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往常一樣的白粥加入香油、醬油、蔥、姜、鹽,收了火,盛在雪白的碗裡,與往常不同的是,碗裡裝了剔骨洗淨,切得薄薄待用的生魚片,攪動間,生魚片燙熟,香氣撲鼻。
「好香。」葉標顧不得燙,大口吞咽。
小閒勸道:「十郎君小心。」
什麼破稱呼嘛,太拗口了,還不如叫公子呢。小閒實在不習慣。
葉標哪裡顧得上別的,很快吃完一碗,忙忙去看鍋里,生怕人跟他搶一般。
小閒再次盛粥的時候,葉德來了,風塵僕僕,身上的斗蓬又是沙又是雪的。
葉標依依不捨看了一眼粥碗,站起來行禮:「父親大人回來了。」
「你不是病了嗎?好些沒有?李太醫怎麼說?」葉德連珠炮的發問,讓葉標有些呆呆,不知怎麼回答。
「什麼這麼香?」葉德剛坐下,便聳了聳鼻子,然後雙眼停在面前几案上一碗冒著熱氣的魚膾粥,再也移不動。
葉標快哭了,心中天人交戰,應該給父親盛一碗嗎?可是,剩下的不多了。
「嗯,香,好吃,不錯。」
聽到聲音回過神,葉標眼眶紅了。
父親三口兩口把一碗魚膾粥吃完,開始盛第二碗,甚至迫不及待,沒有讓丫鬟們侍候,自己動手,滿滿地盛了一碗,砂鍋已經底朝天了。
應該跟父親哭鬧嗎?可是先生說,要孝悌。
好在葉標沒有為難多久,母親來了。
陳氏在葉德對面跪坐下來,繃著臉道:「怎麼這時候才回?」
請太醫時就讓人去稟報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人才回來,不就去京郊賞臘梅嗎,兩個時辰也該回來,這都幾天了?
葉德埋頭把碗裡的粥吃完,接過丫鬟遞來的錦帕擦了擦嘴,道:「昨天才接到消息,連夜趕了來的。」
昨天才接到消息?陳氏狐疑,讓人去傳出城的小廝來回話。
葉德好生心虛,岔開話題道:「說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下人們怎麼侍候的?都該發賣了事。」
小閒恨不得把自己縮進牆裡去。都說現代白領生存不易,哪裡想到在古代,要活下來更是艱難。指不定什麼時候會被人陷害,主家不是發賣就是杖斃,哪裡有現代好,大不了跳槽再換一份工作就是了。
葉標心疼地看著貼身丫鬟收拾碗筷下去,沒有聽到父親說了什麼。
陳氏淡淡道:「十郎就愛吃她熬的粥,事兒都分斷明白了,沒她什麼事。」
葉德叫起來:「十郎不小了,怎麼能一直慣著?粥是誰經手的?發賣出去。」
不這麼做,怎麼顯得他是一個愛護子女的好父親呢,不過是一個廚娘而已。
既然有機會重活一次,當然要好好活下去。小閒深深吸一口氣,半年來,她很小心,儘可能融入這個環境,對每個人和善,可是為什麼依然在生死邊緣徘徊呢?
發賣出去,要是能賣到好人家,這句話不會成為威脅恐嚇的口頭禪。
葉標被小閒瞪回了神,嚷著:「父親不如把我賣了,反正沒有粥吃,我也活不了。」
「什麼話。」陳氏道。
見母親不高興,葉標不敢再說,蹬蹬蹬跑出去了。
葉德道:「夫人啊,飲食一道,最是慣不得,我們家的孩子,怎麼只能吃白粥呢,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陳氏最愛面子了,夫妻十幾年,他怎麼會不知道。
陳氏喝了一口丫鬟端上來的煎茶,道:「小孩子的性情時時變,十郎現在也愛吃魚肉了。」
「那不正好,把那可疑的廚娘發賣了,省得她盅惑我們十郎。」
盅惑?陳氏回頭看了眼垂手站在牆角的小閒,這丫頭是有些手段,要不然也不會把十郎的胃口死死攥在手裡。不,十郎還小,男女之事哪裡懂得。
陳氏面無表情道:「不過是一個小丫鬟,值得你這麼大驚小怪的。」
葉德訕訕笑了,道:「就算不發賣,也不能留在這院裡了,誰知道下次會吃出什麼事來。」
你剛剛吃了我熬的粥,也沒見你有什麼事。小閒心道,只是這話沒有喊出來。
蹬蹬蹬的腳步聲又回來了,葉標身後還跟著一人。
葉啟行過禮,跪坐下來,陳氏望望外頭的天色,道:「今天不用上學嗎?」
站在葉啟身後的葉標捅了捅葉啟的肩頭,葉啟回頭笑了笑。
「要上學。」葉啟道:「聽說父親要發賣那個熬粥的丫頭,我想著,我那裡正缺個會這個的,不如送我那裡去。」
葉德瞪大眼:「你是來幫她求情的?」
了不得了,不過是一個丫頭,兩個兒子都捨不得,這得多有手段。
「是哪個丫頭,喚來我看看。」他氣呼呼道。
「好了,」陳氏道:「十郎要是捨得,三郎領了去吧。」
葉標嘻嘻笑:「母親,我怎麼捨不得。」
捨得還趕著去搬救兵。陳氏道:「以後可得好好吃飯,不許挑食。」
「嗯。」葉標大力點頭。
葉啟告退,走到院子裡,葉標追了出來,拉著的袖子讓葉啟蹲下來,在葉啟耳邊道:「哥哥,我以後去你那兒吃飯哦。」
葉啟笑著拍了拍他的頭,道:「人小鬼大。」
父親的話一向可以忽略不計,用得著這麼緊張嗎?真是小孩子。
隨著話題告一段落,主子們離開,小閒鬆了口氣,總算再次逃過一劫。
要好好活下去,還得小心小心再小說哪。
小閒撥去三郎君的院子的消息不到一刻鐘就傳遍了,往日相熟的人都過來恭喜,有人道:「可攀上高枝了。」
旁邊的人不樂意了:「說得在夫人院裡沒有前途似的,小心傳到夫人耳里。」
在夫人院裡當差,可是府里所有奴僕的夢想,要是這個沒有前途,還有什麼有前途的?
先前那人自知失言,忙笑著掩飾:「若是能被郎君們瞧上,過幾年做個姨娘,豈不是比一輩子做廚娘強。」
說得也是,廚娘說到底是服侍人的。眾人便一副瞭然的神態。
「嬤嬤們、姐姐們想多了,我只想好好當差,別的可不敢想。」小閒道。
要是能不當奴婢,不用擔心生命財產安全就好了,跟一群女人共用一個丈夫這種事,就別攤在我頭上了。小閒心道,臉上卻笑得真誠。
「小閒真是懂事。」便有一人贊道。
和眾人告了別,來到趙嬤嬤的房間,趙嬤嬤並沒有在房裡。
自有僕婦催道:「姑娘快些收拾了過去吧,三郎君可是吩咐了,午飯前必須到呢。」
小閒央求道:「媽媽且等等,我想和嬤嬤告個別。」說話間,一把錢遞了過去。
僕婦把錢揣進袖裡,囑咐道:「可得快點。」
僕婦催了兩三回,看看到了午時一刻,趙嬤嬤才回來,嘆道:「四娘子把夫人鬧騰壞了,非要把臘肉趕出去,夫人哄了半天,好容易安頓下來,我才得便回來。」
早讓人遞話了,要是能回來,早就回來了。
小閒道:「臘肉不是撥去倒夜香了嗎?」
她實在對夫人大敬,居然在夫人的廚房裡拉稀,既然那麼喜歡屎尿,那就天天與屎尿為伴吧。和她一起的,還有孫大娘。
「是啊。」趙嬤嬤道:「不知她怎麼得罪了四娘子的丫鬟,總之四娘子要為丫鬟出氣,所以不依不饒的。」
那可真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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