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獸山上的動靜很大,劇烈顫動的山體就仿佛無數人急劇跳動的心臟一般,這無疑觸動了許多人的神經,尤其是在如今這個諸多禁區異常頻發的節骨眼上。
有人不由聯想到了不少禁區內飄散出的紙幣灰燼,這是相距掩獸山震動最近的一次大規模禁區異動事件,二者會不會有所關聯?
不過儘管掩獸山震動得十分劇烈,山下的石碑卻始終紋絲不動,仿佛受到影響到僅僅只有那座山而已。
整片區域似乎都被人從這個世界抽離出去了一般,任憑禁區內如何變化,就是無法干涉到石碑範圍之外的安全區。
石碑如同一道分界線,一邊是平靜的緩坡,另一邊則是顫動的山脈——
樹木斷裂,亂石滾落,就連山上的那條小路都開始層層斷裂,宛若天災降臨一般。
而就是在這末日般的景象之中,一道人影正從山上狂奔而來。
四周的空氣仿佛凝滯下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傾軋而下,壓得夏雨希的身體愈發沉重,兩隻腳仿佛灌了鉛一樣。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夏雨希總覺得下山的路要比上山的路長太多,儘管一路上沒有任何阻礙,但卻是如此艱難。
半山腰上的那具屍體不見了。
好在這種壓迫感並非沒有上限,得益於超凡者遠超常人的身體素質,夏雨希倒是可以承受,他咬緊牙關,終於在山路盡數斷裂之前逃到了山腳,衝出了石碑範圍。
隨著那股若有若無的心悸感消失不見,夏雨希明白自己已經離開禁區了,她鬆了一口氣,渾身癱軟無力,差點就要跌坐在地上。
她氣喘吁吁,幾乎忍不住要就此躺在地上好好睡一覺,但卻瞬間收回了這個想法,腦海中清晰浮現出陸展之前的話——
出去後如果覺得有什麼不對勁,要儘快向除禁局呼叫支援。
而一切都已經相當明顯了,還有什麼比即將要倒塌的掩獸山更不對勁的東西嗎?
夏雨希看了一眼身後的情景,掏出手機就要撥打電話。
剛剛掩獸山上的景象實在太讓人震撼了。
無數綠色野獸面露解脫之色,成片成片的倒下,如同凋零的野草一般消亡,這一幕像極了無數虔誠的信教徒心甘情願的為了自己的神死去。
山上滿是茂密的深林,夏雨希甚至數不清究林中竟有多少只這樣的野獸。
成千,還是上萬?
最可怕的一點在於,這些野獸……曾經都是活生生的人。
每每想到肖隱知的話,一股莫名的涼意便會從夏雨希的尾椎骨涌至天靈蓋,以至於她此時拿著手機的手都在顫抖。
她實在不敢想像,究竟是什麼原因,又是什麼樣的手段,才能使那麼多人變成藏匿於林中的野獸。
如果繼續深入下去,自己會不會也變成其中的一員?
掩獸山分明只是個d級禁區啊!
反覆深呼吸,夏雨希終於收回所以思緒。
掩獸山顯然不對勁,眼下最重要的是儘快呼叫支援,否則陸展他們說不定會有危險。
值得慶幸的是,離開禁區後,除禁局下發的手機很快便有了信號,夏雨希不由鬆了一口氣。
而就在她準備撥通劉青青電話的時候,卻突然顧念眼前一花,手上跟著一輕,有什麼人硬生生的從她手裡奪過了手機!
「什麼人?」
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夏雨希心中一緊,她先是迅速跳離原地,這才警惕的抬起頭,看向正前方。
只見不知何時,她原先站立的位置出現了一伙人,四男一女,皆是身著綠色軍衣,表情冷峻。
為首並不是四個男人中的任意一個,而是站在最前方那個留著幹練短髮的女人,她一言不發,似乎正低頭擺弄著什麼。
夏雨希微微皺眉,對方手中拿著的正是自己的手機。
見眾人都不回答,夏雨希心中陡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不動聲色將手摸向腰間。
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自己雖然是超凡者,但戰鬥能力只能用拉胯來形容,相對而言,還是槍械更能給她帶來安全感。
她再次出聲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搶我的手機?」
見幾人皆是穿著軍裝,她皺眉道:「軍部的人?」
東陽城自然不可能只有除禁局這一個暴力機關,除了警局之外,還設立有軍部。
各部門職能有所不同,不過明確分工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更多其實是為了均衡超凡者的力量。
超凡者作為這世上最危險的力量之一,沒有任何一個當權者能夠放心的把大量超凡者集中在同一個部門。
要知道現在光講民主可沒有用了,拳頭大才是硬道理,而超凡者自然是最硬的拳頭。
哪怕除禁局一直做著最危險的工作,議會也不可能把只捏緊這麼一個拳頭,否則萬一哪一天這個拳頭揮向自己怎麼辦?
雖然軍部和警局中超凡者的數量相對較少,但卻掌握有的先進熱武器,這些武器對付禁區生物可能夠嗆,但對付人絕對是相當有效的。
如果說除禁局是專門為了應對禁區而生,那麼軍部則是為了鎮壓整個安全區,或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其實是為了制衡除禁局而存在的。
而現在,這些疑似軍部的人居然出現在了這裡……
夏雨希保持著冷靜。
雖然眼前這些傢伙都穿著軍衣,不過卻不能證明對方就一定是軍部的人,他們身上可沒有屬於東陽城的軍徽。
對面依舊沒有人說話。
片刻後,短髮女人似乎查看完了夏雨希手機上的內容,她將其關機,然後丟給了身後一人,這才出聲道:「你誤會了,我們並不是軍部的人,也沒有惡意。」
「沒惡意的話那就趕緊把手機還給我。」
夏雨希並沒有因為對方的一句話而放鬆警惕。
「這可不行。」女人搖了搖頭,「起碼暫時不能給你。」
夏雨希從懷裡掏出證件,道:「我是三號城市除禁局的夏雨希,現在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處理,請立即把手機還給我,否則就是與除禁局為難,我們有處置各位的權利。」
她打量著對方的表情,期待從對方臉上看到遲疑的神色。
無論在任何城區,除禁局的名聲都是非常響亮的,而在三號城市擁有一個凶名赫赫的負責人的情況下,理應沒有超凡者敢故意挑事才對……
然而讓她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面對她的警告,對面幾人壓根就是不慌不忙,女人甚至給自己點燃了一支電子菸,隨口問道:「哦?什麼重要的事?」
夏雨希心中一沉,心說這些人只怕來者不善。
自己身後的掩獸山都震動得那麼厲害了,這些傢伙又不是瞎子,居然還在問什麼事那麼重要?
思索片刻,她回答道:「如你們所見,我身後的禁區正在發生異變,我需要立即向中心城匯報此地的情況,否則一旦禁區出現意外,你們恐怕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她特意強調了此事的重要性,更是拉出了一號城市的名頭。
「中心城?那可真是巧了,你不用匯報了。」
誰知對面的女人聞言卻是笑了笑,從軍裝里掏出一張證件,在身前揮了揮。
夏雨希一愣,她的視力很不錯,自然看清了證件上的內容。
女人笑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許晗,來自中心城除禁局……介意跟我講講掩獸山裡的事嗎?」
她笑意盈盈,但似乎完全沒有進入掩獸山支援的打算。
……
掩獸山依舊在不斷震動,仿佛有什麼東西即將從碎裂的山體中掙脫束縛一般。
某片未知的空間。
「叮咚。」
鐘乳石上的水滴落下,撞在早就被打磨得光滑的石柱上,瞬間四散開去,發出清脆的聲音。
隱約間,黑暗中出現了些微的光亮,也不知是從何處升起,一點也不突兀,逐漸擴散開去,照亮了周圍一整片區域——
這赫然是一個四通八達的溶洞。
溶洞中有明顯人為製造的痕跡,怪石嶙峋,四處都是造型奇特的石柱,柱身布滿花紋,如果從高處看去,或許會看到一個相當有趣的圖案。
地下河似乎早就乾枯許久,無數難以分辨的屍骨鋪滿了整個河道,猶如蒼白的凍結河水,散發出腐爛的氣味。
四處沒有聲音,看不到任何生機,一派死寂的末日圖景。
突然,一個輕微的聲音自溶洞中響起,如果仔細去聽,那似乎是流水聲。
河道上方,一扇石門不知屹立了多少歲月,門身布滿青苔和深淺不一的孔洞,以至於刻在上面的紋路都變得模糊不清。
隱約間,門突然打開了一條微不可察的縫隙,門後緩緩滲出濃稠的紅色液體,順著門縫流進河道,往下不斷蔓延,進而漸漸充斥整個河道,將無數屍骨吞沒。
而隨著紅色液體的流速加快,那些屍骨似乎發生了某種奇妙的變化,石門開出的縫隙也在難以覺察的變大。
忽然,溶洞裡的大量石柱突然閃爍了一下,無數紋路從柱身浮現,與門上的紋路一同泛起點點星光,似乎在相互呼應。
一股無形的巨大斥力出現,奮力將石門往回推。
水聲潺潺,門縫不甘心的縮小。
就在這時,早已化作血河的地下河中突然發生了某種變化,只見無數奇形怪狀的屍骨居然活了過來,掙扎著從河裡爬出,奮力沖向了那扇石門。
它們一個擠著一個,無數骨手攀附在石門的門沿之上,竟是在拼盡全力往後面拉,與那股無形的推力對抗著。
石柱上的紋路光澤愈發耀眼,無形的力場將門不斷往裡推,想要將其永遠關閉。
圍繞著石門的兩股力量不斷角逐,似乎短時間內難以分出勝負。
然而漸漸的,或許是石柱上的紋路在歲月中有所殘缺的緣故,最後終究是一眾白骨占據了上風,雖然相當不顯眼,但門的縫隙確實在一點點加大。
門後,一個壓抑了許久的笑聲平靜響起。
「看到了嗎?」
那似乎是一個略顯中性的男聲,語氣慵懶,聽得出略微帶著些得意,似乎在對誰誇耀著什麼一般。
這個聲音來自無疑門後。
門後有人。
然而溶洞裡卻分明四下無人,也不知道門後的這位存在是在跟誰說話。
「我知道你在,也知道你在看著,但你根本無法阻止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從門後出來……」
或許是太久沒有說話的原因,那道聲音起初還有些生澀,之後就笑得越發暢快。
「……對嗎,暮?」
話音落下,或許是自知沒有躲藏的必要,石門前,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現。
這是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冷漠,血色的眸子掃了那些賣力拉門的白骨一眼,淡淡道:「那照這個進度下去,你起碼也要十年才能出來,更何況……」
她揮了揮手,門前的血色骷髏頓時盡數化作飛灰。
「更何況,你這還是試圖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逃跑。」
沉默片刻,門後的那道聲音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我就是要在你眼皮子底下出去。」
「是嗎。」
「不相信?」
那個聲音得意道,「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又有沒有想過,我分明是被關在另一個地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扇門後面?」
暮面無表情,沒有接話。
「跟你說話可真是無趣啊。」
那道聲音似乎有些掃興,沒多久便語氣一轉,獰笑道,「果然啊,還是之前弄死的那些傢伙比較有意思……」
「你應該很久沒和人說過話了吧?」暮的語氣毫無波瀾。
「呵……這種事你還不清楚嗎?」那個聲音中壓抑著怒火,不過很快就平靜下來,「不過你恐怕也好不到哪去吧?」
暮沒有回答,而是說道:「想說就多說幾句吧,不然以後該沒機會了,我馬上就要走了。」
「沒機會?」那道聲音笑道,「你果然沒有思考我剛剛的問題吧?」
或許是長時間忍受被關押所帶來的孤獨的折磨,門後的傢伙似乎有著無窮無盡的傾訴欲,他迫不及待的想向這個敵人展露自己的智慧……
簡稱裝逼。
「提示一下,我的名諱是……」
暮沉默片刻,似乎真的認真思索了一下對方的名諱,半晌才說道:「……不知所謂之神?」
「嘖,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討厭,好像也只從那傢伙身上學到了這一點……」
面對暮的嘲諷,那個聲音也不惱,只是加大音量道,「命運,我是命運之神!」
暮微微搖頭:「還是一樣的不知所謂。」
那個聲音頓了頓,突然說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是怎麼跑到這扇門後面的,對吧?」
「你一定也很想知道我正在謀劃什麼,對吧?」
「我不……」
「好!」那個聲音興奮的打斷暮,「我就知道你很想知道,那我就滿足你的好奇心!」
暮神色不變,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這傢伙……
兩個分明曾經互為死敵的傢伙,如今居然隔著一扇門聊起天來,說出去可能都沒人信。
「是時候重新開始了,戰爭再次開啟,你們這次斷然沒有勝利的可能。」
那道聲音淡淡開口,聲音變得無比淡漠。
「早在你們對我們進行關押的時候,我就透支力量看到了今天的命運,並迅速撥動了其中幾根命運線——」
話音落下時,剛好是白墨身下的影子不安分起來,準備吹滅燭火的時候。
也是某個幽暗空間內,陸展手握禁忌序列 c-真相認證陷入沉思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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