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濃從蘇皖的三言兩語裡聽出了個大概的故事。
父母雙亡,孤女無助,親戚不仁,將父母留給她的家產蠶食殆盡,卻又苛待此女。
舒濃無法與這小女孩感同身受,但她仔細想想,若她是蘇皖,亦很難做到不恨。
蘇皖年紀看上去並不大,個頭差不多到舒濃的胸口處,舒濃只需要微微低頭,便能看見她的發頂。
「你多大了?」她忽然問。
蘇皖微微抿唇,倒是不需要舒濃再明里暗裡威脅什麼,猶豫片刻,便道:「十二。」
才十二。
舒濃觀察了她一路,從她倒在她的腳邊,到她進入這條無人的巷子。
十二歲。
舒濃自己是做不到在被謀奪家產又苛待之後還能對對方以禮相待的,也無法因為顧忌他人的眼色,硬憋著自己進了這麼偏僻的地方才肯隱忍般地哭出聲來。
「看過那些話本子嗎?」她抬手,在蘇皖下意識瑟縮之後,動作輕柔地為她理了理前襟,「你這樣的人,以後往往會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她將從晏長安那裡要來的三枚靈石不容反抗地塞進她的手裡。
蘇皖握著靈石,不明白舒濃的意思。
「奇貨可居。」
舒濃後退兩步,彎下腰來與蘇皖對視,「你聽過沒有?」
她站直身子,抬起一隻手,純淨的靈力便自她的指尖溢出。
蘇皖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
她呆呆地愣在原地,背脊緊貼著牆,雙拳緊握,指甲狠狠掐住掌心,方使得自己勉強穩住情緒。
流光在她面前流淌。
蘇皖之前也不是未曾見過滄元城的修士使用術法,但從未有哪一刻,是如今這般,那股令人心生親近,又無比渴望的力量就近在咫尺,她甚至只需要微微伸手,便能觸碰那股流淌的星光。
她悄悄抬眸看了眼舒濃。
方才那股幾乎要將她灼燒殆盡的力量和面前這股令人無法產生排斥的靈力,竟然是出自同一人嗎?
舒濃很滿意她的反應,指尖在空中微微畫了個圈,圍繞在她手邊的靈力也跟著流轉,落在蘇皖眼中成了點點星光。
晏長安不知道她想做什麼。
即使他和舒濃認識的時間不算長,不知道六百年的舒濃是什麼模樣,但起碼在他的印象里,如今的舒濃是不會管這種事。
他看見舒濃指尖的流螢流轉,在蘇皖怔愣的眼神中驟然沒入她的心口處。
「啊」
驚懼之下,蘇皖下意識輕呼一聲,緊握的拳頭也迅速撫上心口,抬眸緊緊盯住舒濃,「你——」
她想質問她對她做了什麼。
可流淌在她身體的靈力溫和無害,緩緩地擴散,湧入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她身體還殘留的酸軟疼痛,似乎盡數都被抹平了。
「過往種種,皆不是你的過錯。」
她伸手,不顧蘇皖微僵的身子,輕柔地將她肩上散落的髮絲拂開,聲音中帶著淡淡的蠱惑。
「錯的是這世間規則,不——」她頓了頓,嘴角浮現出絲絲意味不明的笑,緩緩靠近蘇皖的耳邊,聲音輕細,撞擊著蘇皖的心臟,「是不管山下事的滄元劍宗。」
她貼近她的耳邊,呼出的氣息竟然是冰涼的,蘇皖微微仰頭,有些不適地想要逃開,卻又被舒濃的下一句話蠱惑住。
「既然如此——」她說,「你為何不去做滄元劍宗的第一人,改了這規則呢?」
她直起身子,偏頭問立在身後不遠處的晏長安:「滄元劍宗何時招生?」
晏長安未聽見那句世間規則之後的話,只順從回答:「天下宴後。」
滄元劍宗每三年招一次生,如今正正好是第三年。
他猜測著舒濃的意圖,目光緩緩落在蘇皖身上,出於某種無法言明的心思,晏長安難得對生人多了句嘴:「此次預招三十人,其間優秀者,或為內門弟子,或成長老親傳弟子。」
「聽。」舒濃眼尾盪開笑意,「這不正是巧了麼。」
她微微一側身,蒼白的指尖遙遙指向高聳入雲的滄元山:「到那去,修煉實力,立下功勞,坐上你想坐的位置,自此以後,無人欺你辱你,從前種種,你盡可報復回來。」
「放心。」舒濃眨眨眼,冰涼的指尖移到蘇皖的眉心,「雖說仙門規定修士不可對普通百姓出手,但彼時你擔著仙門正道的名,誰會在意你報復幾個人呢?便是你下手狠了,仙門百家,也只會說你一句功大於過,瑕不掩瑜。」
「權力。」她的指尖下移。
「賢名。」她的指尖掠過她的心口。
「錢財。」冰冷的指尖最終落在蘇皖手心裡抓著的三枚中品靈石上。
「都是好東西。」
她言罷,主動後退一步,讓蘇皖有了喘息的空間。
蘇皖心性再好,也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腦子裡被舒濃灌輸一通,沉默著站在原地,緩緩低下腦袋,盯著手心裡的靈石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舒濃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去不去,做不做,選擇在你。」
她說完,便給晏長安使了個眼神,背著手腳步歡快地走了。
晏長安最後側眸看了一眼靠在牆壁上的蘇皖,可惜她低著腦袋,看不出她面上的表情,晏長安只能看見她握著靈石的手微微用力。
他又陪著舒濃慢慢往回走,沉默良久,加快幾步與舒濃並肩:「為何幫她?」
舒濃側眸看他一看,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也不算幫她。」
「她的資質上佳,心性也不錯。」她聳了聳肩,「我就是給未來的滄元找點麻煩。」
「」
晏長安又是一陣沉默,再次思及那句世間規則,欲言又止,語出驚人,「你要她滅世?」
舒濃腳步一頓,轉頭時竟也覺得這話幾分好笑。
「倒不至於。」她嗤笑,「若要滅世,我自己做不到嗎?」
她說這話時面色坦然,眼底鋪著絲毫未加掩飾的自信,像是在詢問晏長安,卻又早已給出了已定的答案。
這話若換個人說,晏長安要麼並不當回事,要麼便去仔細思索對方成功的可能性。
但說這話的偏偏是舒濃。
晏長安幾乎是她話音落下之時便知道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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