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的行為震驚了所有人。
不過吳也並非一般人,很快便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得到白墨的情報後,他連忙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報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白墨,不敢有半點遺漏。
雖說他本來就打算和白墨好好交易,沒想耍什麼心思,可此刻依舊突然對白墨產生了些許恐懼和敬畏。
開玩笑, 這樣一個傢伙誰看了不犯恘啊?
且不說白墨的真正實力和背景究竟如何,光是對方敢直接跑到禁區生物臉上詢問對方的老巢的位置,而且對方還沒有任何異常這一點,吳也就自認為做不到,也不敢做。
再給他幾個膽子也不敢做。
禁區生物無法溝通,這是當今世界的常識。
雖然部分禁區生物可能受限於規則無法出手,但這並不足以讓人忽略掉它們的危險性。
禁區生物和人類似乎天然就站在對立面上, 見面就只有為敵這一個可能,貿然靠近跟作死沒太大區別。
而這也是劍無歸等人為什麼對白墨等人一直抱有敵意的原因。
事實上, 在見到白墨以前,陸展跟其他人的態度也差不了多少,可隨著逐漸的接觸和了解,他意識到禁區生物並非只是殺戮的野獸那麼簡單,它們的來歷值得探究。
更別說他還接觸過那麼多別的人形禁忌生物了。
聽完吳也的敘述,白墨眉頭微皺,因為對方提到了一個對他而言相當陌生的地名。
見狀,吳也還以為是白墨對自己提供的情報不滿意,好在對方似乎沒有並沒有那個意思。
與此同時,其他人也若有所思,實在是白墨剛剛的表現實在太離奇了。
要知道剛剛玩偶身上的殺意是毫不掩飾的, 可白墨走過去後反而消散了。
囚徒深深看了白墨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當眾人緊張的再次看向貓頭玩偶所在的位置時,卻發現對方已經消失了。
楊一楊二對視一眼,皆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這個玩偶……該不會是專門過來回答白墨的問題的吧……
要不然他圖啥?
除了劉青青之外,白墨的形象在所有人眼中的形象都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
而此時此刻, 貓頭玩偶正拖著沉重的步伐, 再一次來到了那片空曠的場地上。
四處空空蕩蕩,沒有任何遊樂建築,只有正中心的位置插著一根旗杆,顯得有些突兀。
玩偶停下腳步。
只見染血的旗杆上不知何時又串滿了屍體,這些人顯然才剛死去沒多久,應該是遭到清洗的倒霉蛋。
屍體臉上的恐懼和痛苦栩栩如生,串在旗杆最上面的那人似乎還未完全死透,一條腿還在輕微的顫抖著。
但他顯然是活不長了。
突然,一隻巨大的手掌猛然從空中落下,大片的灰塵被揚起,手指滑動,將地面犁出一條很深的溝壑來。
手掌打了個彈指,溝壑中便升騰起熊熊火焰。
緊接著,大手一把拔出旗杆,如同拿起的是一串烤串,將其在火焰上不斷翻烤著。
掌心的眼睛閉合著,似乎全然沒有注意到玩偶的到來。
玩偶安靜的注視著這一幕。
「你又來我這裡幹什麼?」
半晌,吃沉悶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按照規矩, 現在是我的時間。」玩偶開口道,「你不該出來的。」
「切,剛剛還屬於我的時間呢,你不也跑出來轉悠了嗎?」吃嗤笑一聲,說道,「我那時候可沒跟你計較。」
「不一樣,我剛剛過來是為了提醒你。」
「有什麼不一樣的?」吃顯得很不服氣,「況且我出來也有原因——我餓了!而且我最多也只是在這裡待著,哪都不會去。」
玩偶沒有繼續糾結這個話題,而是突然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應該看見他了吧。」
這個問題似乎有種異樣的魔力,吃沉默了一瞬,連手上的動作都暫時停滯了下來。
「嗯。」
兩人久久沒有說話,空氣格外安靜,只聽得到火焰翻騰的聲音。
旗杆上的屍體被烤的滋滋冒油,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良久,玩偶打破了這份沉默。
他換了個話題,看著吃手中的旗杆,打趣般的問道:「怎麼,你這次不吃生的了?」
「換換口味不行嗎?」空中傳來吃沒好氣的聲音,他強調道,「我連佐料都準備好了。」
「生的吃得太久了,所以想再嘗嘗熟的?。」
吃沉默片刻,手上的翻烤動作不停:「回憶一下當人時的感覺罷了。」
說著,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猶豫了一會兒,不情不願的問道,「怎麼樣,你要吃點嗎?」
玩偶看著巨大的手掌。
旗杆上雖然串著不少人,但對體型龐大的吃而言其實只夠塞牙縫而已,他能忍痛邀請玩偶一起吃,可見內心經過了怎樣的掙扎。
……這是他的善意。
「不了,你還是自己吃吧。」
「切,愛吃不吃。」吃沒好氣的說道。
玩偶搖搖頭,認真道:「我可不想吃到屎。」
「你這傢伙!」
吃勃然大怒,憤怒的聲音如同驚雷,在空地上炸響。
玩偶絲毫沒有慌亂,不緊不慢的從身後掏出兩個瓶子來,平靜道:「東西我可以不吃,不過酒是一定要喝的——我特意帶來了兩瓶酒過來,要喝點嗎?」
吃看著小小的酒瓶,愣了很久,隨即冷笑著說道:「這么小個瓶子怕是還沒有我的唾沫星子大,喝什么喝?」
玩偶解釋道:「你懂什麼,這可是我壓箱底的好酒,你拿去勾兌,隨便什麼比例都行,只要不是用屎尿浸泡,就絕不會影響我這酒的口感。」
說著就丟出一個酒瓶。
吃沒有理會他的嘲諷,小心用指甲捏住丟過來的瓶子,拿到眼前凝視良久,像是在思索。
半晌,他不知從哪拖出了一個巨大的石缸,只見裡面裝滿了半凝固的液體,一片猩紅,赫然是一缸腥臭的血漿。
他將瓶子捏碎,酒液盡數流入缸中,沒多久,空氣中突然瀰漫出一股醇厚的酒香,連缸中本來渾濁的血液都變得清澈起來,看起來頗為誘人。
「嘖,還真有點意思。」吃有些驚疑。
玩偶看著這一幕。
溝壑中的火焰翻騰,空氣被炙烤得變形扭曲,但卻並沒有暖意。
吃端起石缸小酌了一口,回味片刻,嘖嘖稱奇,隨即問道:「你今天怎麼想起喝酒來了?」
「和你差不多。」
玩偶坐到地上,冰冷的機械音中帶著些自嘲的意味,「很久沒喝了,我也突然想回憶一下當人的滋味。」
說著便扭開瓶蓋,將玩偶服的腦袋微微掀開一角,把酒灌了進去。
吃手掌上的眼睛悄然睜開,鬼鬼祟祟的偷看起來。
只見玩偶服下似乎是一具血色的骷髏骨架,有筋有骨,但就是看不到皮肉和血液。
似乎……這套骯髒的玩偶服本就是骨架原本的血肉。
吃愣了一下,心情複雜。
要知道玩這傢伙以前可是從來不會讓其他人看見他玩偶服下的真實模樣的,這次居然出奇的沒有在他面前隱藏……
「你在看什麼?」地面傳來冰冷的機械音,玩偶顯然發現了他的窺伺。
吃沉默了一會兒,往烤熟屍體肉串上撒著佐料,突然感慨道:「沒想到你居然變成了這副樣子。」
「你不也變成了這個樣子嗎?」
玩偶語氣平靜,似乎並不把自己的變化放在心上。
「切,現在的我起碼比你帥。」
「你也說了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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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沒有說話,只是把巨大的肉串舉至空中,送到自己的嘴邊。
旗杆上的屍體被一口掃盡,空中響起咀嚼的聲音。
下一秒,吃拿起缸子就往嘴裡灌酒,動作相當粗魯,酒液灑得滿地都是,地面如同下起了血雨。
玩偶一言不發,只是安靜的坐在地上,一邊喝酒一邊思索著。
兩人都意識到了某一時刻的到來。
半晌,吃打了個飽嗝,出聲道:「他不該那麼早出現的,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更別說已經過去那麼久了……」玩偶說道,「應該是因為什麼原因提前了吧。」
「可他出現得越早,就意味著我們死得也會越早。」
玩偶不置可否:「活著不見得就比死了好。」
吃冷然一笑,似乎是看不得玩偶這種淡漠的態度,情緒突然如同火山般爆發。
「我們費了那麼大力氣才掌控了平等樂園,為了搶時間甚至連喝和樂都死了!如今樂園是攻占了,可預期的一半都沒有完成那傢伙就出現了,這個時候改變計劃,憑什麼啊!」
「你告訴我,喝和樂的死到底算什麼?」
「使計劃提前進行,讓我們失去準備的時間……這或許是命運的後手,他有能力做到這種事。」
玩偶沉默片刻,「你也知道我們面對的是什麼敵人,如果一切真的能像計劃得那樣順利的話,那我們當初也不會輸。」
「你只用告訴我,喝和樂是不是白死了?如果計劃提前,喝和樂的死就沒有任何意義!」
「不,他們的死保住了我們,也成功除掉了黑海娜。」
玩偶平靜道,「黑海娜的能力有多棘手你也清楚,我們決不能讓她活著離開平等樂園。」
「對我們而言,過去所有的布置都可以失敗,唯獨殺死黑海娜這一點絕對不允許——所以我們其實是成功的。」
「成功?」
吃重重的錘擊地面,憤怒的大吼起來,「喝和樂的死就意味著我們已經失敗了!那傢伙當初是怎麼跟我們承諾的的,你記得嗎?」
「當然記得,而且記得很清楚。」
玩偶一字一頓道,「不過我們當初是怎麼承諾的,你還記得嗎?」
此言一出,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遠處吹來冷冽的風,吹散了吃激盪的情緒。
他的聲音停滯,如同泄了氣的皮球,用低落的語氣說道:「我記得。」
玩偶說道:「死亡本就是喝和樂的選擇——所以你的選擇是什麼?」
他抬頭看向黑暗的天幕,視線像是能透過層層黑暗,看到吃那張熟悉而陌生的臉。
吃一言不發,他怎麼會想不明白,他們可以有計劃,敵人自然也可以有,這一切本就不可能順利。
他和渺小的玩偶對視,突然大笑起來。
「我說玩,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其實是他選出來監視我們的,一旦我們中誰敢生出反叛之心,你就會出手將那人幹掉,對嗎?」
玩沉默片刻,沒有否認:「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並非他的安排。」
他其實並不懷疑吃的意志,也不覺得吃剛剛的發泄是無理取鬧。
兩人喝的酒裡面其實放了一種特殊的藥物,吃是知道這一點的,他既然選擇了喝酒,其實就已經表明了他的立場。
吃畢竟是眾人中最年輕的,一直在大家的庇護中長大,有點小脾氣很正常。
玩知道,吃剛剛說了那麼多,其實沒有怪過任何人,只是在發牢騷而已。
吃的笑聲還在繼續,他用自嘲的語氣說道:「說實話,我對這場戰爭的最終結果是持悲觀態度的,有時候我甚至在想,要不乾脆投降算了,那樣起碼還能活下去……」
在玩的注視下,他的笑容漸漸消失,笑聲變得有些苦澀,「我不是怕死,只是怕贏不了——他把未來描述得太好了,我好怕我看不到那一天。」
玩不自覺攥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以我們如今的這副姿態,至今所犯下的罪行,本就不該等到那一天的,不是嗎?」
「是啊。」
吃看了看自己的模樣,低聲呢喃。
不過他不後悔,這從來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突然又大笑起來,「話說你剛剛看見那傢伙那副呆頭呆腦的樣子沒有,實在是太蠢了,我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看到了,確實和以前不大一樣。」玩輕聲開口,語氣莫名柔和了一些。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同時感慨道。
「真好啊……」
具體好在哪裡,他們自己也不知道。
相視一眼,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吃長呼一口氣,像是拋卻了所有雜念,「我們還剩下多少時間?」
「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嗎,足夠了。」
玩點點頭。
就在這時,吃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問道,「玩,你還記得多少關於我們以前的事?」
「怎麼了?」玩不明所以,這傢伙突然問這個幹嘛。
「我只是在想,過去的很多事我都快忘得差不多了,尤其是我們作為人時的記憶……要不你給我講講我們還是人的時候的事吧。」
「這些我也不太記得了……」
玩有些遲疑,眼見吃似乎有些失望,他靈機一動,突然話鋒一轉——
「不過我剛剛在咖啡廳的時候偷聽到不少人的故事,要不要講給你聽?」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這傢伙不老實,剛剛肯定躲在暗處偷窺。」
吃頓時來了興趣,催促道,「還在等什麼,快說來聽聽啊!」
玩組織了一下語言,他其實並不擅長講故事,但還是講了下去。
「有個傢伙的故事是這樣的:他出生就是能力者,長大後進了個厲害的公司,然後娶妻生子……」
「有個人說自己出生就是普通人,之後一直沒有成為超凡者的機會,一事無成,連訂了娃娃親的未婚妻都看不起他,當面退了婚,好在那人之後撿到一枚戒指,裡面有個白鬍子老頭……」
「還有個傢伙據說是什麼霸道總裁,富可敵國,帥得離譜,一堆女人圍著他轉,但偏偏有個女人看不上他……」
不得不說,玩確實沒有講故事的才能。
然而分明是枯燥且無趣的敘述,這些故事也沒有太大的吸引力,但吃卻偏偏聽得津津有味——
無難無災,這本就是他們一直所期待的生活。
「我說玩。」
吃突然出聲,打斷了玩的敘述。
「嗯?」
「你說我們幾個是不是蠢啊,分明自己作為人的記憶都快忘得差不多了,為什麼卻怎麼都忘不掉那時候的承諾啊?」
吃哈哈大笑,低聲道,「要是能早點把這件事給忘記就好了……」
「是啊。」
玩笑了笑,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
那是一個華麗的戲台。
台上沒有人表演,台下也空蕩得可憐。
雖然擺滿了圓桌,可只有一張桌子圍坐了人。
桌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桌上一支支燭火閃動,忽明忽暗,看不清那些人的臉,但看得出來,他們都在笑。
眾人推杯換盞,然後共同舉杯,面向了空蕩蕩的戲台,然後堅定的吐出了四個字——
「雖死不悔。」
玩放下酒瓶,像是回到了那一天,聲音在黑暗的暗幕下顯得如此清晰。
這句話像是勾起了一段深刻的記憶,吃陡然收起笑意,表情變得無比肅穆。
他緩緩開口,聲音平緩且堅定,如同消匿在夜裡的鐘聲,飄蕩到很遠很遠之外。
「雖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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