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陸展坐到椅子上陷入沉思。
院長手裡有一張和守墓人墓園中一模一樣的符咒,而這種符在市面上找不到相同的,很可能是墓園獨有,這說明這張符來自墓園,院長和白墨之間有可能存在聯繫……這個推論沒有問題。
但問題在於,那老傢伙是怎麼得到這麼一張符咒的,
難道他曾經進過守墓人的墓園不成?
可是要知道雖然守墓人的墓園沒有立禁區石碑,但絕對比s級禁區還要兇險,這半年來東陽城不是沒有打過墓園的主意,但都無一例外的失敗了,這足以說明墓園的危險,有人甚至永遠留在了墓園當中。
而在陸展的印象當中,院長老傢伙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基因武者,
全靠基因藥劑堆上去的,頂多也就c級水平,
怎麼會有能力進入危險的墓園當中,還能從中得到一張符咒?
除非他也和莫青橙一樣,是被白墨帶到墓園之中的。
但是白墨是在半年前才甦醒的,又怎麼可能會和那老傢伙有過接……
不,不對。
突然間,陸展想到了一件被自己忽略了許久的事。
在白墨第一次進入三號城市的那一天,他就來到了警局當中,聲稱是來報案的。
而在這個過程中,白墨的主要訴求雖然是找回丟失的屍體,但卻提到過一個超市的名字——惠民超市。
經過後續調查,陸展發現很多年前三號城市真的有這麼一個超市存在,只不過是兩百年以前的事了,那時禁區還沒有出現,三號城市也尚未建立,超凡者更是不存在,世界雖然紛擾,但遠比現在安穩。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
當時陸展並沒有把這當做一回事,
最多只能說明守墓人在禁區出現以前便存在了,或許是第一批超凡者也說不定,後來因為某種原因才陷入沉睡,從此成為禁忌序列。
然而經過後續的了解,眾人才逐漸認識到,原來在很久以前其實存在一個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時代,而白墨乃至禁區,大概率都是從那個時代延續下來的。
也就是,白墨的沉睡並非是在兩百年以前,而是在更遠的歲月——
而這樣去想的話,也就意味著半年前白墨的出現絕非是他的第一次甦醒,他起碼在兩百年以前就甦醒過一次,否則不可能知道惠民超市。
而在那之後,他因為某種原因再次陷入沉睡,直至半年前。至於在這兩百年中是否他再次甦醒過,這點倒是猶未可知。
不過……
如果白墨真的和院長有什麼聯繫,就說明在禁區出現後的歲月里,
白墨曾再次甦醒過,
並邀請了院長進入墓園之中。或許也只有這樣,
那老傢伙才有可能得到墓園中的符咒。
如果說那老傢伙是靠硬闖墓園才得到的符咒,
可能性有,但概率近乎於無。
當然,也不是沒有別的可能,畢竟那張符咒是不是墓園專屬還不能確定,不一定真的出自墓園。
想到這裡,陸展突然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那就是如果白墨在禁區出現後真的曾經甦醒過,那為什麼當時序列室並沒有展露守墓人的信息,而是直到半年前才第一次有紅色信封掉落呢?
這是意外,還是因為有某種特別的原因?
在短短的一瞬間,陸展腦海中湧現出太多的困惑,也迫切的想得到答案。
可惜白墨如今已經不在了。
而且就算他還在,多半也不會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冷漠的來一句「還不夠」。
這些人形禁區生物身上似乎存在著一種很大的自我矛盾,一方面高高在上漠視人類的性命,視其為可有可無的螻蟻,一方面卻又像是對人類抱有某種期待,背後的目的讓人費解。
在陸展思索的功夫,莫青橙一直沒有說話,似乎在給他消化的時間,然後給他發了兩張照片以及一個地址。
聽見提示音,陸展收回思緒,很快記下孤兒院的地址,然後點開照片。
第一張照片中是一張黃符的特寫,上面的咒紋他確實見所未見,不過他本身就對符咒了解不多,之後倒是可以問問懂行的人,好好確認一下。
而當看到第二張照片的時候,他突然就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
只見照片中的是一塊有著淺灰色紋路的黑色晶體,看上去平平無奇,但陸展卻在第一時間認出了這東西——
核心,這居然是某個禁區的核心!
雖然不同禁區的核心有所差異,但大體是相同的,陸展相信自己的判斷,起碼從外形和色澤來看,這的確是禁區核心。
可是……這怎麼可能?
在平等樂園當中,玩臨死之前曾告訴過眾人,阻止禁區擴張有一個方法的,那就是找到一種黑色晶體並將其破壞,這樣不僅能阻止禁區擴張,還能對其內的禁區生物所削弱。
而玩也沒有欺騙他們,這種黑色晶體是真實存在的,經過驗證後,議會把這種晶體命名為禁區核心。
只是迄今為止,人類發現的禁區核心還相當有限,對其了解不深,很多人最多只是聽過,因此莫青橙不認識這東西也很正常。
陸展深吸一口氣,再次陷入思索
禁區核心的出現是有問題的——
要知道,在過去不是沒有過人類成功清理禁區並將其作為人類居所的例子,黃泉組織便是最出名的例子,駐紮地是s級禁區黃泉,規模媲美大型城區,有大量人類居住。
這種例子不算多,但也絕對不少,然而哪怕把禁區翻了個底朝天,以往也從未有人發現過禁區核心的存在。
非要說的話,這東西更像是隨著禁區擴張一起出現的新概念,就好像遊戲版本大更新後的全新產物,就版本壓根不存在……
想到這裡,不知道為什麼,陸展突然有些不寒而慄。
而此時此刻,最讓他困惑的地方還是在於,既然以前從未有人發現過禁區核心,說明這東西當時或許並不存在,那麼……院長手裡怎麼可能會有一塊禁區核心?
還有,這塊禁區核心屬於哪個禁區,院長為什麼會留著它,莫非知道核心的作用?
這兩樣東西都不簡單,他將禁區核心和這張符紙都放在箱子中,並將箱子留在孤兒院裡,這是有意還是無意?難道他預想到會有人找到孤兒院不成?
陸展很快打定主意,他要儘快確認核心是真是假,而且這件事還不能經由他人之手。
他有預感,這件事的背後或許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
「我會把箱子寄給你,你對這些東西的了解應該比我深。」
突然,莫青橙的聲音電話那頭響起。
儘管隨著緩衝區的出現,安全區已經變得混亂起來,但快遞行業是依舊存在的,主要是因為這裡面有足夠的利益可以撈。
快遞的運作由幾個大集團維繫,包括新海集團在內,他們實力雄厚,在很多城區都有分部,據說還掌握有相關的禁忌序列,支撐起快遞工作還是不成問題的。
現在的物品運送與其說是快遞,倒不如說更像是以前的押鏢,必須配備高手,尤其是不同城區中的快遞更是如此,人和禁區生物都需要防備,因此要價也高得離譜,再加上有快遞丟失的風險,因此一般情況下,並不會有人會選擇寄送快遞。
「不,不用,告訴我你的位置,我會親自過去取。」
陸展對盒子裡的東西很在意,怎麼可能放心經由他人之手,而且他也想借著這個機會看看莫青橙。
莫青橙沉默片刻,似乎猜到了對方的回答,於是說道:「那好,我會把東西放到我現在的住所,箱子藏在碗櫃裡,鑰匙放在門口的地磚下,你過來取就好了。」
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提醒道,「從東陽城到這裡有點遠,中間有可能遇到危險,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陸展從對話的話語中察覺到了不對勁,問道:「你要離開?」
「對,除了箱子之外,我還發現了有關院長蹤跡的線索,我要去找他。」
「什麼線索?」
「你前面也說過,要是你知道院長在哪裡的話,你會殺了他的,我知道你不是在開玩笑,所以不能告訴你。」
陸展皺起眉頭:「那傢伙的失蹤沒你想的那麼簡單,這件事也是!不要輕舉妄動,快把伱知道的都告訴我!」
莫青橙微微嘆息一聲:「直到今天,你還是以為院長當初是想殺我們嗎?」
「不是以為,是親眼所見!」陸展高聲道,「而且我阻止你不只是因為這個原因,聽我說,冷靜一點,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我很冷靜,也清楚我在做什麼。」
頓了頓,莫青橙的聲音突然變得低落,「當初小文的葬禮,你沒有來。」
陸展一愣,這個轉折很突兀,但他明白對方的意思。
小文就是半年前在藍貝街棺材鋪中他看到的那具屍體,是他和莫青橙的弟弟,同樣是孤兒院的一員。
在舉辦葬禮的那天,莫青橙通知過他,但他沒有出現。
但事實上,陸展不但有偷偷去參加葬禮,在此之前還追查了小文屍體為什麼會被販賣等一系列的問題,並將相關人等嚴肅處理。
而這一切,莫青橙並不之情。
她說道:「陸展,你和我們已經不是一家人了,甚至不算一路人,我知道你討厭過去,也憎恨院長,所以放下過去的一切好了,過好你喜歡的生活,追尋真相的事交給我。」
「還有……注意安全。」
說完莫青橙便掛斷了電話,嘆息一聲,緩緩走到鏡子前。
鏡子裡是一個長相清純甜美的年輕女孩,身材高挑,長髮披肩,目中流露出些許的悲傷。
和半年前相比,如今的莫青橙似乎成熟了不少,不再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女孩,但眼中依舊有亮眼的光澤,充滿朝氣。
半晌,她坐在床上,將長發高高束起,對著鏡子在臉上化上蒼老醜陋的妝容,在左右腰間各自別上一把手槍,披上寬大的風衣做掩蓋,然後戴上口罩和鴨舌帽。
動作嫻熟,顯然重複過很多次。
一切準備就緒,她將一個古樸的箱子放進碗櫥,並將碗隨意擺放,將其稍微遮掩了一番,這才站起身,來到客廳之中。
客廳的桌子上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這是一張合照,上面有大人,也有很多孩子,其中一個老者頭髮花白,目光慈祥的看著鏡頭,就像在看莫青橙一樣。
這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院長。
照片上的所有人的臉上都展露出笑容,包括年幼的莫青橙和陸展,他們站在最前方,臭屁的擺了兩個很蠢的姿勢。
看得出來,彼時孤兒院的所有人都很快樂,並不知道將來的的變故。
照片是在廢棄的孤兒院中找到的,和箱子放在一起,莫青橙看著照片良久,這才將其鄭重的收入了背包之中。
她即將出遠門,試圖找到院長,問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關於這位院長,所有孩子的記憶都停留在十幾年以前,包括陸展和莫青橙。
他們只記得那是一個明媚的春天,孤兒院的所有孩子都乘上了一輛客車,院長也在車上,他將帶孩子們郊遊。
客車沿著寬闊的公路出城,所有人都很興奮,包括年幼的莫青橙,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變得特別睏倦,沒多久就失去了意識。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在客車行進的過程中,所有人都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她醒來時已是深夜,發現客車居然停在荒郊野外,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讓人害怕的是,院長和不少孩子都消失了,駕駛位上坐著眼睛通紅的陸展,他是最先醒來的,目中恐懼和憤怒交錯。
他告訴大家,是院長殺了其他孩子,本來還準備對他們行兇,卻剛好被醒來的他看見,所有就逃之夭夭了。
他的語氣格外憤怒,雖然不斷強調是親眼所見,可並沒有多少人相信他的說辭,因為車上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有,而且也沒人願意懷疑院長。
不過有一件事是能夠確認的,這也導致大家的心情都很不好,那就是院長的確是消失了——
他拋下了眾人。
而陸展和眾人最大的分歧正在於此。一個堅稱院長有陰謀,是殺人犯,絕不能去找他;其他人則認為院長只是有事暫時離開,只有找到他才能回家。
不同的選擇由此展開,再加上一些別的原因,陸展和眾人間的分歧越來越大,從而在很久之後徹底分道揚鑣。
而他們也一直沒有找到院長。
莫青橙了解陸展,她不覺得陸展是會亂說謊的人,卻內心深處又覺得院長不可能對他們出手,也沒有出手理由,因此一直十分矛盾。
直覺告訴他,當年的事情絕不簡單,甚至陸展也沒有完全說實話,刻意隱瞞著什麼。
這些年來她一直以來都在四處打探消息,就是為了迫切的找到院長,從而得到事實的真相。
而現在,她或許即將離真相更近一步。
「也不知道白墨和院長是不是真的有關係,本來還想請他吃飯作為感謝的,可惜那傢伙也聯繫不上了……」
莫青橙深吸一口氣,推開門,將鑰匙放在門口的地磚下,小心蓋好,然後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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