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齊聖站起身,先對朱大友說道:「大朱,你來說。我去後廚一下。」
說完他看著陶小霜紅紅的鼻頭道,「感冒成這樣,你現在肯定又暈油了吧,這樣可吃不了張師傅的臊子麵了,我去讓他單獨給你煮碗豌豆面來,好伐?」
9中校門邊的這家麵店主廚師傅姓張,有一門製作肉臊子的獨家手藝,所以這店裡只賣臊子麵,要吃其它的就要去後廚找他單點了。
孫齊聖這猴精該細心時總能做到很細心,陶小霜心裡只覺得甜甜的,想了想道:「我也不要麻油,嗯,就要全清湯的吧,再多加點香菜。」
孫齊聖點頭道:「好。」
朱大友拿一隻筷子敲了敲桌子,「大聖,順便把我和眼鏡的面一起端了吧。」
孫齊聖哂笑:「美的你,我就兩隻手——等會自己去。」
孫齊聖往店裡走了,朱大友對著陶小霜賊兮兮的一笑,「嘿嘿,陶小霜,看我們犧牲多大,你們以後那個了……可要記得多給我們謝媒錢。」
陶小霜白了他一眼:「朱大友,你再胡說,我就又要開始叫你豬八戒了,或者你更喜歡被叫做二師兄。」
莊沙從眼鏡後面飛快的看了眼陶小霜,也對朱大友皺了眉頭。
「別呀——」朱大友立馬搖頭道:「你可千萬別叫這外號了,你一叫孫齊聖准得跟著叫,然後其他人也……你別叫,大不了以後我不再指著你倆說了!」
陶小霜說道:「那好,你不說了,我就自然不叫了。」
豬八戒,二師兄都曾是朱大友的外號,他的這兩個外號比起西遊三人組裡另兩人的『孫大聖』和『沙和尚』來,實在是既不好聽又惹人發笑,所以這兩年朱大友磨破了嘴皮費了好大的勁才用『大朱』取代了這兩者。所以朱大友趕緊點頭道:「那就這麼說定了。你不是想知道景崗山那些兔崽子們的事嗎,我馬上說——
這事是這樣的:昨天下午,焉氣了好一陣的李國強——這人你知道吧,和你們班的李衛紅一樣,他老子也是景崗山的四個金剛,最近在我們班上他就是干鹹魚一條呀,又臭又焉的,昨天放學前他突然又活蹦亂跳起來。我們三個當時就覺得不對勁,可是李國強那小子跑得太快了,還不等我們抓個人來審一審,他們那一幫子人就不知道溜哪去了,大聖就說我們今天早一點來學校,把這些人在搞騰什麼弄清楚。
今早,我和大聖一進教室,一股子的鐵腥味就直熏我們的鼻子呀——這一大幫子神經病居然接了半桶的豬血來現寫血書,真虧這些兔崽子想得出來!
我和大聖趁人不注意逮了個人,就我們班一個愛捧李國強臭腳的小子,一問才知道他們居然要用寫自願書的事去逼畢工組的宮。
大聖覺得這事要鬧大,畢工組今天要開始的談話估計是要泡湯,那我們待在教室里也沒意思了,就去你們班把莊眼鏡喊了出來,一起來這店裡吃點好的。
你來晚了,當時不在2班,所以就錯過了,大聖就說非要留在教學樓等你。這個呀,妥妥的就叫見色……」
「豬八戒!你又想說什麼?」陶小霜對著朱大友直笑出了刀光劍影。
「沒有,沒有」,朱大友立馬搖頭,「我沒想說什麼!」這陶小霜長得是很好看啦,但人這麼兇巴巴的,和她早戀有什麼好的,大聖應該聽自己的話過個幾年再和她好的,這樣的話還可以鬆快幾年不是!
現在的朱大友是個完全沒開竅的愣頭青,在如今的他的心裡,同齡人眼中最好看的女孩如陶小霜者也抵不過一頓土豆燒牛肉。
「那就好。」說完陶小霜看向了莊沙,問道:「莊眼鏡,你來得比我早,那你發現班上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沒有?我到的時候,那群運動員就只剩下下李衛紅一個了,你在的時候她也是這樣?」
莊沙看了眼陶小霜,低頭邊尋思邊道:「我和大聖他們來學校的時間很早,大約6點就來了,李衛紅好像是值日生,我進教室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在,然後來的是……是胡英奎。」
「她不是你們班的值日生」,孫齊聖說著從三人的頭頂把兩碗面放在了桌上。
手擀的略黃的粗麵條散發著誘人的麥香味,一碗盛滿了紅褐色的顆粒飽滿的肉臊子,足有半斤,這是孫齊聖的面;而另一碗灑滿綠油油的香菜葉的清湯麵自然就是陶小霜的了。
「2班今天的值日生是李敢。」孫齊聖坐下來,伸手把面碗推到了陶小霜的面前,然後把洗乾淨的筷子插在碗沿處,又把一碟開胃的甜姜放在她的手旁。
「你的這碗只有三兩,快趁熱吃了,出點汗。這姜是張師傅自己泡來吃的,清湯麵寡口,我要了點來,你嘗嘗他的手藝。」孫齊聖邊說邊開始吃自己的面。
「大聖,謝謝啦。」陶小霜先夾了一片甜姜來吃,張師傅醃的甜姜比外婆醃的脆,但甜味要淡些,但也好吃。陶小霜把一碟子的甜姜倒在了香菜上,攪了一下也開始吃了。
「眼鏡,我們也去催催我們的面。」這時候的飲食店可不時興服務員來端菜的,要吃就得自己動手。
莊沙推推眼鏡,「大聖,陶小霜,你們先別說我們班的事,等我們回來後再說。」
等朱大友和莊沙把面端回來,兩人還沒坐下,陶小霜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大聖,你快說——」
孫齊聖吸溜了一大口熱面後,才道:「眼鏡以為李衛紅是第一個到的,所以才以為她是值日生。」教室的門鑰匙只有班主任和值日生才有。
「其實,李敢才是值日生,他開了你們班的門後就離開教室去寫自己的自願書去了。我在等你來的那段時間裡,無意中在教學樓的後面發現他在做練習——他想做今天第一個上交自願書的人,可是又害怕,就在那裡練習怎麼和畢工組的人說話。
他和我說,李衛紅才是你們班交自願書的第一人,她交了後,胡英奎才去的畢工組——因為他們提前交了自願書,李國強今早還放話說他們吃了其他人的螃蟹,以後要斗他倆。」
莊沙聽到這裡插話道:「李敢是怎麼知道他們昨天交了自願書的。他們應該是專門避開人去做這事的吧?」
「李衛紅讓李敢準備的紅硃砂——李敢家裡有人在化工廠上班。」孫齊聖道。
莊沙解了疑惑,埋頭吃起面來。
三兩很有勁道的手擀麵條夾雜著香菜下了肚,陶小霜吃得鼻子都通了,她背過身擼了把鼻涕,然後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還熱燙燙的麵湯,舒服的吐了口氣後,她才把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其實,昨天胡英奎去畢工組的事被我們班上的張曼紅看到了,我估計李衛紅去畢工組的事也有其他人看到的——畢工組的辦公室和我們67屆的6個班在一層樓里,他們再怎麼避開人也總會被人看到的,何況老師也不會幫他們保密的。我就有些奇怪了:
你們說李衛紅和胡英奎為什麼要這麼做呀?今天逼宮的事肯定是運動員們商量好的『集體活動『,他倆昨天背著『同志們』先去交了自願書,可是把這些人得罪很了,他們圖的是什麼呀?早交晚交有什麼大區別呢,都是逼宮呀?」
朱大友咬斷滿嘴的麵條,道:「李衛紅就是一炮仗,以前被倪愛蓉攛著做的壞事還少嗎!也許她就是要做個第一人,跳糞坑也要第一個跳。」
「吃麵的時候說什麼糞坑」,感覺噁心的莊沙立馬給了朱大友一手肘,「我覺得不是這麼回事,李衛紅是傻,胡英奎可不傻,他冒這麼大風險肯定是有所圖的。」
孫齊聖腦中靈光一現,「是了——他們要做黃雀!」
「啊?」其他三人齊道。
……
工宣隊的辦公室里,賈鴻正站在比自己還小几歲的王援朝面前。
「王隊長,今天這事是我們67組應對不利,昨天我們應該聽取呂紅兵同志的建議。」他半垂著頭,看著自己腳上被學生踩得全是腳印的布鞋原本應該震怒的王援朝平靜的態度反而讓他感覺很壓抑。
他舔舔裂著不少口子,已經泛起血味的嘴唇,繼續道:「這次學生的……請願居然需要去市教委開會的校革會的同志趕回來阻止,是我們這組的失責,我……」想到今天李國強帶著那些狗崽子們在辦公室的囂張跋扈,賈鴻就感覺眼冒金花,他咬牙道:「我不會放過他們的。王隊長,這事交給我來辦——我把他們全發配……」
王援朝揮手道:「夠了,這事由校革會來解決。賈鴻老師,你是個好同志,你想幫著工宣隊做惡人,我心領了。可是你要知道一點:我們絕對不能憑著脾氣辦事,那樣的話和景崗山有什麼不同。打仗總會遇到聰明的對手,下次不再犯同樣的錯就行了。」說完他笑著使力拍了拍賈鴻的肩膀。
「……」兩年來從沒被學生斗出過眼淚的賈鴻眼眶紅了,右眼的眼角流下一滴淚來。
王援朝視若未睹,接著把他在市教委得到的消息簡要告訴了賈鴻,王隊長表現出一如既往的重用。於是當賈鴻離開辦公室時,心裡忐忑盡去,並已對王援朝死心塌地。
他走後,等得心急的呂紅兵帶著一個瘦高個的男學生和一個麻杆似的女學生進了辦公室,「隊長,昨天向我舉報的學生我帶來了。男的這個叫胡英奎,女的叫李衛紅。」
王援朝道:「兩個小同志,坐吧,我叫你們來就是問一問情況。」
胡英奎低頭坐下來,小聲問道:「王隊長,我們肯定是聽你的,讓說什麼說什麼,可是那些……他們不會把我們怎麼樣吧?」
王援朝一揚濃眉,臉上終於顯出了幾分怒氣,「你們只管放心!我王援朝有功必賞有錯必罰,絕不會做景崗山!」
進了辦公室,心就怦怦亂跳的李衛紅聞言屁股挨著板凳坐下了,她在心裡大叫:天呀!愛蓉的辦法果然有用——我真的要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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