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吃光食物,然後裝作不經意的樣子,隨手裝食物的包裝袋丟了出去,剛好把帳篷邊緣的那幾株雜草給遮擋住。
沒多久,帳篷外響起了一陣喧鬧聲,外面的黑袍人似乎察覺到了那幾個女人的死亡,整個營地頓時如同炸開了鍋一樣,一群人大喊著一定要找到殺人兇手,嘴裡滿是污言穢語,說要找到殺人者,讓他代替這幾個女人。
不過說歸說,這件事終究是不了了之。
這些人在意的可不是這幾個女人的性命,而是想到在這今後漫長的半個月裡,他們只能依靠雙手度日,一時怒火中燒,這才嚷嚷著要找到兇手。
白墨對此並不在意,腦海中很快閃現出關於無際草種的相關信息——
無際草種並非嚴格意義上的植物,其外形類似於一顆暗紅色的橢圓形鵝卵石,大約拇指大小,質地堅硬,是一種存在於暗森林中的禁忌生物,由於外形並不起眼,因此很難被人注意到。
暗森林中的大多植物都具備一定的智慧,但無際草種卻是個例外,它擁有頑強的生命力,能夠忍耐大多極端環境,不需要必要的水和氧氣,也不需要陽光土壤,存活時間極長。
這是因為它們長期處於休眠期之中,真正適合無際草種生長的環境是活物的血肉,一旦紮根於血肉之中,無際草種的種子就會迅速從休眠期中甦醒,汲取血肉中的大部分養分來供給自己生長,剩下的養分堪堪達到剛好維持宿主不死的程度。
無際草種的生長極其蠻橫,方圓兩公里的植物都會受到影響,土地中會生長出大量無際草,這種草的根很深,會大肆掠奪土地肥力,斷絕其它植物生長的可能。
這個過程完全視被寄宿者的生命力而定,要是被寄宿者的生命力足夠充足,例如紮根於s級超凡者體內,無際草的生長範圍將會達到一個可怕的程度,甚至真正做到無邊無際都是無際草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這也正是它得名的原因。
無際草的生長往往十分茂盛,但不可食用,只有少部分生命可以將其作為食物,例如白墨所知道的一種叫做環首羊的生物。
值得一提的是,曾經在掩獸山上出現的那群由人轉化的野獸同樣可以將無際草作為食物。
無際草種以人體作為養分瘋狂生長,而長出的無際草則可以為由人轉化的野獸提供食物,至於這些吃著無際草生存的「動物」則成為了被豢養者,成熟後便作為另一群人的食物——
這並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但在白墨那個時代卻是屢見不鮮的事。
那是一個死亡比活著更幸福的時代。
將過往的記憶統統拋掉,白墨收回思緒,長舒了一口氣。
……他當然知道該如何清除無際草種。
事實上,只要把無際草種丟到暗森林裡,就會有一大堆禁忌植物為你上演教科書般的清除手段,畢竟無際草種的生長太過霸道,完全遏制其它植物的生長,等同於殺死其它植物,換誰受得了?
因此暗森林中其實就存在很多清除無際草種的辦法。
當然,它們往往會使用最簡單的方法來扼殺無際草種,那就是直接殺死寄宿者——連養分都沒了,無際草種自然沒有繼續生長的可能,只能逐漸步入死亡。
而因為宿主的特殊性,無際草種和寄宿者之間自然不會是你死我活的關係,它不會完全要了寄宿者的命,還會賦予其一些好處,譬如更靈敏的感官,構建增幅和植物間的溝通能力,以及……頑強的生命力。
這和聞子雅的所求高度契合,被寄生後,無際草種也順利使她進入了b級超凡者的層次。
當然,代價也是很昂貴的,那就是失去自由,作為「土壤」,寄宿者會失去行動力,只能長時間紮根於同一個地方。
空有漫長的生命卻沒有自由,這無疑是一種可怕的折磨,對此命運之神和黑海娜很有發言權。
正因為如此,聞子雅只怕做夢都想清除無際草種重獲自由,但卻偏偏對此不聞不問,要說這裡面沒什麼問題,打死白墨也不相信。
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白墨有所猜測,隨即放空思緒,躺在地上沉沉睡去,呼吸勻稱。
沒多久,營地里的嘈雜聲突然消失了。
這個過程相當突兀,就像是所有出聲者被突然扼住了喉嚨,無法發出一點聲音,整個營地一片死寂,在晃動的燭火中忽明忽暗,顯得有些詭異。
「刺啦——」
一陣輕微的聲響。
分明沒有風,白墨用來遮擋視線的包裝袋卻突然滾動到一邊,幾株看上去才剛剛冒頭的小草現出嬌小的身形,一動不動,似乎在凝視著地上那道陷入沉睡的身影。
與此同時,帳篷之外的所有黑袍人都突然僵立在原地,黑色面具下的眼睛失去了靈動,變得呆滯且麻木——仿佛沒有生機。
他們猶如一具具雕塑,圍繞在白墨所在的帳篷外,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似乎就連呼吸都已經停滯,如屍體般沉默不言,顯得無比詭異。
眾人的黑袍之下,一根根纖細的綠色枝條順著褲腿攀爬至腰間,悄然刺入他們的脊背之中,如同操縱木偶的絲線,不知道連接著何處。
帳篷中,一根枝條悄然從地上冒出,左右微微擺動,似乎觀察了白墨許久,但終究沒有動作,再次沒入了地面之中。
白墨突然翻了個身,沒有睜眼,似乎對此一無所知。
……
地下通道中看不到陽光,自然也不存在白天黑夜的概念,白墨是被外面的吵鬧聲給吵醒的,心中默默估計了一下,現在大概是第二天早上。
他沒有理會眾人的吵鬧,也沒有理會孫岩那曖昧的目光,很快便找到了聞子雅。
帳篷外的粗大藤蔓緩緩挪動,似乎預料到了他的到來,示意他進去。
白墨走了進去,帳篷里依舊是熟悉的大片綠色植物,以及植物中心包裹的那顆戴著面具的女人腦袋。
「你的眼神告訴我,再次見面,你對我現在的模樣依然很嫌棄。」
聞子雅平靜的聲音響起,聽不出情緒起伏。
「我說了這不是嫌棄。」白墨一本正經的搖搖頭。
聞子雅也懶得糾結這個問題:「你現在找我,應該是打算離開了吧?」
「嗯。」
「那你現在就可以走了,直接走就好,我會告訴手下伱得到了我的命令,他們不會懷疑的,也不會跟出去,放心。」
白墨說道:「走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不知道你能否為我解答。」
「當然可以,不過作為交換,你也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才行。」
聞子雅微微一笑,聲音溫和嫵媚。
白墨沉吟片刻:「我聽人說進出集市的那條樹枝隧道會吃人,我等會兒該不會該不會死在隧道面吧?」
話音落下,空氣仿佛瞬間凝滯了幾分,聞子雅眼睛微眯。
「你聽說誰說的?」
「吳老二,你的手下。」
半晌,聞子雅回答道:「我說過了,隧道是我用來阻擋手下離開的屏障,不過它並不會吃人,只是存在另外幾個出口,只要不從最開始進入的入口離開,很容易就會形成有人消失的假象。」
「這是我用來騙我的手下的,隧道並不存在危險。」
「原來如此。」白墨淡淡一笑,似乎鬆了一口氣,「那你問吧,說話算話,我也會如實回答你的問題的。」
聞子雅想了想:「能告訴我你的身份嗎?」
一次是名字,一次是身份,都是簡單的問題,她似乎並不在意白墨所知道的秘密。
「當然可以,其實我還以為你會問關於無際草種的事呢。」白墨似笑非笑,隨即正了正神色,說道,「我是當今第一強者,禁區時代的締造者,一切禁忌怪誕的王,不可直言的背叛之人,神明都為之色變的偉大存在——白霧。」
他一本正經,開口就是一大堆稱號,直接把聞子雅都聽懵了。
聞子雅呆滯良久,隨即嘆息一聲,說道:「我希望我們能坦誠相待,而不是開玩笑……還是這種不著邊際的玩笑。」
「是啊,坦誠相待,我也希望是這樣——」
「你……」
聞子雅一愣,對方的語氣似乎發生了某種改變。
「你說我在開玩笑,可你自己不也是如此嗎?」白墨淡淡道,「我看得出那條隧道有問題,吃人就吃人,大可不必藏著掖著。」
「我沒有。」聞子雅挑眉道。
白墨有些遺憾的說道:「我想了一晚上,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們還是坦誠相見比較好,不然我也不會再找你,可你似乎沒想清楚啊。」
就憑你剛剛滿嘴跑火車,哪裡有半點坦誠相見的意思……
「哪怕你這麼說,但我還是沒有吃人。」聞子雅堅持說道。
「那就姑且當你沒吃好了——」
短暫的靜默後,白墨的聲音毫無徵兆的冷了下來,「不過我都看見了,外面那些屍體連死都不安生,他們的身上覆蓋著枝條,你分明就是在汲取他們的血肉!」
聞子雅目光一呆,久久說不出話來。
「我……我只是餓了。」她目光躲閃道,「無際草種有時會控制我的思想,我也不想的,但無力反抗……」
「哦?」白墨咄咄逼人,「你的手下把所有屍體都丟在了同一個地方,那應該是你的專屬餐桌吧?這顯然就是用來供奉你的,你已經不是第一次吃屍體了!」
聞子雅沒有說話,目光閃爍不定。
白墨冷冷的看著她。
半晌,聞子雅陰沉的說道:「其實我們不必坦誠相待到這個地步的。」
白墨冷笑道:「我本來以為你算是個好人。」
「只要忘記這件事,你依然可以走出離開地道的大門,我還是一個好人,並且不會殺你。」
「然後我就會死在隧道里?」
「我說了,隧道不會吃人。」
「但絕對有問題,不是嗎?」白墨糾纏不休。
空氣靜默良久,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蔓延。
眼見被揭穿真面目,聞子雅終於不再掩飾,語氣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陰冷無比:「我能好像放任你和你的朋友離開這裡,難道就算不得好人嗎?」
白墨目光一凝:「朋友……你果然知道了。」
對方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她顯然知道了留在通道中的張濤等人的存在,否則不會說出「朋友」這個詞。
他想起了在通道中滲出牆壁的那些冒尖小草,頓時心中瞭然——作為b級超凡者,在這個範圍內,那些無際草同樣可以作為聞子雅的耳目。
「當然,我只是沒有理會他們罷了。」聞子雅陰沉一笑,「不過就在你剛剛說話的功夫,他們已經被我操縱植物束縛住了,其中好像還有兩個是女人呢……」
她伸出粉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然後皺起了眉頭。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覺得我現在很噁心?」
「不過無所謂了,其實你本可以帶著他們安然離去的,可你卻偏偏要逼我,呵,現在看來……這兩個女人只能給我的手下們『加餐』了,相信他們也會很高興的。」
「至於你……」
白墨面色一變,高聲道:「我寧死不從!」
聞子雅神色一僵,很快恢復正常,冷笑道:「至於你,倒是可以讓我嘗嘗活物的滋味。」
她再次舔了舔嘴唇,卻並沒有出手的意思。
白墨思緒一轉,居然率先發動了攻勢。
他的速度不快,可手臂力量卻大得驚人,三兩下便撕開了阻攔在身前的藤蔓,快速向著聞子雅逼近。
「不知死活。」
聞子雅冷冷一笑,身後突然伸出兩根柱子般粗壯的藤蔓,一左一右包向了白墨。
藤蔓速度奇快,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頃刻間便砸向白墨。
後者心中警鈴大作,提前做好預判,猛的一個翻滾,藤蔓擦著他的胳膊而過,砸入地面形成一道裂紋。
白墨瞥了右臂一眼,藤蔓帶刺,些許的觸碰便讓他皮開肉綻,受了不輕的傷。
他正欲起身,身側的大量枝條花草頓時像活過來了一樣,瘋狂在他身上涌動,如同密集的漁網一般將他束縛。
白墨心頭一沉,雙臂發力,卻只是掙斷幾根枝條,無法脫身。
聞子雅笑容冷冽。
而認為大局已定的她並沒有注意到,在自己身後,一株紫色藤蔓悄然從一眾植物中冒了出來,並悄無聲息的向她靠攏。
蟄伏許久,紫色藤蔓驟然發力,如同投射而出的標槍,狠狠刺向了聞子雅的後頸。
後者目光茫然,似乎這才後知後覺發現了身後攻擊。
她的身軀顫抖了一下,但並沒有阻擋,而是悄然閉上了眼睛。
然而想像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
睜開眼睛,她對上了一雙平靜的眸子,耳邊響起一聲嘆息。
「唉,你雖然故意求死,可哪怕你站在這裡讓我打,站在現在的我也傷不到你分毫——真是抱歉,讓你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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