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突然而至,傻姑一轉頭,正見燭光之下,看來宛然是他父親楊康。傻姑最怕的便是鬼魂,於當日楊康中毒而死的情狀深印腦海,永不能忘,忽見楊過呆呆而坐,只道楊康的鬼魂作祟,急跳而起,指著他道:「楊……楊兄弟,你……你別害我……你……你不是我害死的……你去……找別人罷。」
黃藥師不提防兩人這麼旁里橫加擾亂,錚的一聲,最後一根琴弦竟也斷了。傻姑躲到師祖身後,大叫:「鬼……鬼……爺爺,是楊兄弟的鬼魂。」李莫愁得此空隙,急忙揮拂塵打熄燭火,從破壁中鑽了出去,楊過陡見燭火熄滅,未來及攔截。黃藥師未能制其死命,終於給她逃脫,自顧身份,已不再出屋追擊。黑暗中傻姑更是害怕,叫得更加響了:「是惡鬼,爺爺,打鬼,打鬼!」
黃藥師喝住傻姑。程英打火點亮蠟燭,拜倒在地,向師父見禮,站起身來,將劉韋楓、楊過與陸無雙三人一一介紹。
黃藥師向楊過笑道:「我這個徒孫兼徒兒傻裡傻氣。她識得你父親。你果然與你父甚是相像。」楊過和劉韋楓當即磕頭,雙雙說道:「小子拜見黃前輩!」黃藥師顏色甚和,道:「你們不顧性命,救我女兒和外孫女,都很不錯。」原來他已與黃蓉見過面,得悉英雄大會、酒樓及石陣等經過,聽說程英把劉韋楓救了去,於是帶同傻姑前來尋找,不想楊過亦到此。
那日楊過自和劉韋楓別後,連著幾天找不到小龍女,想到劉韋楓的話,便回來尋他,剛好在附近發現了他落單的馬。正愁無法找到,遠處忽有琴歌入耳,便循聲而來,眼見茅屋前布了土陣,瞧不出端倪,不敢亂入,看茅屋側壁有洞泄出光亮,便迂迴進屋。哪知卻攪了黃藥師的音律而讓李莫愁逃脫。聽陸無雙道出原委,非常內疚。黃藥師道:「罷了,罷了,是她命不該絕。」
黃藥師又搭了劉韋楓的脈,點頭道:「你的傷勢已復原。」劉韋楓拱手道:「多謝前輩掛懷,幾日來全仗程姑娘照料,不然說不定還在野外躺著呢。哈哈。」楊過關切問道:「二弟,你怎麼受傷了?」劉韋楓便簡單描述一下。
黃藥師又道:「你倆都是一表人才,不知你們的武功如何,我想見識一下,哪個先來?」楊過和劉韋楓都大驚,竟有此良機與武林的泰山北斗切磋,互看一眼,楊過道:「有幸得黃前輩賜教,我是大哥,我先來吧。」言畢找了一根木棍,道:「前輩,請!」待黃藥師抽出自己的玉簫後,以棍作劍使出玉女劍法攻去。他與這武家名宿過招,自不能用打狗棒法。
黃藥師微微一笑,點頭讚許,待楊過的招威籠來,揮簫斜掃去接,看似平平,簫棍之交,楊過似感一股由遠及近的浪流滾滾襲來,木棍險些脫手。一招便知,武功之高難以望其項背,便不敢硬碰硬,如同跟金輪法王對敵時一般,以超凡的輕功和靈動的步法游斗,伺機出招。
黃藥師數招內倒傷不到他。他的「落英神劍」有落英繽紛之意,使起來亦是飄逸灑脫,單以劍法而論,二種均堪為上乘,卻各有千秋,直看的陸無雙等嘆為觀止。黃藥師的功力、臨敵應變能力遠勝於楊過,是以比招漸漸在黃藥師掌控範圍內。楊過的打狗棒法日前已有小成,武功素養自然有所提高,概以上乘武功之道有相通的道理,故而連同劍法亦有所提升,全力和黃藥師過招,只覺內息澎拜,後勁源源。但終是強弱懸殊,在五十餘招後楊過胸口便被黃藥師玉簫敲了一下。
楊過罷手施禮道:「前輩的武功出神入化,晚輩拜服!」黃藥師笑道:「你根基和內功都不錯,年紀輕輕能有如此境界很難得。」楊過笑道:「前輩過獎了!」將木棍交給劉韋楓。
卻見劉韋楓遲遲未動,黃藥師道:「怎麼,尚未交手就怕了嗎?」
劉韋楓心裡有所顧慮,若是只是黃藥師一人當全力切磋,只是他一直未曾顯示真實實力,是以程陸和楊過都不知曉,想等個合適的機會,難道這便顯山露水嗎?突然覺得很被動,又不知怎麼解釋,正暗自躊躇,陡然心生一計,便道:「前輩,我受傷初愈,可否只考校在下招數,而不用功力?」
眾人心道,原來他怕內傷復發。黃藥師點了點頭,劉韋楓便以日月教長老劍法進招。
黃藥師見他雖未使功力,但劍招時而有條不紊,沉著而不滯;時而章法無度,甫出而影動,進可攻,退可封,暗暗稱奇。若不看他是個少年,真覺過招的是位成名宗師。黃藥師心裡稱奇而喜,以落英劍法全力試招,竟不知不覺拆到了百招。少了功力的優勢,他發現對方臨敵應變能力亦很過人,百招後卻見他漸漸處弱勢,步步後退,顯得後勁不足,直至防守顧此失彼,被黃藥師玉簫戳中大腿血海穴,雖未使功力,劉韋楓因在急避中險些摔倒。
黃藥師哈哈一笑,劉韋楓趕緊上前施禮道:「多謝前輩手下留情!」讓其他人聽來像是黃藥師有意想讓才能拆到過百招。黃藥師道:「你的劍法造詣很高啊。」好在沒問他師承何人。又看向楊過道:「你們二人成就不可限量,此刻聯手,當能勝過那李莫愁。」
黃藥師又看了看程英的土石陣法,便出言指點不足之處,卻不避劉韋楓、楊過、陸無雙三人,程英細心聆聽,以手比劃演示。楊過、劉韋楓均有一點便透的聰明,但楊過卻聽得雲裡霧裡,足見那陣法的高深。劉韋楓看過奇門遁甲有關書籍,又得黃蓉在石陣指點,今再聽黃藥師本尊教誨,慢慢看出些眉目。
次日一早,劉韋楓悄悄收拾了自己東西,約黃藥師出去散步。黃藥師對他正感好奇,欣然應允,二人初時閒走,離草廬漸遠時,竟不自覺的施起了輕功,黃藥師已達登峰造極之境,武功輕功都獨步武林,十餘年前和歐陽鋒狂追周伯通,可日行數百里,輕功何等造詣?令他吃驚的是劉韋楓竟不落後!這少年不容小覷,更斷定了自己昨日試招對他的判斷,並非全力以赴,不然一百餘招不一定勝他。他哪知劉韋楓精通九陰真經,又在山間打獵錘鍊,如今功力又高,不自覺已達化境。
二人堪堪跑了十餘里,劉韋楓慢慢停下,黃藥師微笑一下,亦駐足。劉韋楓道:「前輩神通,晚輩遠遠不及,再跑下去我便累趴下了。」
黃藥師側臉看他,道:「是嗎?」眼神中透著一絲狡黠。
劉韋楓轉移話題道:「前輩,依您之見,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看法?」
黃藥師道:「世人多迂腐,哪那麼多講究?」
「哦?據我所知,當年令愛擇婿您一開始並不贊成吧?」劉韋楓深問。
「我雖反對世俗禮法,但在自己身上卻當局者迷,唉,偏偏我女婿像塊木頭,不稱我心。」突然笑著看向劉韋楓,道:「年輕人,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劉韋楓當即拱手道:「前輩真是明察秋毫!實不相瞞,我對賢徒程英已有琴瑟之意,懇請前輩恩准良緣!」
黃藥師一笑,道:「你對她有琴瑟之意,她對你是否有鸞鳳之情呢。」
劉韋楓道:「我曾委婉相試,她心裡對我或有幾分期許,程姑娘含蓄內斂,不肯輕易吐露心聲,我想,她一定全憑前輩做主呢。」
「嗯,想做我桃花島的徒婿,可不簡單,英兒無父無母,既然全憑我做主,我須得把好關……」黃藥師踱了幾步後,接著道:「這樣吧,我出三道題考考你。……第一題,考你的文才和志向,前面是一片竹林,你便以詠竹為題,即興賦詩一首吧。」
劉韋楓冥思苦想自己時代會的古詩,想到了清鄭板橋的那首,朝代在此之後,黃藥師一定沒聽過,於是故意邊思考邊慢慢吟道:「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黃藥師拍手道:「好一首七言絕句,妙哉,妙哉。」頓了頓又道,「你可有何志向?」
劉韋楓想了想,道:「我破天而來,只道人定勝天。」言語間十分豪邁。
黃藥師大驚,他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接著問:「怎麼個勝法?」
「『勝』字,往大了說,成就帝王霸業,安享太平盛世;往小了說,在這亂世中偏安一隅,規避歷史固有法則,讓妻兒活的平安幸福。我沒有第一條的野心,當做好第二條,除此外,可做一番事業。蒙古非我族類,侵宋野心已盛,我料戰火燒來,您的女婿和令愛定會為國盡忠,待我有了些許根基,亦會出一份力。然歷史車輪滾滾向前,我們無法憑一己之力阻止其停留,數十年後,蒙古必滅宋而建元朝,若干年後元又會被明朝推翻,明後是清,清後是民國,民國後便是最終的王朝:統一團結、安定祥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即中國!每次改朝換代受害的固然是當權者,但亦會殃及百姓,隨著歷史的推演,亂世又無可避免。這些朝代中,只有蒙古算是異族,所以我也要出力抵抗。其餘或許該算內戰,我想,老百姓若無野心,只過好日子便好,因為無論世事如何變遷,變來變去,我們最終都是炎黃子孫,都是一脈相承的中國人。」
黃藥師覺得他侃侃而談,見識深遠,甚至說預知後世,雖知未必是真,但這些道理自己從未想過,他祖上亦是為官的,他雖知以國家為重,但向來都是雲遊四海,鑽研武功,舞文弄墨,弄些奇門遁甲之類,與他的家國情懷而比,便相形見絀了。他瞬間嘆服,便道:「你胸懷大志,只此一點便堪稱人傑,況你武功不弱,下面兩題不用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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