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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報紙,有生命那樣,飄飄蕩蕩的,打在了老陸的臉上。
老陸下意識的,抬手拿住了那張報紙。
他低頭。
立即,感覺眼睛被刀子刺了下。
《離婚通報》!!!
這是楊逍為李驍和陸梓琪,昭告天下的離婚通報。
不愧是親娘兒倆,決定要做某件事時,那囂張的姿態,絕對是如出一轍。
老陸記得很清楚,李驍自我放逐八百、辭去李家村村長的職務時,就是砸重金,購買十多家大型報刊的頭版。
整個頭版,就一句話。
哪怕是一年級的小學生,也能看懂,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楊逍,也是這樣做的。
整個頭版,只有一行粗粗的,帶有裂痕的黑體字:「李驍,陸梓琪,於某年某月某日離婚!」
還有一張照片。
是楊逍代替倆人,辦理的離婚證。
「離婚,都離出氣吞山河的氣勢。」
老陸呵呵傻笑了幾聲,忽然全身顫抖起來,雙手捂住臉,慢慢坐在台階上,低聲嗚咽了起來。
他是真心搞不懂。
本來,一個好好的四口之家,怎麼忽然間,就支離破碎了呢!?
女婿和女兒,離婚。
妻子,和他離婚。
老陸昨晚,死死抱著張婉約,苦苦哀求到天亮,還是沒能改變她的抉擇。
老陸在哭。
張婉約,也在哭。
他們都捨不得對方。
無論,此前張婉約是怎麼對他的,老陸又是當了多少年的窩囊廢。
老陸只知道,張婉約是他的心頭肉!
就算他再腦袋短路,想享受下馬可家族太仔爺的榮耀時,也沒想過,要失去張婉約。
可現在——
老陸知道,張婉約並沒有做錯。
她,也必須這樣做,才能確保自身安全!
張婉約的精彩人生,才剛開始不久,她不想就這樣死掉。
老陸,即便有十萬個捨不得,也得在離婚協議上簽字,來辦理離婚手續。
除非,他不在乎張婉約的死活。
老陸,現在哭的就像一個孩子。
絲毫,不顧旁邊圍了很多人。
他並不知道,就在遠處路邊的一輛車裡,也有個女人,趴在方向盤上,雙肩劇烈抖動著,淚水斷了線的珠子那樣,順著胳膊肘,滴落在嶄新的離婚證上。
「陸校!」
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老陸耳邊響起。
他茫然抬頭,透過朦朧的淚眼,看到了燕紅。
燕紅蹲下來,攙著他,低聲說:「張總不放心您,特意給我發信息,讓我來接您。我先送您,回家?」
回家?
我還有家嗎?
沒有婉約的地方,房子再大,女人再多,那也不是家!
四十分鐘後。
老陸站在他家客廳內,打量著這個他住了多年的小家,慢慢明白了,什麼才叫「家」。
他的目光所到之處,一切都那樣熟悉。
甚至,案幾的菸灰缸內,還殘留著他從女婿手裡,訛來的香菸菸頭。
主臥、次臥的房門,都關著。
老陸忽然心生強烈的錯覺!
在下一刻,張婉約就能從主臥內走出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罵他,昨晚怎麼徹夜不歸,是不是在外和哪個女人,把酒言歡了?
她的罵聲,驚動了次臥內的李驍,和陸梓琪。
陸梓琪穿著睡袍,踩著小拖鞋走出來,溫言勸張婉約,別總這樣對她爸。
張婉約捨不得罵女兒,卻對隨後貼著牆根走出來的李驍,毫不客氣。
面對張婉約「傻瓜玩意、廢物;怎不去死」的咒罵聲,李驍只是憨笑以對,毫不辯解。
陸梓琪則護著雞仔的老鷹那樣,勸母親別再罵李驍了,還說什麼,他現在拖地拖的專業,也算是為這個家,做出了微薄的貢獻。
她請張婉約再給她幾年的時間,肯定能讓李驍,懂得干更多的家務,再也不在外欺負小朋友,給家裡惹麻煩了。
趁著張婉約去洗手間時,陸梓琪把一張二十的鈔票,塞到李驍口袋裡,小聲讓他出去玩,記得在外吃過午飯後,趁咱媽午休時,再悄悄的回來,躲在次臥內,別出來,乖乖等她下班。
李驍用力點頭,立即溜出了家門。
老陸見狀,冷哼一聲,轉身追了出去。
在電梯門口,老陸拿捏出丈人頭的嘴臉,義正詞嚴的教育李驍,成功拿到十塊錢的零花錢後,才心滿意足的放過了他。
往事,歷歷在目!
活靈活現!!
可是,張婉約怎麼還沒從主臥內,開門出來!?
難道,她還沒睡醒?
還是頭痛病又發作了!?
想到這兒後,老陸臉色一變,在送他回家的燕紅,不解的目光注視下,快步走向主臥門口,嘴裡叫著:「婉約,婉約!你怎麼還沒起來?是不是,又頭疼了?」
砰的一聲。
老陸重重推開了房門。
久久都沒人住過的臥室內,立即有夾雜著甲醛、香水味道的霉味,撲面而來。
深色系的窗簾,也忽地閃動了下,隨即無力的垂下。
臥室內的被褥,整齊依舊,放在床上。
夫妻倆的風衣,還掛在門後的衣架上。
梳妝檯上,張婉約曾經用過的幾款廉價化妝品,還靜靜的擺在那兒。
牆上,倆人二十多年前的結婚照,早就失去了光鮮的色澤,讓倆人的笑容,看上去也黯淡了很多。
一切,都在。
獨獨那個女人,不在。
霉味,散盡。
妻子的味道,無形的溫柔小手那樣,緩緩伸過來,輕撫著老陸一個晚上,就滿是胡茬的臉頰。
「婉約!!!」
老陸傻楞良久,忽然大吼了聲,轉身,跌跌撞撞的沖向了次臥,哭著喊:「梓琪,你出來,出來!幫我,幫我找回婉約!」
砰!
老陸重重撞開了次臥的房門。
呼!
幾張畫滿女鞋設計圖的紙張,被房門被撞開,激盪起的風吹起,飄落在了地上。
什麼都有!
可,就是沒有梓琪。
沒有,李驍。
老陸的家,不在了。
已經,支離破碎。
「哈,哈哈!陳惠禎,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這不是我要的,不是我要的!」
「我只想,婉約在。梓琪在。李驍,在!」
老陸神經質般的狂笑著,抬手,甩開嚇壞了,要攙扶他的燕紅,拿出手機,順著次臥房門,緩緩出溜在了地上。
萬里之外!
扭腰。
騎士山莊。
夜色降臨不久,陳惠禎正站在山莊後院的小湖邊,眼神複雜的,盯著靜靜坐在長椅上的陸梓琪。
背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她皺眉,不滿的回頭看去。
心腹管家瑪麗,左手拎著裙裾,右手舉著個電話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夫人,是陸富康陸先生的電話。」
陳惠禎眼睛一亮,抬手接過手機,放在了耳邊。
雖說她對兒子的男性魅力,很不滿,但無論怎麼說,那都是她唯一的親骨肉。
現在,馬可家族的太仔爺,主動給她打電話了,陳惠禎還是很高興的,神色溫柔,正要輕聲說什麼時,就聽陸富康低低的說:「媽。婉約,已經和我離婚了。她,已經不再是您的兒媳婦了。以後,您如果敢動她一根毫毛,我就會殺死您兒子。」
陳惠禎——
陸富康給了她十多秒的消化時間,才再次淡淡地說:「但我可以保證,無條件接受您給我的母愛。是補償也好,還是憐憫也罷。只要是您給我的,我照單全收。」
「不過,我也有兩個條件,是您必須答應的。」
「第一,我不要女人。」
「第二,我絕不會離開雲海。」
「當然,您也可以拒絕。或者像我女婿和梓琪離婚那樣,登報聲明,和我斷絕母子關係。」
「無論,您答應,還是不答應我提出的這些,請您都要給我個明確的答覆。」
「我希望,是在二十四小時內。」
「過了這二十四小時。」
老陸語氣變冷:「我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我窩囊了半輩子,終於可以自己做主,來做出我想要的決定了。」
嘟——
通話結束。
陳惠禎的臉色,無比的難堪。
她的面孔,開始有了扭曲的跡象,身軀在輕微的顫抖。
這是她在用最大的毅力,控制發怒!!!
她多想化作一道光,出現在陸富康面前,抬手狠狠給他幾個嘴巴後,才咆哮著問他,是誰給他的膽子,敢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敢威脅她!?
站在不遠處瑪麗,清晰感受到了陳惠禎散出的戾氣,下意識的,接連後退。
戾氣,忽然消失了。
陳惠禎的臉色,恢復了正常。
眼神,明亮,輕輕一笑:「我兒子,終於不再窩囊了。好,好事。李驍,你在某個瞬間做出的抉擇,竟然能產生這麼大的影響力。從而,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我承認,我還是小看了你。」
「此前,你雖然外表沉穩,做事有原則和底線。但終究難掩,骨子裡的浪漫,和優柔寡斷的性格缺陷。哪怕你用血腥手段,來證明你的可怕。你,也沒資格,獲取敵人發自肺腑的敬畏。」
「現在,你變了。」
「你終於意識到,你可以離開包括梓琪、親生父母在內的任何人。但所有人,卻離不開你。」
「包括我,紅衣主皇,尤其暗中小動作不斷的亞歷山大,同樣離不開你。」
「我們現在,都像一群可憐蟲那樣,眼巴巴的跪在地上,等待您的再次出現,給我們帶來驚喜。」
陳惠禎喃喃地說著,回頭,看向陸梓琪。
陸梓琪靜靜坐在湖邊長椅上。
夜風,掠過湖面,吹起她的秀髮,和裙裾。
為她,平添太多飄逸的,恬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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