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_86692這世上人類面對恐懼,一般有兩種反應。
第一種是逃避,雙腿發軟,大叫一聲昏過去,或者是拔腿就跑,邊跑邊嚎。
第二種則是反抗和毀滅。就好比我現在這樣,拿著一隻有鋼跟的高跟鞋,用打樁機的力度,對著對方用縫紉機的速度猛擊。
我一邊打,一邊在心裡狂喊:「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因為可怕,所以一定要消滅掉。
我那一刻簡直是化身宇宙戰士,高跟鞋都揮舞出了雷射戰刀的威力。
這厲鬼大概還想著要讓我翻著白眼暈過去,或者哭喊著求饒。沒想到他遇到的是個一聲不吭只知道砸人的女漢子。
由於我頭腦被恐懼占據,所以根本就沒意識到,我砸第一下的時候,厲鬼就已經開始捂腦袋了。
我砸第二下的時候,他哀嚎了一聲:「哎媽呀!」
我砸第三下的時候,他想要抓住我的高跟鞋,還在大喊著:「別打了!」
可是我根本聽不到,我也不會給對方抓住我的機會,我不管他指甲尖尖,面目猙獰,只知道飛快地用高跟鞋猛砸對方。
厲鬼在我的猛烈攻擊下,很快就開始躲。
但是我已經進入戰鬥狀態,想停也停不下來,也不管他喊了什麼叫了什麼,不把對方打成一隻漏勺誓不罷手。
這鬼被我追得滿更衣室亂跑,無奈跑步又是我的長項,他跑到哪兒都逃不掉一高跟砸頭的厄運。
最後,他被我逼到了角落裡。
他舉著雙手,大喊著:「我求饒!我求饒!求別打了,別打臉了!」
我這會兒也有點累了。
便站住了,舉著鞋子,想著接下來要怎麼對待這隻鬼。只是最後一下還沒敲下去,這厲鬼突然把我一推,趁著我趔趄之時,就想往更衣室外跑。
我見他要逃掉,一時也沒合計好,我是要跟著繼續追,還是就這樣放過他。
只看模樣的話,這傢伙真的像是鬼,至少比燕少當初在古街上裝的骷髏頭像多了。可是一聽聲音,卻覺得這就是個人而已,而且……這聲音還有點耳熟。
我正想著,厲鬼已經跑到了更衣室的門口,打開了門。
我覺得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鬼,也還是應該把他捉住,問個清楚明白才是。
如果他真的是鬼,為什麼要找我麻煩?
如果他不是鬼,又為什麼要裝鬼找我麻煩?
不料我還沒有邁步上前追,那厲鬼又關掉了更衣室的門,轉過了身子。他愣了一下,然後伸手,啪的一下,把更衣室的燈打開了。
我也一愣,原來燈沒壞啊。
現在,更衣室里光線明亮,這鬼正巧和我面對面看了個正。
這一看,我還沒覺得驚悚呢,他就「啊」的大叫了一聲,朝我撲了過來。
我現在對付這傢伙已經有鬥爭經驗,於是沒等他撲到我跟前,就不急不緩舉起高跟鞋,打得他腦袋冒煙。
這傢伙挨了打,哀嚎著捂著腦袋,又沒頭沒腦往回頭跑。
他跑到門口,打開門,卻又再一次關上,轉過身來。
然後,我聽到他對著我發出了一聲悽厲的叫喊:「有鬼啊——」
我汗……誰是鬼,說清楚點啊。
我可是如假包換的人類,你一個青面獠牙的厲鬼,對著我一個人喊「有鬼啊」……你是要把全陰間的鬼的臉都丟光嗎?
這厲鬼喊完這一聲,又朝著我跑過來。
我立刻舉起高跟鞋,準備再虐待他一個回合。
誰知道他正要靠近我的時候,突然繞了個圈,避開了我的攻擊,朝更衣室的盡頭跑去。
我不知道他在玩什麼把戲,全身戒備。
厲鬼跑到更衣室盡頭,又吭哧吭哧往原路返回。
我舉著高跟鞋,防備他再次撲向我。
可是厲鬼再度繞過了我,朝著更衣室門口而去。
我以為這一次,他終於決定跑出去了。誰知道厲鬼打開更衣室的門,卻再度毫不遲疑的關上,然後他重新轉過身來……
……
等到這種情況發生到第三次,我也不舉著高跟鞋了。
我就靠在衣柜上,看著這厲鬼來來回回地在更衣室里練習循環跑。
每次他跑到更衣室盡頭,就要轉回來,再跑到門口,做一遍開門關門的動作。再轉身回頭重新跑。
如此重複轉圈,不知疲憊。
跑到後面,他已經不看我了,只知道埋頭認真跑,邊跑邊哭喊著。
我仔細聽了一下,發現他在哭著喊:「媽媽我要回家……」
在這個過程中,我把另一隻板鞋也穿上了,把外套也穿上了,就差把高跟鞋放進去鎖柜子了。
我也很想要回家。
燕少還在外面等著我呢,而我卻在這裡看一個瘋鬼像傻x一樣滿更衣室亂跑。他不走,我也要走了。
於是我放下了抱著的胳膊,站直了身子,招呼厲鬼道:「喂!」
我喊這聲的時候,厲鬼正跑到我前面。
我一喊,他立刻站住,又朝我撲過來。
我以為他又想來挨打,忙舉起高跟鞋準備迎戰。誰知道這傢伙撲到我面前,突然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鬼大人饒命啊——」
我嚇得……高跟鞋都掉地上了。
厲鬼撲在地上,哭得就跟被剪了小丁丁的太監似的:「小、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鬼大人在此,小的有罪,小的該死,求鬼大人放我出去,小的上有老母,要我養活……小的……小的還是個處男啊……」
我正在彎腰撿我的高跟鞋,聽到這彪悍的末尾,差點把腰都閃了。
我指著更衣室的門,好氣又好笑:「門就在那裡,你要出去,也沒誰攔著你啊。」
厲鬼看了一眼更衣室的門,哭得更傷心了:「那、那請鬼大人,不要再給小的弄什麼鬼打牆了。小的怎麼跑,怎麼出去,都還是這間更衣室啊!小的連花姑娘的手都沒摸過,小的不想死在這裡,求求大人,求求大人放我出去。」
他說完這句話,就開始往地上磕頭,咚咚咚的,更衣室的地板都要給他撞壞了。
我見他嚇成這個樣子。
其他的都還沒去細想,卻突然記起了這聲音是誰的。
我指著厲鬼,大聲揭穿著:「你是那個姓趙的保安小哥?是不是!」
厲鬼便磕頭便承認:「是!正是小的!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鬼大人,求大人放過我……」
我一時氣結,伸手一抓,就把整一個長頭髮、青面獠牙的頭套從他腦袋上扯了下來。
再一看……
哎呀,這豬頭是誰啊?
只見趙小哥從額頭到下巴,一塊青一塊腫一塊破,幾乎沒什麼完好的地方。我看了看這辨識度很低的臉,再看了看我手裡閃著寒芒的釘子跟……
然後,我默默地把高跟鞋藏到了身後……
趙小哥似乎沒注意到我心虛的小動作,他還在哭著求饒:「大人,小的不是故意這樣的,實在是那群踐人逼我的,她們說我要是不來嚇大人您,她們就要讓那個鄧經理開除我。小的上哪兒去找這麼好的保安工作,小的每個月四千工資,三千寄回老家給我媽,剩下一千租房吃飯,連找個小姐都沒錢……」
趙小哥說著又就開始抹眼睛,一抹似乎碰了什麼傷口,又嗷嗷的嚎。
我聽他三句話都離不開找花姑娘的事,也實在覺得這小哥有些可憐了,二十好幾的小伙子,連女人腰上的皮膚是什麼顏色也不知道,大概也確實活得很鬱悶吧?
於是,我忍著笑……是的,我很想不厚道的笑一笑,但是出於同情的美德還是忍住了。
我忍著笑,故意冒著冷氣地問他:「這麼說,你剛才看到我換衣服了?」
我這一問,趙小哥又開始磕頭,反正頭都被打破了,他似乎不介意更破一點。趙小哥邊磕邊發誓:「沒有!絕對沒有看到!」
我於是冷笑著:「沒看到?很好!那就我就可以殺人滅口了!」
趙小哥聽我宣判他的死刑,嚇得簡直像要尿褲子一樣,他抖得像篩糠:「不對……我我、我看到了,我是看到了……看、看到了……」
我哼了一聲,眯著眼睛:「既然看到了,那就只剜了你的雙眼,容你苟且活著吧。」
我說完這句話,就伸出手,十指張開狀,作勢要挖趙小哥的眼睛。
趙小哥這下磕頭求饒都不會了,他一陣抽搐,居然口吐白沫,倒地裝死去了。
「喂!」我蹲下,推了推挺屍的他,「膽子這么小,你怎麼當上保安的啊?」
趙小哥閉著眼睛,抖個不停:「鬼、鬼大人,小的沒了眼睛,當不成保安,沒錢寄回去……我、我老媽就沒錢修房子和生活了,鬼大人你大人?大量,放、放過小的,小的這輩子一定當牛當馬,肝腦塗地,臥薪嘗膽……」
我聽趙小哥亂用成語,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叫我女王大人!」我捏著憤怒的聲音。
什麼鬼大人,趙小哥也真是沒個腦子的,我林小瑩看上去像鬼嗎?
趙小哥忙不迭的點頭:「對對,女王大人,女王大人。」
其實我並不擔心趙小哥看到我換衣服。自從上次秦總看到我在更衣室「換衣服」之後,我的心理就有了陰影。每次換都是先把褲子穿上,才脫掉裙子。
而小吊帶,我今晚上準備帶回去洗,所以壓根沒脫,只準備在外面套個外套就了事。
所以趙小哥就算是看到我換衣服,也是脫了一層還有一層,完全木有任何眼福可言。
不過,我雖然和趙小哥沒什麼仇,但是他居然裝鬼來嚇我,並且之前還故意和周佳穎她們串通一氣,不讓鎖匠來給我開門,也算是個可惡的幫凶了。
所以,我也不解釋太多,只問他道:「今晚上的事情,前因後果到底是怎麼樣的,你且如實向我道來,如果所言屬實,本女王就放過你。如果敢有半個假字,哼哼哼……」
我冷笑著,嚇得趙小哥又一陣亂抖。
於是,趙小哥就跪在地上(我想要他站起來,他非要跪著),把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向我倒了個乾乾淨淨。
原來,我那天把開水倒鄧經理心口上之後,當天晚上,周佳穎就找到了趙小哥,要他平時凡事都要為難我。那牙籤,也是周佳穎讓趙小哥弄碎了,然後塞進去的。她吩咐趙小哥,如果第二天我要找人來開鎖,絕對不能放進來。
可惜我牙籤和開鎖並沒有難倒我。
周佳穎又找到趙小哥,給了他這套厲鬼的行頭。周佳穎告訴小哥,我今晚上鐵定是要加班的。等到鐘聲敲了十二點,瞅個我上廁所的時間,就跟在我後面來嚇我。
可是沒想到,我還沒十二點就幹完了工作,於是小哥連忙打起精神來嚇我。哪兒知道我沒被嚇到,他倒險些被嚇死了。
我聽他說到這裡,心裡緊了一下:「我加班的時候,你一直在旁邊監視?」
那時候,燕少可是在我旁邊的。哪怕趙小哥看不到他,也恐怕會看到懸浮在半空的紙張。
不過趙小哥接下來的話打消了我的擔心,趙小哥對天發誓:「我哪兒敢監視鬼……女王大人您啊。今晚上不該我值班,十二點沒到,我一直穿著這身衣服,在更衣室玩手機打瞌睡。」
我猜小哥現在也不會騙我。
小哥又賭咒,說他自己絕對沒有想過要為難過,或者來嚇我什麼的,都是周佳穎,那個女人很霸道的,仗著自己有大後台,所以把自己當成前台的女王。
每次有新人來,稍稍個性一點,無不是被她收拾得俯首聽耳的。
小哥還說,周佳穎給他承諾,只要他能趕走我,她就給鄧經理提意見,讓他當保安隊長,給他漲工資。但是如果不幫著她,就要讓鄧經理開除他。她說鄧經理認識這個城市所有公司的人事,打個招呼,趙小哥從此以後都找不到工作了。
趙小哥說到後面,哭得那個傷心。他說自己爹死得早,老媽一介農村婦女,沒收入,只有靠自己養活,掙的錢都寄回去,想在老家蓋房子。說到後面又說,自己還沒娶媳婦,但是花錢找一次小姐都捨不得……
我……我對於趙小哥的執念,表示深切的同情。
不過有一點我還是比較疑問的,我問趙小哥:「為什麼周佳穎要讓你裝鬼呢?萬一你不成功,我揭穿了你,豈不是她也要敗露嗎?」
我說的就是現在的情況。
雖然一開始趙小哥也把我嚇得不輕,可我是個迎面恐懼的女漢子,把他打得哭爹叫娘不說,還讓他遭遇了「鬼打牆」。
我猜鬼打牆是燕少的傑作,不過燕少現在都沒現身,我也不做定論。只想先把趙小哥的事情解決了再說。
趙小哥聽我這麼問,咦了一聲,顯得頗為驚奇:「難道說之前的靈異事件,都不是鬼……女王大人使的神通嗎?」
我問什麼靈異事件。
一問才知道,公司前段時間,發生過很可怕的事情。大致就是兩位前台助理留下來加班,結果在更衣室里遇到了鬼,當時情況據說太恐怖,事發後和公司高層都過來了。
我問是什麼樣的鬼。
趙小哥搖頭:「具體不是遇到了什麼鬼,而是說遇到鬼打牆,無論如何也走不出去,手機也沒有信號……」
趙小哥的形容把我都有點嚇到了。
趙小哥說,那天晚上他和另外的保安值班,聽到兩位前台在更衣室里哭喊,跑過來開門,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開,只有報警。
後來秦總和都過來了,更衣室自然而然就打開了。
可是兩位前台一出來就哭著說,她們要馬上辭職,第二天就不會再來公司上班了,問她們為什麼,她們也不說,後來就被帶到局去了。
秦總也沒有讓人事做任何挽留,只說她們要辭職,馬上招人就行了。
正是因為這樣,公司才會在第二天就發出招聘啟事,而我……就在第二周接替成為新的前台助理。
小哥這麼一說,我就想起我奶奶七十大壽那晚上,燕少沒有跟我一起去,而是單獨離開不知去了哪裡。
而秦總送我回家的時候,也說了,公司鬧鬼,他要過去看看。
現在,這些事情和我立刻獲得前台助理工作的情況,立刻串聯了起來,似乎讓我明白了什麼……
見我沉默不語,趙小哥顯得有點擔心,他膽怯地問:「女王大人,小的該說的都說完了,您現在能不能放過小的了?」
我額了一聲,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向趙小哥解釋清楚了。
我說:「你弄錯了,我沒什麼超能力,剛剛不是我讓你走不出去的。」
誰知道我一說完,趙小哥又開始磕頭,磕得比之前還要猛烈,就好像自己的腦袋不是媽生的一樣。
趙小哥哭著說,我什麼都不用說了,我就是有大神通的女王大人,他讓我放心,今晚上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他誓死效忠我,要和周佳穎鬥爭到底。
我哭笑不得,我說我不是女王大人,不需要他效忠我。
趙小哥聽我這話,更惶恐了。他抱著我的腿,一副小白菜地里黃的樣子,哭著說,我就是女王大人,是他的再生父母,我要是不承認,就是不肯原諒他,這等於宣判他的死刑。
於是……我再度華麗麗的無言了。
看趙小哥的樣子,我若是不收他這個部下,今晚就出不了更衣室的門了。
為了早點回去和燕少抱在一起睡香香,我只有勉為其難地點頭答應。
趙小哥高興地原地蹦三跳,那喜形於色的樣子,簡直讓我懷疑他白撿了個媳婦。
「我趙三頭髮誓,」趙小哥拍著胸口,「這輩子誓死效忠林小瑩女王大人,林小瑩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林小瑩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若違此言,天打雷劈,五雷轟頂!」
我想說趙小哥你不用這麼認真,我父母已經下地了,也沒再要個兒子的需求。
但是趙小哥顯然不這樣認為,他歡歡喜喜地送我出了集團大門,站在門口,久久的遙望著我的身影,我走到拐角,一回頭,還能看到他熱烈地揮著手。
我剛剛走過拐角,就看到燕少正靠在牆上,手揣在褲兜里,一條腿蹬著牆面,彎曲著迷人的角度。
「好玩嗎?」他昂著頭問我。
我聽到這話,就親熱地撲上去,挽住他的胳膊:「好好玩哦。」
奴隸主想讓奴隸玩得開心,哪怕奴隸是玩得驚心,也要裝得很開心。
我學癩皮狗的樣子,在燕少的胳膊上蹭著。
燕少嫌棄地看了我一眼:「裝得那麼假,也能把你嚇到。」
我知道他是嘲笑我被趙小哥的假鬼嚇得魂不附體,高跟鞋亂舞。
我嘿嘿笑了一下,就厚著臉皮,說,謝謝親愛的燕少玩鬼打牆給我看。燕少見我這麼沒皮沒臉,也好氣又好笑起來:「林小瑩,你也夠狠心的,看別人跑了三十個回合,才叫住人家。」
我很冤枉,我說我不知道趙小哥中了鬼打牆,還以為他發了神經病,而且我那時候還不知道他是假的鬼,還以為他在蓄什麼大招呢。
沒想到,趙小哥是李鬼遇到了李逵。
燕少就繃起食指和拇指,彈了一下我的腦門:「感官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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