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閒開始躲著錦香走。
得知真相的錦香,接受無能,一夜之間憔悴得怕人,看起來反而比受了杖打的翠煙和桂寶更悽慘。在床上躺了三天後,再出來,便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逮誰罵誰,除了葉啟外,院裡的人,沒有不挨罵的。
挨罵最多那一撥人里,有小閒。因為在書房的緣故,算是遭了池魚之災。
小閒真是有冤無處訴,只好避之大吉了。可是有時候,並不是想避就能避的。
這天,錦香把小閒叫過去,道:「昨晚的蘿蔔湯可是你做的?誰讓你做這個?你腦袋瓜子天天閒著沒事想什麼呢,沒經我同意,就敢胡亂做了呈給郎君?」
俗話說,冬吃蘿蔔夏吃薑,此時已是初冬時節,地龍已燒起來,蘿蔔正當時,有什麼吃不得?再說,昨晚的蘿蔔燉排骨湯清甜可口,葉啟吃了還誇獎呢。昨晚的吃食,等到這會兒才來訓,不是沒事找事嘛。
小閒道:「郎君吃著覺得還不錯,讓今晚上再做呢。」
錦香本就沒事找事,自從婉轉被拒後,她最聽不得的就是郎君說,小閒這話算是捅了馬蜂窩了。她厲聲道:「以後不許再做蘿蔔湯。」
以為傷了她的心,想吃就能吃得上嗎?
小閒明白了,敢情昨晚一塊兒侍候的書寧把葉啟連吃兩碗湯,說好吃的話傳給她了。
「錦香姐姐,廚房的事,郎君親自管的。」小閒似笑非笑道。廚房的事,歸小閒管,小閒負責葉啟的吃食,怎麼著也輪不到錦香插手。
錦香罵道:「小蹄子,這麼說,我管不了你了?」
院裡再次只剩她一個一等丫鬟,哪個丫鬟僕婦不歸她管了?小閒這是要造她的反嗎?
小閒一臉為難道:「郎君吩咐今晚上再做,姐姐還是自己去稟明郎君吧。」
錦香氣道:「你個小蹄子,這是拿郎君來搪塞我啊。」
誰不知道現在她最不願意見的人就是葉啟了,小丫頭片子學會看人下菜,拿她開涮了。
說著,她隨手拿起几案上的雞毛撣子,就往小閒身上抽去。小閒一彎腰,從她胳膊肘下跑了,邊跑邊道:「待郎君回來,我會問他的,他要是不吃,我以後自然不做。」
錦香緊追不捨。
剪秋站在廊下,搖了搖頭,對一旁的書琴道:「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書琴早就悔青了腸子了,一時心善,沒堅決拒絕小閒,去跟錦香轉達,成了錦香重點關注對象。這些天,天天挨錦香訓,沒一件事能讓錦香滿意。不要她的是三郎君,又不是自己,幹嘛把火撒到自己身上嘛。
小閒低頭猛跑,跑得氣喘吁吁,同時暗暗下定決心,以後得多鍛煉,起碼每天沒事跑跑步。只顧開小差,一不留神,撞在一個人身上,那人嗷的一聲叫,道:「作死啊。」
小閒肩頭一陣疼痛,忙站住,定晴一看,來了幾人,走在前面的是許久沒來的周川,後面是葉啟,最後是岳關。自從葉啟幾天不歸後,他們再沒來過,這麼說,危急的形勢過去了?
周川也看到小閒,一邊捂著胸口,一邊道:「好好兒的,你跑什麼?」
小閒回頭,見後面錦香已不見了,不知躲到哪裡。
「嘻嘻,我練跑步呢。」小閒裝作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
「三郎啊,你瞧瞧,把小丫頭慣成什麼樣了。」周川回頭對葉啟道:「哪有人滿院子亂轉練跑步的,撞了人怎麼辦啊。」
要不是撞了他,撞得他生疼,他理那麼多呢。
葉啟笑道:「我不是沒在府里麼,要在,斷然不許她這樣沒規矩。」
說是這樣說,卻沒有責罵的意思,和顏悅色道:「我們去起居室閒坐,上茶上點心吧。」
周川又高興起來,道:「對對對,我很久沒吃到小丫頭做的點心了,可饞死我了。」
這些天人人自顧不瑕,可不敢來往頻繁,有什麼事,派個小廝,跟地下黨接頭似的,以周川的性子,實是難以忍受。
岳關走過小閒身邊時對葉啟道:「小丫頭長高了些。」
「是嗎?我倒沒注意。」葉啟道。
三人說著話一徑進去了。
小閒抹了抹汗,四處張望。待他們走過後,錦香現身出來,冷冷看她。
小閒苦笑,道:「主子吩咐,我唯命是從。」
意思是,你的命令我不是不聽,只是上頭的命令我不能不聽。
錦香瞪了小閒一眼,轉身走了。最近總這樣,葉啟一回來,她便躲到自己房裡,輪夜也重新安排,把自己撤下來。
「你們勸勸她吧,」小閒對廊下的剪秋和書寧道:「要麼堅持,要麼放棄,這樣算怎麼一回事嘛。」
不見,並不是死了心,而是逃避現實。
兩人對視一眼,掉頭就走。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啊,敢去勸她。
小閒苦笑,喊剪秋:「來客了,去煎茶吧。」
自己去廚房取了四樣點心,進門時,周川口沫橫飛道:「……可不是,陛下發了火,他們才消停些。只是苦了三皇子,沒的受此無妄之災,天天在府里不敢出來,跟坐牢似的。」
自從請立太子的奏摺遞到皇帝案前,各級官員都跟著起鬨,奏摺雪片似的飛到皇帝御案。皇帝先是留中不發,後來眼看局勢失控,便下旨訓了幾個激進份子。可是群臣見皇帝總算開口,反而受了鼓舞,新一輪奏摺攻勢再次把皇帝淹沒。
皇帝真火了,當場打了十個大臣的板子,十人在殿前褪下褲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一頓猛打,大臣們總算暫時消停了。
局勢就此緩解。葉啟自事發時不顧與眾位重臣詩酒唱和的情誼,獨處一室,盧國公府也閉門謝客,除了至親骨肉之外,誰也不見。
周川岳關等死黨,被父親被在府里,免得一不小心惹上是非,直到此時才放出來。一能出府,便來找葉啟,恰好在路上遇見,便一起過來。
周川看著眼前四樣形狀精巧,色澤可愛的點心,一口一個,不停往嘴裡塞,他跟前的几案,一下子就剩下四個空碟子。
「再拿幾個來。」周川顧不上吃茶,對侍立一旁的小閒道。
哪裡想到他們要來呢,本就沒準備多少。小閒笑道:「已經沒有了,十四郎君請稍等,我這就現做去。」
周川揮手道:「快去快去。」
岳關笑道:「你幾天沒吃飯了?」
四碟子點心,雖說小巧,也有十六個,這一會兒功夫全塞肚子裡去了。他細嚼慢咽的,只吃了一半呢。
葉啟道:「多做些。你們走時帶些回去。」
周川哼哼:「用得著你說?」
他在這裡從沒當自己是外人,不讓帶還不行呢。屋裡的人都笑了,葉啟道:「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你家呢。」
小閒很快做了兩樣,端了上來,周川拿起就往嘴裡塞,小閒道:「小心燙。」
周川皮糙肉厚,還真不怕,燙得直噓,還是咽了下去。
「陛下待你如何?」岳關見屋裡只有小閒一個丫鬟侍候,壓低聲音道。
岳關最擔心的,就是葉啟受此事影響。他跟三皇子的關係朝廷中無人不知,兩人好得就差穿一條褲子了,要是皇帝懷疑葉啟是三皇子放在身邊的棋子,那就糟了。
葉啟細細想了,搖了搖頭,道:「很好。」
帝王心難測,皇帝疑心最重,為了不讓他懷疑,無論朝臣多麼激動,葉啟始終不發一言,不為三皇子辯護,也不提立太子一事。
身為皇帝活著的長子,三皇子這些日子很難熬,葉啟只是暗中讓人傳話,並沒有任何可以讓人抓住把柄的地方。當然,三皇子也及時閉門謝客,比盧國公府更徹底,連文秀館都不去了,天天在家自學。
葉啟依然是千牛備身,依然進宮輪值,看來情況跟以前並無不同。岳關總算放了心,道:「還是要小心。」
葉啟明白,點了點頭。
小閒退出起居室,和剪秋幾人一起在廊下侍候,不一會兒,傳來周川的哼哼聲:「撐死我了。」
屋裡的葉啟岳關,屋外小閒幾人都笑了,這麼個吃法,不撐著是不可能的。
一通忙亂,又嚷嚷請太醫,最後還是葉啟建議周川在院子裡散步:「為這個請太醫,沒的讓人笑話。」
周川拉兩個死黨相陪,於是出現了詭異的一幕,三個貴公子繞著院子轉圈圈。
小閒手捧托盤跟在後面,托盤上是茶壺,以防他們走渴了要吃茶喝水。
葉啟對周川道:「你在府里就沒練練,只吃不動嗎?」
「胡說八道。」周川不高興了,每天敢不練箭不讀書,那是讓老爹打死的節奏啊。
岳關道:「說起來,好些天沒有出城了,不如等第一場雪下來時,我們去證果寺賞雪。」
「證果寺賞梅是極好的,賞雪卻未必,此時梅花未開,去了也沒什麼好看。」周川反駁。
葉啟道:「今年陛下沒有心情秋狩,不如我們一塊兒去打獵,樂呵兩天。」
最近兩個月過得小心翼翼,不要說周川,他都快憋壞了。
周川和岳關一致同意,周川開始扳著手指頭算,要帶這個去,要帶那個去。小閒在後面抿著嘴偷樂。
就在這時,前院一個小廝跑來,道:「三郎君快去吧,國公爺酒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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