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沈羨坐在馬車中,隨意靠在寶藍色五幅團花的迎枕上頭,他今日穿的是身暗青色衣袍,披著大氅,姿態閒適,卻依舊透著一些威嚴,這是平時日積月累下的習慣,他如今是讓朝廷官員都懼怕的指揮使。這麼些年,玉珠是親眼見到他從一個年少翩翩公子長成現在風度不凡的男子。
沈羨跟玉珠說了些小時在宮裡的事情,他的公主母親不靠譜,外祖母太妃卻是一位很賢淑大氣的女子,小時候待他和沈媚很好,奈何早逝。
玉珠抱著茶盞安靜聽著,時不時從中間小案几上頭抓一些果子吃。
馬車裡頭時常備有蜜餞堅果之類的小零食,沈羨剝了一小碟的瓜子仁遞給玉珠。玉珠接過,道了聲謝謝,吃的香甜。沈羨見她吃的開懷,又幫著剝了幾顆核桃仁,快到皇廟時,玉珠肚子都飽的。
皇廟修在山中,兩人上了山,甘草留在山下,只有幾個護衛遠遠的跟著。
這山有幾百米的高度,修葺的台階,爬到一半玉珠有些氣喘吁吁的,沈羨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玉珠怔了下,抬頭望他,他回頭望著她,眼神很專注的樣子,「快些上山吧,太妃娘娘已知道我們要去山上,早早準備好素宴。」
玉珠聽他這麼一說,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嘀咕道,「你餵我吃了那麼些堅果,還喝了不少茶,哪兒還吃的下。」
沈羨打量她一眼,淡聲道,「你該多吃些的。」見她比上次都要消瘦不少,身形略顯單薄,他是希望她吃的胖一些,和小時候那樣最好。
玉珠可憐巴巴望著他,「真吃不下,一會兒上山你幫我多吃一些。」
許是婚期將近,沈羨的心情格外的好,微微揚了下唇角,「好。」
去到山上,太妃娘娘已站在後院等著,見到兩人是有些激動的。太妃在山上住了上十載,沈羨和沈媚來探望過兩回,也不便太過打擾。見到兩人,太妃有些激動,握住玉珠的手笑道,「你和阿羨定親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這真是極好。」她回望沈羨一眼,「待成了親,你可要待姣姣好一些。」
沈羨沉默片刻,「這是自然。」他如何會對她不好,肖想這麼幾年才能把她娶回家。
太妃拉著玉珠走到屋內,「我讓廚房做了你愛吃的素菜,一會兒多吃點。」
在太妃房間用過午膳,太妃拉著玉珠說了好一會兒話才放她離開,直到申時才讓兩人離開。沈羨送玉珠回到姜府才轉身上馬車回去沈家。婚禮的事情還有不少事情需要操持,他還要派幾個暗衛暗中守著姜家,就怕三皇子同穆貴妃狗急跳牆做出什麼事情來。
三皇子逼婚玉珠的事情是他查到的,只查到三皇子讓賭坊老闆陷害木家的事情,至於姜珣的事兒,兇手雖已抓到,他也調查過,兇手只承認劉家姑娘的事情是他做的,又說是有人買通他,問是誰指使,兇手卻說不知,根本連那人的面都不沒見過。
這事情自然跟三皇子和穆貴妃脫不了關係的,只不過沒有證據,他告知皇上也無法。
從皇廟回來沒兩天,太妃給玉珠添了嫁妝,紅珊瑚樹盆景一盆,二等東珠一匣子,金鑲珊瑚頭箍一圍,金鑲青金方勝垂掛一件,雙正珠墜一幅,金手鐲四對,金荷連螃蟹簪一對,金蓮花盆景簪一對,金松靈祝壽簪一對,紅寶石兩塊,藍寶石兩塊,珊瑚朝珠一盤,青石朝珠一盤,松石朝珠一盤,蜜蠟朝珠,除此之外還有各種緞貂,緞灰鼠皮貂,各種上好皮毛,綾羅綢緞,十處房產,千畝田產。
這其中價值最貴的是那盆紅珊瑚盆景,三層壘桃式盆,由掐絲琺瑯,畫琺瑯,鏨金,多種工藝製成,陶盆前是兩隻蝙蝠展開雙翼,托著以鏨金流雲圍繞的掐絲琺瑯團福字,盆中是紅色大珊瑚樹,形體碩大,色澤鮮艷。
太妃身份尊貴,這些東西自然是由著賞賜形式賜給玉珠的,還讓人帶了口諭給玉珠,贊玉珠其貌國色,其性婉嫻,聰慧敏捷,靜容婉柔,祝兩人姻緣百年好合。
這份榮耀和嫁妝不必出嫁的公主少。
瑞武帝聽聞後,也賞賜不少嫁妝,封了玉珠為了福昌縣主,食邑一千戶。
這樣的身份莫說是嫁給沈家,嫁到皇家也是沒有任何問題。
不管京城中人怎麼議論姜沈兩家的親事,怎麼談論福昌縣主,玉珠一概不知,自皇上的冊封下來她就不曾出門,在家中待嫁,嫁衣已經修改妥當,腰身收了些,這些日子玉珠又瘦了些,姜家人都能看出她的緊張,恍然無助。
這算是姑娘出嫁的必經之路,大伯母二伯母二姐三姐都來勸說過玉珠,玉珠還是有些惶然。
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嫁人,不緊張也是假的。
很快就到了出嫁前一日,姜家人在家中擺了席面,宴請親朋好友吃過膳,家中親戚們也都各自添了嫁妝,按照習俗,玉珠是要陪著女眷親戚們吃完這頓晚膳,不過她明兒一早就要起來準備出嫁事宜,家中親戚都很體諒,讓木氏帶她早些回去休息。
木氏領著玉珠回到扶雲院,讓丫鬟們伺候著她梳洗下,玉珠穿著月牙色中衣披著斗篷靠在榻上跟木氏說話,木氏遞給她一個小匣子,紅著眼眶道,「這裡面是娘給你的東西,明兒出了嫁,你就是別人的妻子,再也不能爹娘的寶貝女兒,做人婦總是和做姑娘不一樣的,娘之前同你嘮叨那麼多,今兒就不說的,你也早些歇息著,明兒狀態才能好,做個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玉珠壓下心頭的酸澀,跟木氏撒嬌,「娘,我都記得,再說了,是嫁給沈大哥,公主不管事兒,沈大哥待我也好,家中小姑子也是我最好的姐妹,和出嫁前並未有什麼區別的,我還會經常回來陪陪您和爹爹的。」
話雖如此,她還是知道出嫁的女子和待字閨中的姑娘始終不同的。
木氏擦了下眼睛,笑道,「傻姑娘,說什麼傻話。」
玉珠輕笑聲,撥動了下手中的木匣子,忽然好奇裡面是什麼,她望著木氏,「娘,這裡頭是什麼?」娘可是給了她不少嫁妝,鋪子田產金銀玉石首飾珍寶,玉珠問著已然好奇打開木匣子,卻發現裡面是厚厚一疊銀票還有錢莊的玉佩信物。
玉珠驚愕抬頭,「娘」
木氏撫過玉珠的頭頂,「這是二十萬兩銀票,另外的是錢莊的信物,都是這些年首飾鋪子的盈利,娘把它們全部交給你,以後鋪子也都要你自己打理了,出嫁了,這些東西傍身,婆家也不會輕看你。」
玉珠垂下頭,「娘,謝謝你。」
母女兩人說了會兒話,木氏囑咐她早些休息,明兒一早她會帶全福人和喜婆過來幫她梳妝打扮。等人離開,玉珠把匣子交給甘草讓她放起來,自個抱著床錦被隨意靠在窗欞下的貴妃榻下。
窗欞半開著,姜府因喜事將近,處處掛著紅燈籠,窗外的暗影,影影綽綽,隱有些霧氣。沒一會兒白芍過來低聲道,「姑娘,謝公子過來了,在外面等著。」
玉珠想了下,「讓他進來吧。」
等謝澈進來的空檔,玉珠進側間換了衣裳,她穿的中衣,自然不好見客,換了身杭綢淺紫色長身褙子,月牙色長裙,天氣有些涼,又披了身斗篷,過去外間時謝澈已經坐在房中央的凳子喝茶,他端正的坐在那兒,從背後看身姿很挺拔。聽見動靜,他回頭看來,神色很淡,玉珠走過去時聞見濃郁的酒味。
她的味覺嗅覺比一般人靈敏,知道這麼濃的酒味,他怕是喝了不少,回頭跟甘草吩咐,「去廚房煮些醒酒湯過來。」
甘草應聲退下。
謝澈去看另外兩個丫鬟,淡聲道,「你們也退下去吧。」
兩個丫鬟不動,玉珠道,「你們去西次間等著吧。」
丫鬟退下,玉珠在謝澈對面坐下,房間裡一時寂靜無聲,兩人隔著桌子相望,謝澈輕聲開了口,「姣姣明日就要嫁人,我過來看看你。」
玉珠說道,「謝大哥,你喝了不少酒,一會兒甘草送了醒酒湯過來,你喝些也早些去休息,前些日子你也忙的緊,這幾日該好好休息的。」
他卻輕笑了下,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站起來走到玉珠面前遞給她,「這是給你添的嫁妝,你且收起來吧。」
玉珠遲疑下,到底接了過來,家中長輩和哥哥姐姐都給了添妝,這些日子謝澈和她見面甚少,他前些日子去了外地,似乎在追查什麼事情,前幾日才歸來,他給的添妝,不要也說不過來。
玉珠伸手去接,謝澈的手緊緊攥著錦盒,手背上的青筋都有些鼓了起來。玉珠接過錦盒另一端時,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把人整個拉近了懷中,玉珠就這麼撞上他的胸膛,熟悉的淡淡筆墨和女兒紅酒的清香味竄入鼻翼,她被撞的有些懵,喃喃道,「你這是做什麼啊。」
謝澈用力的收緊雙臂,把人緊緊的摟在懷中,他微微低頭,下巴輕輕擱在她的發頂,帶著淡淡的果香味。她用的胰子都是摻雜花汁和果香味做成的,很好聞。
「給我抱一會兒吧。」他的聲音越發的輕柔,縹緲似煙,「你明日就要出嫁,讓我再抱一會兒吧。」
原本已經推在他胸膛上的手又放了下來,玉珠待在那兒不敢動彈,好半晌才輕輕的道,「謝大哥,時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房歇息吧。」
「嗯。」他卻還是不肯放手。
直到外間傳來腳步聲,謝澈終於放了手,他的眼睛有些發紅,微微偏頭去看門外,「你早些歇息吧。」說罷,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路過房門時,甘草正端著醒酒湯進來,見到他出來還道,「公子,醒酒湯已經好了,您不喝些嗎?」
「不必。」他的聲音開始有些冷意,腳步也不曾停頓一下,大步離開,直到走到無人的廊廡下,他猛地一拳砸在一旁的紅漆木柱子上,力道很大,傳來清脆的骨折聲,他用手撐在柱子上,低頭喘息,心口處是怎麼都壓制不下去的痛苦,那是求而不得的痛楚。
玉珠等到謝澈離開,怔了好一會兒,甘草過來問,「姑娘,要不奴婢把醒酒湯給謝公子送過去,奴婢方才聞見公子身上的酒味,怕是喝了不少,不醒酒明早起來肯定會頭疼。」
玉珠噢了聲,「你去吧。」
甘草很快送了醒酒湯回,玉珠也換了中衣躺在床榻上歇息,原以為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不曾想沒一會兒到睡熟,醒來已是卯時,天邊泛起魚肚白,院子裡傳來丫鬟們和奴僕走動的腳步聲。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6s 3.643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