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師死了。
橙子回頭便看見攝影師站在肉攤前一動不動,心中湧現出濃濃的悲哀。
她是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一路上要不是攝影師對她諸多關照,哪怕不死也會被不語村的怪物困在村子裡。
「他怎麼不走了?」白墨也停下了腳步。
橙子強忍悲傷,搖頭道:「他和我不一樣,他想回家了。」
「哦。」白墨點點頭,混不在意的帶著橙子離開了村子。
「對了,待會你可不要害怕。」半路上,他突然提醒道。
「怎麼了?」
「我是個守墓人,所以住在墓園裡。」
「墓……墓園?」橙子渾身一僵,忍不住偷偷打量起白墨蒼白的皮膚來。
說起來這個人的皮膚簡直白得過分,應該不是化妝品的效果吧……
她悄悄咽了口唾沫,在她的認知中,有一種叫做吸血鬼的禁區生物皮膚就很白,生性殘暴,酷愛吸血,不過並不會說話。
「對,所以等會見到棺材和墓碑的時候,你不用太過在意。」
「哦……哦。」
兩人沒有停歇,穿過了迷霧遍布的道路,終於來到了墓園之中。
看到眼前排列整齊的墓碑,橙子不由鬆了一口氣,還好,這地方並不像她想像得那樣陰森。
她跟在白墨身後,沿著狹長的小路向著屋子走去,突然好奇道:「為什麼這些墓碑上都沒有刻字啊?」
「誰知道。」
白墨沉默片刻,頭也不回的說道,「我只是個守墓人,負責守著這個墓園而已,其他的哪知道那麼多。」
橙子若有所思,三號城市的確有許多墓園,雖說多半不會有這地方的信息,但自己回去後還是可以試著查一查。
……如果能活著回去的話。
四周太安靜了,聽不到蟲鳴鳥叫,甚至連半點綠植都看不到,像是沒有活物存在。
「這地方好荒涼啊。」她開口道,「你一個人不寂寞嗎?」
「為什麼會寂寞?」白墨推開房門,扭頭莫名其妙的看了橙子一眼,古怪道,「我又不是一個人。」
「原來如……」
橙子笑了笑,表情猛然變得呆滯。
她縮了縮脖子,茫然的四處張望,卻只看見了一排排冰冷的墓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強笑道,「難道這裡還……還有別人在嗎?」
白墨沒有回答,徑直走進了屋裡,橙子僵在原地,只感覺身後像是有無數雙眼睛在審視自己,頓時一個激靈,連忙跟了進去。
她當然看得出來,無論是墓園還是這個所謂的守墓人都不正常,但她暫時還沒有逃跑的念頭。
相比於面對外面那些未知的危險,起碼她目前的處境還算安全。
屋子不大,而且相當簡陋,看不到任何電子設備,連做飯用的都是那種很原始的灶台,需要用乾柴生火。
白墨低頭開始處理買回來的東西,他頭也不抬道:「我來做飯,你隨便找個地方坐吧。」
橙子摸不清對方的底細,哪敢白吃白喝,萬一對方一生氣就把自己給當菜吃了怎麼辦?
「那多不好意思。」
她連忙坐到灶台前,拿起老式的打火機略一端詳,慌張道,「要不我幫你燒火好了。」
白墨想了想,點頭道:「行,今天這頓飯會很特別,畢竟找到了一種很久沒見過的食材。」
食材?
橙子剛想問是什麼,卻猛然回過神來,等等,他說的食材……
該不會指的是我吧?
她慌忙抬起頭,剛好對上了對方那似笑非笑的眸子……以及對方手中還在滴血的菜刀。
「嗒。」
「咕嚕。」
血水的滴落聲和唾沫的吞咽聲同時響起,氣氛頗為微妙。
橙子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她放空思緒,打算先把火生起來,免得忍不住胡思亂想。
可由於她從來沒用過這種灶台,再加上恐懼之下手忙腳亂,半天都沒有把火點燃不說,反而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
白墨見了,忍不住嘆息一聲。
女孩一聽,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瞬間縮起脖子,一副膽戰心驚的樣子。
他暗自好笑,這女孩也不知遭遇了什麼,跟驚弓之鳥一樣,他走到灶台邊上,示意對方離開,開口道:「讓我來吧,照你這樣只怕明早都吃不上飯。」
橙子呆呆的走到一邊,很快就看到有火光升起,火焰搖曳,哪怕只有零星的光亮和溫暖,卻也讓她心安不少。
年輕人蒼白的臉龐在火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她看著看著居然沒那麼害怕了,於是開口道:「對了,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莫青橙,是一名記者。」
「傾城?」白墨上下打量著女孩,認同的點點頭,「確實挺漂亮的。」
莫青橙臉色一紅,解釋了好一陣才讓對方知道是哪兩個字。
「我叫白墨。」似乎也怕對方誤會,白墨認真解釋道,「白嫖的白,胸無點墨的墨,嗯……不是口吐白沫的白沫。」
「……」
你就不能組個好點的詞嗎?
莫青橙神色古怪,心中倒是莫名鬆了一口氣,就目前來看,這傢伙似乎並不是什麼怪物。
起碼不是個難相處的怪物。
她鼓起勇氣,正打算問問不語村的事,卻突然被屋外響起的哐當聲打斷了思緒。
什麼聲音?
她細細去聽,卻一無所獲,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開口就要繼續問,卻再一次聽見了哐當聲,而且比第一次還要響亮。
「你聽見什麼聲音了嗎?」她有些害怕,畢竟這裡可是墓園,誰知道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在。
外面寸草不生,根本看不到活物,最多的東西只有墓碑和棺材。
白墨已經將火燒旺,回答道:「沒有。」
沒有?
莫青橙等了片刻,那個聲音不再出現。
她決心對不語村探究到底,心中打好了腹稿,就要再度開口——
而幾乎在同一時間,屋外響起了更為猛烈的哐當聲,動靜相當大。
這一次並不是錯覺,因為白墨已經皺起眉頭走出廚房,拉開了外面的房門。
莫青橙連忙跟了上去,僅是往屋外看了一眼,便瞬間變了臉色。
只見暮色之中,深坑中的棺材板不斷彈起又落下,高低起伏,猶如巨大的黑色冰雹,發出沉悶的聲音。
這是什麼,屍體在推棺材板玩?
莫青橙心驚肉跳,她不敢湊到棺材邊上看,連忙扭頭看向白墨,只見後者面沉如水,像是在醞釀著什麼一般。
她其實早就注意到了房門上的黃符,一番聯想之下,頓時恍然大悟起來。
我知道了,莫非……
莫非白墨是個道士不成?
可不對啊,道士能管得住禁區裡的怪物嗎?
為了當好禁地記者,她事先做過不少功課,知道以往並不是沒有和尚道士之類的修行者探索過禁區。
但至今為止,她還沒見過或聽過有什麼人能達到讓禁區中的生命感到恐懼的地步。
她死死盯著白墨,正期待他會怎麼做,可等了半天,卻只等來了後者一句無奈的叫喊聲。
「晚安,行了吧。」
晚安?他在跟誰說話?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隨著白墨話音落下,那些棺材板頓時都不動了,所有聲響統統消失,剛剛發生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幻覺。
莫青橙大驚失色,剛想說話,就聽見白墨輕聲唱道:
「快安睡,小寶貝
夜幕已低垂
床頭布滿玫瑰
陪伴你入睡
小寶貝,小寶貝
歌聲催你入睡
快安睡,小寶貝
月光灑滿大地
微風輕輕吹
小寶貝,小寶貝
歌聲催你入睡。」
白墨的聲音很輕,就這樣在夜裡對著棺材唱起了搖籃曲。
然而看到如此詭異的一幕,莫青橙非但沒有感到恐懼,反而莫名寧靜了下來。
與此同時,像歌中所唱的那樣,夜幕悄然降臨,月色灑滿大地,像是為墓園披上了白色的紗,夜風綿軟溫和,全然沒有墓地的陰冷。
莫青橙瞪大了眼睛,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白墨又是什麼人?
與此同時,她後知後覺般的意識到了什麼:「這些棺材……似乎在阻止我向白墨詢問不語村的事?」
念及此處,她生怕繼續多嘴會惹出什麼事端,於是一言不發,心驚膽戰的跟著白墨進了屋。
晚飯很快就準備好了。
白墨口中所謂的特別食材並不是她,而是一條魚。
見此,女孩鬆了一口氣之餘,又有些好奇,她看不出這條魚有什麼特別的,只覺得味道很好,比以前吃過的人工養殖的魚好吃得多。
自從禁區出現以來,江河大海便已然不是人類可以輕易踏足的區域,即便沒有禁區阻隔,面對變幻莫測的水域,人類和野生魚類之間也說不好誰才是狩獵者。
吃過飯後,白墨打算給莫青橙打個地鋪,他走進臥室,沒多久就發出一聲驚呼。
莫青橙趕緊跑了過去,房間裡沒有燈,燭光之下,她看見白墨正檢查著一具安放在房間裡的棺材,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和墓園中的一樣,這副棺材同樣漆黑如墨,只是顯然被什麼人打開了,棺材板斜在一邊,裡面空空如也,沒有屍體的蹤影。
白墨一臉惱火:「是誰,是誰把屍體偷走了?」
比起這個,莫青橙反倒更在意另一個問題,她遲疑道:「那個……你為什麼要把棺材擺在房間裡呀?」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進屋把屍體偷走了!」白墨又是著急又是生氣。
不,這很重要好吧……
莫青橙神色古怪,正常人誰會在房間裡擺一副棺材啊!
而且——
她四處看了看,只見整個房間除了棺材之外,連張床都沒有,而白墨剛剛卻聲稱這裡是他的臥室……
偷偷打量了氣急敗壞的白墨一眼,她心中生出一個荒謬的念頭,但又實在不敢告訴對方。
說不定並不是有人偷走了屍體,而是屍體自己從棺材裡跑了出來。
而那具逃跑的屍體……
就是白墨自己!
但白墨顯然不會這樣想,他在房間裡找了大半天,甚至連棺材都掀過來了,還是一無所獲。
終於,他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報警,必須要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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