出來,塞到我文胸的裡面。
我的文胸一向沒有海綿,硬生生塞了塊印章進去,一邊胸都被擠變形了。
要不是槐木太大的話,我都會將就塞到另一邊去,擠出一條壯觀的事業線。
然後我就把包背好,去看孫強。
這一看不打緊,我發覺這傢伙居然也還活著。
只是我輕輕一碰,他就倒下了地上,人事不省了。
我知道他被槐木精附體,幾乎被抽乾了精氣神,搞不好,以後都要瘋瘋癲癲下去了。
只是,這樣一來,難題就來了。
我一個弱女子,剛剛恢復了健康,要如何才能把孫強運上去呢。
正盯著懸崖上方思索著,一個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了下來:「林妹妹!林妹妹!你在下面嗎?」 這時恰好月亮出來了一點,我便看到八點水竟然趴在懸崖上方,舉著手電筒,對著下面焦急地呼喊著。
月光照在了我的臉上,八點水立刻驚喜地叫道:「你果然在下面,你是攀岩下去的嗎?」 他提了提懸崖邊的登山繩。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心想八點水是什麼時候來的,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不過,我略微穩了一下心神,又想到,剛才下雨打雷,懸崖下又黑,如果八點水早過來了的話,應該早就拿著電筒照了,不至於等到現在。
我便對著八點水喊,說我是被孫強帶下來的,可是這傢伙現在被雷擊了,昏迷了過去,可能要八點水幫忙把他拉上去。
八點水答應得很爽快,我便把安全帶栓在了孫強的腰上,讓八點水先把他拖上去。
別看八點水文文弱弱,其實臂力很驚人。
孫強本身也比較矮小,估計這段時間又沒好好吃東西,體重也很輕。
不一會兒,八點水就將他拖上了懸崖。
然後,他把安全帶又放了下來。
對著我喊道:「妹妹,你把安全帶系好,我再把你拉上來。
」 我便笑著道謝,說我應該可以自己爬上來的。
八點水卻對我喊著:「讓我拉你上來吧,你總要給男人表現英勇的機會。
」 可能是因為剛剛了卻了心裡一樁大事,我心情還不錯,聽到他這話,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正想著要怎麼回答他,峽谷的遠方,突然傳來什麼奇怪的轟鳴聲。
好像野獸在低低咆哮一般。
我和八點水同時聽到這聲音,頓時都愣了愣,一同看向了懸崖底的那頭。
可是隔了兩秒,八點水突然瘋狂的喊叫了起來:「妹妹!趕快上來!快上來!上游的堰塞湖決堤了!下面馬上爆發洪水了!」 天了嚕! 這是什麼情況! 我、我內內里還塞著燕少的印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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