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魂紀 第四十二章 街角

    【游離】

    「我這一輩子都在尋找不同的方向，一輩子都在遊蕩，走遍了多少的街角，可是卻總也找不到那抹令我眼前一亮的景色，手中的相機停留的太久竟然已經長出了蜘蛛網，我曾經以為，在有生之年裡再也見不到那個人，只是沒想到再次見後，卻發現，她老了，老到只能拄著拐杖站在街角苦苦期盼，我多麼想再一次拉著她的手去看朝陽日暮，只可惜我已化為一抹幽魄咫尺天涯。

    有多少時光被錯過，有多少年華被抹去，當白髮蒼蒼垂暮已以，甚至來不及用相機拍下最後的歲月，我看過了無數時過境遷，卻終究沒能看得了自己。

    如果有來生，我願意和你一起站在街角，看日出幕落……

    《街角》的故事到這裡結束了，我是宮樂嵐，晚風聽聲節目到這裡也就進入了尾聲，喜歡的朋友們可以每晚8點準時收聽，謝謝大家。」

    伴隨著播音室里的輕音樂，帶著略有悲涼的氣氛，樂嵐讀完了這篇悽美故事的最後一段，眼角因為和故事的主角產生了共鳴，因而微微有些濕潤。

    和以往的故事相同，依然是一段人鬼殊途的感人故事。可是這一段將的卻是建立在這座城市裡為背景的地方，喜歡攝影的攝影師從年輕是就為了追逐夢想而拋開了家庭，一個人踏上了遠走他鄉的攝影之路，一走便是幾十年，在剛走的十幾年還偶爾給家裡寄錢和打個電話，可是在後來徹底失去了消息，可是他的妻子卻每時每刻都在他離開的街角等他回來，這一等就等白了頭髮。

    可是，誰知道，那個攝影師卻在一次登山的時候失足落下懸崖死掉了，他的靈魂卻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死掉了，還在不停的徘徊，不同的尋找著家的方向，知道看到了街角已經老去的老伴，才知道自己已經化為一抹靈魂，這輩子再也見不到老伴了，後悔和懊惱讓他寫下了這篇故事。

    這是一篇自述的文章，卻寫的那麼真實，讓讀過它的樂嵐一時覺得，這個故事仿佛真實存在過一樣，她甚至感同身後的體會著這個男人寫下這個故事的時候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樂嵐，你的故事每次都讀的那麼感人，也難怪聽眾越來越多，這也讓我們這欄目的收聽率天天上升啊。」調音的同事衝著樂嵐豎起了大拇指，一臉欽佩的看著樂嵐。

    「不是我讀的好，而是寫這故事的人真的很棒，只是這次的稿件也不知道從哪裡寄來的，連地址和聯繫方式都沒有寫，我們都沒辦把稿件費寄過去。」樂嵐又一次的看著這個原來包裹稿件的袋子，確實沒有任何的信息，就像是有人故意沒有寫一樣。

    「沒事啦，也許是對方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是誰，反正節目已經播出了，能聽到的人也都聽了，如果對方想要稿費一定還會寫信的，所以這個就不用管了。」同事一邊收拾著播音室里的器械，然後一邊站起身來，穿好了衣服準備下班回家。

    「樂嵐，聽說你外婆病了？情況怎樣了？」一個走到門口，準備出去的同時突然間問道。

    「沒事，只是些老毛病，醫生說輸幾天液就好了。」樂嵐笑了笑「小董，外面可能要下雨記得帶傘啊！」

    「好嘞，樂嵐你也快點走吧，每天這裡就你走的最晚。」說著同事拿起了門口的一把雨傘便離開了播音室。

    而樂嵐看著手中的稿子卻遲遲不肯放下，故事裡的主角是因為自己拋棄了家庭而後悔不已，在見到妻子的時候幡然醒悟，可是如果是現實呢，外公離家幾十年未歸，外婆也同樣苦苦的等了這麼多年，含辛茹苦的把自己的母親養育成人，然後又看著外甥女長大，可是外公依然沒有回來過，在他們一家的心中外公早已經死掉了。

    可是當今天看到了這篇故事，樂嵐心中不由的覺得，如果外公也能像這個人一樣，那是不是也曾經回來過？是不是也曾後悔過？

    想到這裡，樂嵐看了看外面的天，黑漆漆的一片，沒有星星，拿著傘，然後關掉了播音室的燈，這麼走出了傳媒供公司。

    外婆還在醫院，母親因為公司的事抽不開身，最近照顧外婆的重任也就放在了自己的肩上，外婆歲數已經很大了，小小的病症都有可能造成大麻煩，所以樂嵐一直不敢馬虎，更何況，父母忙於工作，自己長這麼大可以說都是外婆一手拉扯著的，對於外婆的感情，樂嵐覺得甚至要大於父母。

    站在公交站，樂嵐看了看手錶，已經將近九點了，按道理公交車九點半才下班，這個時候應該還有一輛晚班車才是，可是這一等就是等了二十分鐘，再一看表已經九點十五了，還有十五分鐘這就該下班了，車子怎麼還不來。

    就在樂嵐有些好奇的時候，遠處的轉彎處突然間閃過了車燈，再看看車上的標號，正是自己等的那一輛，還好來了。

    車子在樂嵐的面前停了下來，車裡面沒有多少人，樂嵐匆匆的走上車去，然後找了個靠近窗戶靠中間的位置坐了下來，然後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大概坐個五六站就到醫院了，外婆還在等著她呢。

    可是也就在車子剛剛開啟的時候，借著外面微弱的燈光，樂嵐看到了剛剛等車的那個站牌後面似乎站著什麼人，穿著一件黑紅色的印花棉襖，背對著街道坐著，這個人的背影怎麼看著有點像外婆？可是想到外婆此時在醫院，所以也就再沒有多想。

    樂嵐又極力的向外看去，可是車子已經開了，她只能看到那站牌離自己越拉越遠，根本看不到那個老婆婆的身影，那個人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的？為什麼自己等了那麼久的車一直沒有發現呢？

    樂嵐也沒有再追究這些，就這麼，看著窗外的燈光，聽著車裡面報站的聲音，不知不覺，車窗上開始出現雨點，晶瑩的雨點在窗戶上倒映著外面的燈光，像是一顆顆水晶一樣，讓樂嵐看的有些出神，直到車裡傳來了終點站的報站聲，樂嵐才發現，自己竟然坐過了兩站。

    急急忙忙走下車，然後打開了一直帶在身上的雨傘，然後看著前面的街道，看起來自己要走一段距離了，只是在醫院的外婆該是等急了吧。

    說著樂嵐加快了步伐向前走去，可是誰知道，雨越下越大，最後竟然大到連前面的路都變得有些模糊了，雨水順著傘的邊沿漸漸的變成了珠簾。

    而就在這時，身後穿來了一聲聲的鳴笛聲，應該是有車過來了，樂嵐下意識的想要靠邊走，可是誰知道還沒等她移動，就聽到嗤的一聲，劇烈的剎車聲從背後傳來。

    手中的雨傘隨著劇烈的撞擊飛了起來，再然後樂嵐只感覺到腦袋一昏，然後整個人像是漂浮了起來一般，那一刻她甚至覺得天上的雨點瞬間和時間一起停止了運動，全部靜止了下來。

    在這定格的畫面中，她看到了街角出現了兩個急匆匆穿過路口的男人，一個穿著夾克帶著黑色的手套，另一個穿著白色的印章漫畫角色的體恤衫的男人，他們進入了一家雜貨店，然後就看著他們從裡面背出了一個女孩子，看起來女孩子還在昏迷中，樂嵐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種定格的時間裡，這兩個人卻會是這個靜止世界裡唯一會動的兩個。

    就好像，有人故意操控著時間，讓她看到這兩個人一般。

    可是突然間，周圍的一切開始像是快進的播放帶一樣，以最快的速度開始流失，自己甚至來不及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就感覺身體一陣下墜，腳下是一片漆黑。

    身子猛然一抖，樂嵐睜開了眼睛，才發現，自己一直坐在站牌後面的椅子上，竟然睡著了，剛才發生的一切，竟然是個夢，她還以為自己真的出了車禍一般。

    下意識的看了看手錶，已經十點了，看來自己這一睡是錯過了末班車，再看看空蕩蕩的街道，自己也只好打車走了，可是這麼晚一個女孩子打車還真是有些危險。

    但是想想還在醫院的外婆，樂嵐深吸一口氣，還是衝著一輛剛剛路過的出租車揮了揮手。

    大概走了二十分鐘左右，樂嵐終於來到了市中心醫院，然後按下了電梯的十三樓，靜靜的看著數字在跳躍。

    也就在餘光看向傍邊的時候，樂嵐似乎又看到了那個穿著紅色花棉襖的老婆婆，依然是背對著自己，下意識的她回頭看去，可是並沒有看到什麼人。

    難道是自己多心了？一定是因為剛才的夢。

    隨著叮的一聲，電梯到站了，樂嵐走下了電梯，然後衝著外婆的病房走去，當門緩緩的被打開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她睜大了眼睛，病房裡空空的，兩張並沒有人的病床安靜的放在那裡，就好像這裡從來沒有住過人。

    難道走錯了病房？樂嵐退後了幾步，然後看著門上的號碼，沒有錯啊，怎麼會沒有人？

    就在這時，身邊走來了一個拿著藥瓶的護士，樂嵐連忙問道：「護士小姐，這間病房的病人是換到別的病房裡了嗎？」

    「什麼病人？這間病房已經一個月沒有人住了。」護士小姐一臉迷惘的看著樂嵐。

    「什麼？不可能？昨天外婆還在這裡，而且這裡的主治醫生不是說在打幾天的點滴就可以出院了嗎？」樂嵐繼續說著。

    「這我不清楚了，那要不你去前台問問？或者找您說的那位醫生問問？」說著護士小姐匆匆忙忙拿著藥瓶走進了旁邊的病房。

    也就在樂嵐有些害怕的時候，突然間從電梯裡推出一個女子，幾個醫生為她拿著吊瓶，然後幾個人推著床剛好走進了這間本該住著外婆的病房。

    再看看，後面跟著的兩個男人竟然是自己夢裡見到的那兩個男人，而躺在床上的女人，也正是他們剛才背著的人。

    為什麼自己夢中出現的人會真實的存在？

    各種問題讓樂嵐不得不跟著這些人走進了病房，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樂嵐聽到醫生對那兩個人說躺在床上的女人沒有什麼大危險，就是吸入了太多的有害氣體，但是幸好早發現，沒有生命危險，但是還得修養一兩個星期左右才能恢復。

    而那兩個男人也如釋重負，一邊謝了謝醫生，然後目送著醫生走向門口。

    「陳醫生，您知道這間病房原來的病人去了哪裡嗎？」看到醫生像門口走來，樂嵐立刻問道。

    「這間病房的病人？這間病房很久沒有人住了，今天這才是第一個。」顯然陳醫生對樂嵐的問題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對，明明昨天你還在這裡和我說，外婆她在過幾天就可以出院，那個時候外婆就躺在那張床上。」說著樂嵐指著如今女人躺著的病床說道。

    「小姐，你是記錯了吧？我記得最近沒有接到老人的病人呢？您再好好想想，我還有其他病人，得先走了。」說著陳醫生帶著身邊的幾個醫生向外面走去。

    「不是陳醫生，我絕對沒有記錯！您等等……」可是不管樂嵐怎麼喊，就是沒有得到回應。

    即便是她繼續追上前去詢問，醫生給出的回答還是一樣的，外婆從來沒有來過這家醫院。

    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樂嵐反覆的思考著，回憶著，自己的記憶沒有錯，為什麼所有人都說自己的外婆不在這裡，可是外婆不在這裡，又是去了哪裡？

    下意識的樂嵐掏出了手機，然後撥通了外婆家裡的固定電話，要是外婆回去了一定會接電話的。

    可是電話里傳來的卻是您所撥打的是空號，樂嵐掛掉了電話，看著手機屏幕上的號碼，沒有錯啊，為什麼會是空號？

    然後她一連又播了幾次，可是得到的結果都是號碼是空號，樂嵐有些害怕，然後又給自己的父母打，可是令她害怕的是，電話的一端傳來的永遠是不在服務區，和嘟嘟的忙音，轉念一想，父母一定在忙著，所以顧不上接，但是唯一令她慶幸的是，幸好這些號碼並不是空號。於是她編輯了簡訊，然後發了出去，她希望父母能看到她的信息然後給她回個電話也好。

    再看看時間已經快要午夜了，現在估計連出租車也沒有了吧，這麼晚走回去也太危險，樂嵐只好坐在椅子上等天亮，可是外婆怎麼就這麼突然間失蹤了，而且就連醫院的人都不趁人曾經有這個人。

    就在這時，樂嵐突然間看到就在走廊盡頭，突然晃過了一個身影，佝僂的背影，紅色的花棉襖，又是那個老婆婆？

    樂嵐下意識的站起身來追了過去，可是走廊的盡頭哪裡還有人的影子，有的只是一個立在過道口的鏡子，四周望去，根本沒有什麼穿著紅色花棉襖的婆婆。

    況且這還是夏天，穿著棉襖的人豈不是會很熱。果然是自己的幻覺吧。

    這讓樂嵐不由的想到，外婆在她小時候也常常喜歡做花棉襖，她說外面買的羽絨服不如她做的棉襖暖和，所以每個冬天，年幼的自己總是會穿著外婆的花棉襖在外面的雪地里打滾，即便是小臉凍得有些發紅，可是身上卻是暖洋洋的。

    只可惜，後來外婆似乎也不在做棉襖了，隨著自己長大，那些棉襖也不再穿了，全都換成各種外套和羽絨服，就連外婆也換了穿著。

    可是這也讓樂嵐想起了外婆家裡的柜子里還一直放著一個布包，據外婆說，那個布包里放著的是外公最喜歡外婆穿的衣服，外公走後，外婆一直沒有穿過，說是要等外公回來再穿。

    可是那包裹這一放就是一輩子，外婆到現在都沒能再穿過那件衣服。樂嵐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件衣服是一件嫁衣，是當年外公在外工作，攢了一年的錢為外婆買的。

    想到這裡，樂嵐不由的有些擔心，如今找不到外婆，也不知道外婆去了哪裡，心裡就莫名的有些發慌，剛才發生的事到現在還沒有讓她緩過來。

    「小姐，你在找什麼？」突然間身後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轉過頭，樂嵐看到了那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剛才那個穿著夾克和帶著黑色皮質手套的男人。

    「沒，沒什麼。」樂嵐連忙搖了搖頭，然後打算就這麼順著樓梯下去。

    「前面的樓梯是通往ct室的，下不了樓的。」身後的男人連忙說道。

    「哦，好吧。」說著樂嵐打算從男人的身邊走過，可是卻被那個人一把抓住，「你身上有……」

    「對不起先生，我要過去了。」不知道為什麼，樂嵐不敢去看這個人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但是卻被他這雙帶著手套的手拉著有種莫名的恐懼感。

    「喂！穆子宸，你在幹什麼呢？暮婉醒來了！你快進來！」可是也就在這時，身後的病房門口莫沉蕭衝著這邊大喊著。

    而隨著男人注意力被轉移，樂嵐下意思的抽回了胳膊，然後匆匆的繞過了穆子宸，衝著電梯口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