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敘妍四處看了看,確定沒有問題後,叫夥計們好好照看著,千萬不能離了人。
劉榕還在虎視眈眈,絞盡腦汁的想尋出她的錯處來,她可不會給這個女人一星半點的機會。
離城門開放過去沒多久,曾刺史的幾個子侄攜家眷到了,個個看起來都是年輕才俊,謙恭有禮的向靈位磕頭行禮,然後與曾夫人低聲交談幾句。
曾夫人道:「今天要麻煩你們了。」
「嬸嬸無需與我們客氣,」其中一個年輕人欠身說道:「往日裡,叔叔待我們極好的。」
曾夫人一陣心酸,擦了擦眼角。
曾刺史的子侄們又吩咐自家的女眷留在靈堂里照應,他們幾個則去和棺材鋪的人熟悉一下入殮要做些什麼。
羅敘妍瞥了一眼人影晃動的靈堂,吩咐曾家的丫鬟在隔壁的屋子準備好茶水糕點,這些人一般跪一會兒意思意思,就會被請去喝茶歇息的。
丫鬟們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事。
羅敘妍確定了劉榕此刻也在靈堂里後,才去找曾刺史的那些個子侄。
先前和曾夫人客氣的年輕男人名叫曾俠,見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大大方方的站在他們跟前,從容又鎮定,不禁覺得奇怪。
「姑娘,您是從何而來?」
「我姓羅,曾刺史的喪儀便是由我家的棺材鋪操持的。」
幾個年輕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繼而失笑了。
「羅姑娘,請你爹娘過來與我們說話吧?」
「是啊,叔叔入殮怎麼能有一點差池呢?還是由你爹娘來說,更為妥當。」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羅敘妍看著他們,依然平靜。
曾俠道:「一會兒更多的親友要到了,時候耽誤不得,麻煩羅姑娘快去找來你爹娘吧。」
「羅姑娘的能力,你們不是已經見識到了嗎?」
忽地,一道男聲從眾人身後響起。
羅敘妍微微蹙眉,這聲音聽著有幾分耳熟。
緊接著,人影一晃,從曾俠等人的身後不急不慢地走出來一人,一襲月白色的衣袍襯得他溫文俊雅,一派風流姿態。
他黑曜石般清湛又明亮的眸子直勾勾的落在了羅敘妍的身上,含著一抹如春風般的柔意。
羅敘妍有些詫異,「趙公子?」
他不是回到家鄉,準備科考了嗎?怎麼會出現在荊州,與曾刺史的子侄們混在一起?
趙盈向羅敘妍欠了欠身,「羅姑娘,有好些日子沒見了,可還好?」
羅敘妍回禮,道:「勞煩趙公子掛心了,我一切都好。」
曾俠好奇的問道:「趙公子,你與這位羅姑娘認識?」
「是。」趙盈看一眼羅敘妍,自然不會在不相干的人面前提起那樁虛假的婚約,「我與羅家有過往來,所以知曉羅姑娘的能為。我想,喪儀的布置應該就是出自羅姑娘之手吧?」
羅敘妍道:「承蒙劉家賞識,舉薦到曾家來,為刺史操辦喪儀。」
曾俠見這姑娘說話得體大方,不由地改變了先前的觀念,與兄弟幾個對視一眼,然後抱拳說道:「剛才有些莽撞,還請羅姑娘見諒。」
羅敘妍道:「人之常情罷了。」
她越是顯得不介意,曾俠越是覺得不好意思,所以之後的交流對羅敘妍來說,就變得相當輕鬆迅速了。
所有的事務只要講述一兩遍,曾俠等人便聽明白了,也不像劉榕那樣沒事找事。
外面的聲音漸漸大起來,代表著已經有親友上門來弔唁了,曾俠知道羅敘妍肯定還有事情要做,於是拱拱手道:「我們都明白了,但到了時辰,還煩請羅姑娘在旁指點一二。」
「我會的。」羅敘妍點點頭。
曾俠回以淡淡的微笑。
羅敘妍道:「外面還有事,我先出去了。」
說完,她從屋裡出來,誰知趙盈也跟著出來了。
她道:「趙公子是有什麼事嗎?」
「我想看看,有什麼能幫你的。」趙盈道:「其實我與曾俠幾人不是太熟,所以也說不上什麼話。」
羅敘妍覺得奇怪了,「你不是回鄉備考去了嗎?怎麼會和曾少爺幾人在一起?」
「個中緣故,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趙盈的話雖是含糊,但是他的臉色一點兒也不發虛,像是沒在說謊,「等日後有空,一一告知姑娘。」
「沒什麼,我就隨口問問。」羅敘妍感覺趙盈是想來碰碰運氣,以為會在曾家遇見她爹爹?當然,趙盈肯定不會把這樣的真話說出來,那麼她又何必浪費時間聽呢?
她往前走去,看著棺材鋪的夥計連同衙役引導著前來弔唁的親朋好友,院子裡人雖然是多,但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
這對喪家來說,也是有面子的。
眼角餘光里,她瞥見站在廊下陰涼處的劉榕,對於來來往往的人,她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
忽地,劉榕向她看過來,一剎那間眉頭蹙起,露出不屑,只是在看清楚她身邊的人是趙盈後,慌裡慌張地摸了摸髮髻上素淨的銀簪子,微笑著向趙盈點了點頭。
趙盈面無表現的點頭示意,然後對羅敘妍道:「你還記得那位劉三小姐吧?」
「我記得。」羅敘妍道。
「她沒找你麻煩吧?」
「沒有。」羅敘妍想了想,好笑的問道:「你為何這麼問?」
「當年在劉家,我就看她對你不善,想到她是極為記恨的人,睚眥必報,所以怕你吃虧。」趙盈很是體貼的說道。
羅敘妍道:「這兒是曾刺史的家,又在辦嚴肅的喪事,她哪兒敢亂來呢?她也該頭腦清醒一點,明白要對付我就會毀了曾刺史的喪儀,所以不敢做什麼。」
趙盈點了點頭,「羅姑娘說的極是。」
羅敘妍不大願意和趙盈待在一起,說道:「趙公子,今日日頭曬,你還是回屋子坐坐吧?要是你喜歡清靜的話,我可以給你找一間沒有人的屋子。」
趙盈哪裡聽不出羅敘妍話裡有話,可他偏要裝傻,說道:「我又不是嬌生慣養大的,這點太陽算的了什麼呢?我看今日事情繁雜,還是讓我幫一幫羅姑娘吧?」
羅敘妍嘆口氣,說道:「其實事情都安排好了,也無需再要人幫忙。」
趙盈順著她的話誇讚道:「還是羅姑娘考慮周全,安排得當。」
羅敘妍對於這番誇獎,沒有一點兒反應,對她來說做好這些本就是分內之事,而且只有這樣才能給棺材鋪帶來好名聲,有更多更大的生意可做。
兩人在院子裡走了一圈,羅敘妍便回到廊下,尋了一塊陰涼的地方站著,看著曾家的親友們進入靈堂向曾刺史行禮,然後再由下人們引到其它屋子去休息,丫鬟們拎著裝有茶點的食盒,腳步穩健地穿過人群,將東西送進屋中。
劉榕踮起腳尖看了又看,在注意到羅敘妍和趙盈似乎向自己這兒看過來時,急急忙忙地站穩了,用帕子遮住小半張臉,顯得優雅秀氣。
趙盈陪著看了會兒,問道:「看樣子,鋪子裡大半的人都來了?」
「主要還是靠這兒的下人和衙役配合,畢竟他們比我們更熟悉曾家的情況。」羅敘妍道。
趙盈點點頭,「看到幾個有些熟悉的面孔。」
羅敘妍沒有接話,繼續看著往來的人。
過了會兒,趙盈道:「羅姑娘,不好意思,失陪片刻。」
羅敘妍「嗯」了一聲,沒有問他要去做什麼,畢竟她也沒興趣知道。
趙盈從院子出來,看著小道上站著的官兵。
今日後院人來人往,衙門為此加強了戒備,看來他還是不要隨便走動為妙。
趙盈問了一名官兵茅廁在何處,去那兒轉了一圈,又回到羅敘妍的身邊。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因為入殮的時辰定在未時正,所以安排的午飯就提前擺上來了。
羅敘妍事先特意問過曾家人和荊州這邊的口味,又著重記錄幾位曾家最為重要的親朋好友的喜好,才命廚子來準備午飯。
劉榕原先想著既然流程上挑不出什麼錯來,就在吃食上挑挑問題,畢竟今天來的人多,口味也雜,肯定會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那麼她就可以抓住機會,好好的嘲弄修理羅敘妍一番了。
可等她忍著大熱天以及做為賀少奶奶的身份,一間一間屋子去看了,曾家的親友們幾乎沒有不滿意的。
只有一個老頭,看起來應該是曾刺史的長輩,嫌端上來的麵食吃的膩了,可還沒等她上去挑撥,旁邊的家人哄勸了幾句,幾個人互相換了食物,老頭一點抱怨也沒有了。
劉榕撇了撇嘴巴,對身邊的丫鬟說道:「這羅敘妍到底在飯菜里下了什麼迷魂藥,居然沒人嫌棄這些吃食?」
丫鬟剛剛出去打聽過了,小聲說道:「聽說是那棺材鋪的人特意打聽過曾家的口味,才做的飯。」
「這死丫頭,和當年一樣狡詐。」劉榕憤憤不平,忽見眼角有一道人影閃過。
「賀少奶奶,數年不見了。」趙盈微笑道。
劉榕一愣,神態透出幾分謙卑來,「趙公子好。」
趙盈負手看著周圍的人,問道:「賀少奶奶覺得許記棺材鋪做的如何?」
「呃……」劉榕愣了愣,想起站在一塊兒的羅敘妍和趙盈,恍惚之間覺得他倆似乎是一對,只好咬咬牙說道:「目前看來,挺不錯的。」
「我也覺得。」
劉榕忽地冒出一絲奇怪的感覺,這四個字像是在警告她不要在曾家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傷害到羅敘妍。
其實,她再憎惡羅敘妍,可哪敢平白的搞出事情來栽贓陷害她?曾刺史喪儀期間鬧出醜事來,那曾家的臉面往哪兒擱?
儘管曾刺史已經死了,他的兒女們都還年幼,而親眷們在官場上沒有什麼大作為,但是在來曾家之前,婆婆告誡她一定要看顧著曾刺史的喪儀,不要出岔子。
雖然不知道曾家對賀家來說,還有什麼用處,但婆婆既然這麼說了,她還是得照辦的。
想到這裡,劉榕的心裡浮出幾分惆悵來。
而這時,趙盈又道:「我去找羅姑娘了,告辭。」
「趙公子慢走。」劉榕微微低頭,待趙盈走遠了之後,才抬起頭來,暗暗的長舒一口氣。
旁邊的丫鬟覺著奇怪,問道:「少奶奶,您這是怎麼了?」
這丫鬟是婆家派來伺候她的,劉榕從不認為她能被自己籠絡為心腹,自然懶得與她廢話,「沒怎麼,我有些餓,要吃飯了。」
丫鬟道:「少奶奶,我這就去廚房給您端過來。」
「嗯。」劉榕瞥了一眼門口,看到趙盈和羅敘妍又待在了一塊兒,不禁冷哼一聲。
這小丫頭雖然長大了一些,可在她眼裡就想是白菜一樣寡淡無味,真不知道憑著那副尊榮,怎麼就這麼能吸引趙公子的注意呢?
再說來到門口的趙盈,對羅敘妍道:「羅姑娘是要去吃飯了?」
「嗯。」羅敘妍將手裡的冊子交給吃過飯過來的白管事。
趙盈道:「不知道我可否跟著羅姑娘蹭一頓飯呢?」
「若你吃得慣荊州口味的食物,叫丫鬟給你端來便是,若是吃不慣,可以叫灶間另外準備。」羅敘妍冷淡的說道:「我們吃的,和這兒差不多,沒什麼區別的。」
趙盈道:「可是這兒沒有我熟識的人。」
「……」羅敘妍感覺肚子快要餓得唱起空城計了,只好說道:「好吧,那還請趙公子莫要嫌棄。」
「怎麼會呢。」趙盈跟在了羅敘妍的身後,一起來到偏院。
待月已經把飯菜送過來了,正站在桌邊擺筷子,看到趙盈時,臉上是又驚又喜。
「趙公子?」
趙盈應道:「待月姑娘,好久不見。」
待月又看向羅敘妍,眨了眨眼睛。
羅敘妍當沒看見,問道:「可以開飯了吧?待月,你再去拿一副碗筷來,趙公子和我們一塊兒吃。另外,喊畫師和阿八他們也過來吃飯吧。」
「好!」待月爽快的答應道。
不一會兒,畫師過來了,可他身邊卻不見崔璟時的身影。
羅敘妍隨口問道:「阿八人呢?」
畫師道:「他說他不餓,這會兒想睡覺。」
待月拿著碗筷從外面進來,笑道:「這傢伙八成是塞了不少點心進肚子裡,哪裡還有多餘的地方裝飯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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