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了心中一驚,忙問道:「前輩說的可是過兒的義父?」
那人卻不回答,雙腿一盤便坐了下來,取下背後的葫蘆,猛灌了幾口道:「老毒物一生作惡,臨了卻有個孝順兒子送終,還順帶個標誌的小媳婦,卻是強似老叫化百倍了。」
我只好假作聽不見,那廂老頭絲毫也沒有回答的意思,依舊在那自言自語:「女娃子,你的功夫好的很那,可是我看你比楊過那小子還小著那麼一點,難不成你從娘胎里就開始練功了?」
「...過兒是十三歲那年才入的門,我師父那時已經死啦,門中那時就剩下我和一個伺候我的婆婆,那孩子從小便吃盡苦頭,我遇到他時,他正和那位婆婆被全真的道士們欺凌……於是我便收了他當弟子。」老而不死謂之賊,古人誠不我欺,看樣子不跟他說點啥是不行了。好在九指神丐雖然貪吃,卻不是長舌婦,我左右無事,便把楊過自入門到出墓的經過撿不太重要的都一一道來。
洪七公不置可否的喝著酒,等我說到和歐陽鋒的一戰時,才「哦」了一聲,隨即又沉默下來。
「這麼說,你便真的是楊小子的師父了?」過了半晌,這老頭才擠出一句話來,「只是你們小兩口……嘿,你們若是這麼待在那活死人墓還好,如今,卻是有大把的苦頭等著吃罷。」
「還請前輩告知過兒和他義父的下落。」我沒功夫跟他顛三倒四的打啞迷,只得再次問道。
「你那小相公已經下山啦,至於老毒物麼,就在那邊不是?」洪七公有些感慨的嘆了口氣,起身便向右方的山腰走去。
原來這次楊過卻是追著忽然發瘋的歐陽鋒來到華山的,只是他武功差了歐陽鋒太多,平地上還勉強跟得上,到了險峻山路,登時便被甩下,遍尋不到,卻是遇到了洪七公。二人打發了五丑,不想歐陽鋒還是翻了出來,倆人王八對綠豆,沒說兩句便大打出手,只是在比拼之時,歐陽鋒隱傷發作,敗於洪七公手下,後來又殫精竭慮想要破了洪七公的武功,終於油盡燈枯。洪七公卻因為受創較小,雖然亦是元氣大傷,性命卻是無礙。
我也明白洪七公方才那聲「哦」的意思了,想是歐陽鋒當日和我比拼已然受了內傷,雖說調養了過來,畢竟年事已高,平常之時倒還無妨,等到和洪七公這等對手戰鬥之時,才顯露出來,終於一敗塗地。
我看著那塊小小的墳堆,上邊立著一塊木牌,寫著「義父歐陽鋒之墓,不肖子楊過立」。曾經的白駝山主,天下五絕之一,射鵰英雄傳的第一反派,那個追著師父喊「王重陽,我不怕你的先天功!」的死瘋子,那個疼愛楊過的率真老人,如今只是這麼一抔黃土,隱在這華山角落裡。
我走上前去,對著那墓碑拜了三拜。人死萬事空,再大的深仇,也泯然九泉了,再說他也算間接死於我手,我便是再拜三下,也不算吃虧。只希望楊過心中莫要對我生出芥蒂才是。
洪七公似是看出我的猶豫,笑道:「你莫要擔心,那小子連我也不曾遷怒,更何況是你,況且在他心中,你卻是天下第一要緊之事,便是你親手一掌拍死了老毒物,只怕……嘿嘿!」
我揉了揉眉頭,楊過到底跟這老頭說了什麼啊,下次遇到非要逼問他一番不可,古墓派的家法是要振一振了。
我打定主意立馬走人,不然非給他氣得暴走不可,卻聽得他道:「女娃子,方才你打老叫化的那一拳,可是九陰真經上的功夫?」
洪七公曾在海外荒島之上聽郭靖背過九陰真經,還指導過二人易筋鍛骨篇的習練,後來更是靠著那篇梵文總綱恢復了一身武功,以他修為見識,看出我武功來路自然不難。我當下便應了,又跟他說了重陽遺刻的事,這可是真正的密辛了,絕不是那種丘處機之流都曉得的風liu韻事,洪七公聽得也是唏噓不已。
卻見他沉思半晌,抬頭對我道:「老叫化一輩子也算活的轟轟烈烈,只是臨死之時比不過這老毒物風光了,這也不算甚麼。我這一身武功,降龍十八掌傳給了那傻小子,打狗棒法傳了鬼丫頭,倒也後繼有人,只是我臨老了還學了一門功夫,你和你那小相公都是醇善聰慧之人,更難得你學過那九陰真經,我今日便傳了你罷。」說罷便慢慢說出一段口訣來。
我聽了兩句,只覺深奧精微,當下不敢怠慢,忙潛運玄功,專心記憶起來。待他說完,我便複述了一遍,竟是絲毫不錯。老頭一臉不可思議,搖了搖頭,不再說話,駐著竹杖慢慢的走開了。我心知今日一別,或許再無相見之機,雖說和他相識不過半天時間,但是當年那十七八遍神鵰英雄傳可不是看假的,如今和他聊了許久,心中已是有了一些親近之感。
我看他步履蹣跚的爬上了山道,心中亦是悵然,待要說話,卻終是沒有開口。垂死的獅子,自然是希望能呆在僻靜之處,不願讓人看到它衰老的模樣的。
我佇立半響,轉頭又看了一眼歐陽鋒的墓地,便也沿著山路走了下去,心中默念起洪七公傳給我的那段文字,確認自己已經記熟,才開始仔細琢磨其中的意思。這篇口訣意境高遠,字句之中蘊含的義理深不可測,這大概便是傳說中的九陰真經總綱了。一直覬覦的東西忽然就莫名其妙的到了手上,也沖淡了不少方才的沉悶感,我慢慢走下山去,跟一名樵夫問了路,便向大勝關而去。
我日夜趕路,除了每天四個時辰運功恢復氣力,便是參詳研讀那段九陰真經總綱,寥寥數日便覺其中奧妙萬千,妙用無窮,偏偏又不得其門而入。我也不著急,只是一字一句的推敲參悟。這日便來到了大勝關地界,這大勝關是豫鄂之間的要隘,地勢險要,自此以北便是蒙古所占之地了。
進了關口,卻見此處人丁並不繁茂,倒是有不少叫花子四處走動。我不欲生事,便緩步走向鎮子之外,行了七八里路,天色已是入夜,果然便見一處占地頗大的莊園,莊中燈火通明,守門家丁也不攔阻於我,只是神情有些焦躁的不住向內看去。我凝神聽去,卻聽到一陣兵器交擊之聲,暗暗吸了口氣,便朝著主廳走去。
廳中圍滿了人,中間空出數丈方圓,兩人正在其間呼喝爭鬥,其中一人長髯銀劃,正是朱子柳,另一人卻做貴公子打扮,手持一柄鋼骨摺扇,卻是當年在終南山下壟山鎮上邂逅過的霍都,我便這麼漫步走進廳中,圍觀群豪的目光「唰」地一下,大半都轉到我身上。我四顧廳中,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喊道:「姑姑,姑姑!」,隨即一個身影從屋角撲了過來。
我由他抱住,待他稍稍平靜,才輕輕推開。數月不見,楊過已是又長高了一些,原本尖尖的臉龐顯出一些稜角,他本就長得俊俏,如今倒是多了一分成熟男子的韻味。我知他一路定是吃了不少苦頭,便伸手幫他理了理散亂的頭髮道:「你卻是瘦了些,看這臉上又是傷,又是紫的,是誰又欺負你了?」
楊過卻不分說,只是拉著我的手,走到廳中一角,小聲說起離別後的事情。原來那日我離開之後,楊過便在山中找尋了一番,誰知沒找到我不說,待他回去,卻發現歐陽鋒也不見了,只好下山而去。他雖然聰明,卻是不通追蹤之法,倒是越走越遠。
一日他在路邊聽人說起不遠處的山道上有兩個美貌女子打架,忙趕了過去,卻是一對同門師姐妹在互相拆招,劍勢雖然凌厲,卻並無危險。楊過已是悶了許久,自然便駐足觀看了一會,卻發覺這二人跳躍騰挪之間所使用的竟也是古墓派的功夫,登時便來了興趣。只是這二人武功未臻上乘,轉折之間稍欠靈動,楊過平日和我拆招慣了,忍不住便出口「指點」一二,哪知這二人忽然調轉劍鋒,一起向他攻來。
原本楊過以一敵二並不吃力,不想二人劍法一轉,竟是招招料敵先機,一人攻其必救,另一人卻守其必攻,他大意之下險些中招。好在二人之間搭配並不純熟,楊過對古墓武功亦是熟悉無比,當下便覷了個空子,擒下了那名膚色微黑的少女,想起我信箋中的留言,便要向她打聽她們的師承。哪知那女子脾氣極倔,只是罵他「淫賊」,楊過又不能對她施展什麼酷刑,只好放走那名稍大的女子,想來她們師父必不會袖手。
不多時果然趕來一名道裝女子,二人一個問「師妹」,一個問「姑姑」,均是不得要領,言不幾句便動起手來,李莫愁武功強過楊過不少,數招過去便占了上風,楊過此時武功遠為原著中要高,加上易筋鍛骨篇有所小成,很是支持了一陣子。只是打得久了,仍是不支,李莫愁想是看在同門份上也未施辣手,便給他尋個空子逃了。
楊過只道我早晚來尋這兇巴巴的師伯,當下也不離去,遠遠地綴著這師徒三人。只是他見李莫愁雖然表情冷漠,對兩個徒弟倒頗為愛護,令他不由得想起在古墓中的日子,心中不免惻然。一日心思恍惚之際被那個膚色微黑的少女撞到,楊過怕被李莫愁發現,加上心中不忿,索性擄了她去。
他本就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一路上躲閃李莫愁的追趕,一邊和這喚作陸無雙的女子言語不忌,只是他心思單純清澈,隨口說說,實是慰藉一番相思之苦,卻沒有當真碰過那女子。這些楊過自然不會於我分說,只是他說到興奮之處,不免前後不搭調,被我猜出個七八分來。
二人逐漸熟稔,陸無雙也不似開始那般對楊過兇惡,一打聽之下,卻是知道這李莫愁不知在何處結了仇人,這對頭勢力極大,派出的人手雖說武功盡可應付,卻是源源不絕,擾不勝擾。楊過自不欲為難與她,次日便放了她走,卻不想不出半日,便看見她在道左被人圍攻,已是受了些傷,當下便出手相救,二人一路逃遁,反而向東而去。
兩人本就同出一門,又沒什麼深仇大恨,如今更是有了救護之恩,當下便循著暗記找到了李莫愁二人。李莫愁聽了陸無雙求情,只是板著臉說了幾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話,便和楊過分道揚鑣。
楊過本打算回去古墓待我歸來,不想在一座茶亭之中聽人說起華山地界有一名手足倒立的怪人,便連忙趕了過去,果然遇到正在嘟嘟囔囔的四處尋他的歐陽鋒,二人說了幾句話,歐陽鋒卻是忽然叫著跑上了山,楊過追趕不及,倒是遇到了洪七公。
楊過口齒伶俐,說起故事更是秒語連珠,時不時配合當時場景翻個跟頭,旁若無人。我看得有趣,待他說完,方才回首看向場中戰況,忽然想起一事,忙站起來道:「朱先生,小心他扇中的暗器!」
只聽「哎喲」一聲,霍都已是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原來朱子柳得我提醒,不僅避過偷襲,大概是惱他卑鄙,又出重手點暈了他。只見他沖我頷首致意,臉色卻是有些蒼白,想是耗力頗巨,不一會便下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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