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貝子府的翻修工程從康熙北巡前就動工,掐指一算已有一個半月,被重點圈出的正院已完工多半,胤禟看過之後非常滿意,提筆寫下三個大字,將其改名作朱玉閣。
次日,胤禟從工部出來,正要去鐵獅子胡同轉轉,就遇上寶珠他大哥辰泰。胤禟熱情相邀,請大舅子一道去瞧瞧,辰泰從容應下,跟著走了一遭。
往正在翻修的九貝子府里轉一圈,辰泰忍不住瞅了胤禟好幾眼,真是人不可貌相。
都說挺鼻薄唇面如冠玉的男子靠不住,最會招桃花,惹女子傷心是家常便飯……辰泰原也是那麼想的,為啥說富察家專出好相公?蓋因滿門武將,糙啊!
胤禟大婚之前也是個不著調的,同十阿哥走雞鬥狗從不干正事,要說功課也還湊合,騎射馬馬虎虎,基本就是仗著出身好混吃等死。要把心肝肉許給她,富察家是千百個不樂意,只是不敢言罷了。
為啥陪嫁那麼多?不就是想著爺們靠不住麼!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這話沒說錯,誰能想到那麼號人物竟然還有改好的一日?
自大婚之後,胤禟真是變了個人,在工部幹著實事,回來可勁疼婆娘。前頭還有人說,馬斯喀這麼疼他閨女,遲早得和九阿哥翻臉,做阿哥福晉,哪怕你出身再好還能不受丁點委屈?
結果呢,哪怕馬斯喀當面還是沒給胤禟什麼好臉色,背地裡十分中意,誇過他好多回。
辰泰圍著轉了一整圈,聽胤禟說起他的規劃,皇子出宮建府其實能得兩筆錢,一筆用作新建或者翻修宅邸,一筆給你安家過日子。頭一筆胤禟基本都用在前院、福晉的正院以及園林景觀上了。朱玉閣比寶珠出嫁前的閨房半點不差,裡頭的古董擺件全有來頭,那副門聯竟是艷到極致的血翡串珠……人和人真是不能比,自家福晉的廂房裡也就是金線串的玻璃珠。
辰泰拱了拱手,感慨道:「九爺疼妹妹至深。」
胤禟對著寶珠是甜言蜜語一籮筐,卻懶得向旁人解釋太多,只說岳父將福晉交到他手上,自該尊重愛護,斷不能使她受委屈。又琢磨著富察辰泰作為大哥,與妹妹相處十數年,對她應是了解至多,就說自個兒忙昏了頭,請大舅子仔細瞧瞧,看還要布置些什麼。
哪怕再怎麼疼再怎麼寵,這般布置已是頂好,辰泰沒多說什麼,贊胤禟心細如髮。
從還在翻修的九貝子府出來,胤禟就討饒說:「我作為妹婿,原應請兄長吃酒,如今福晉身懷六甲,實在不敢令她擔心,這酒便欠著,回頭咱們痛飲幾杯。」
辰泰最看重的就是胤禟愛妻之心,哪會見怪,徑自打馬回府去了,將今日見聞同阿瑪額娘學了學,索綽羅氏高興極了,聽完就紅了眼眶,馬斯喀也點點頭:「女婿委實不錯。」
這還只是不錯?
滿京城的達官貴人宗室子弟,你找不出更好的。
辰泰將那副血翡門帘提了一嘴,說朱玉閣已盡善盡美,九阿哥還問他缺什麼。
馬斯喀挑眉:「你怎麼回的?」
&然是夸妹夫心細,這樣已是極好,半點不缺。」
辰泰說完,馬斯喀一巴掌拍他後腦勺上:「你就沒讓他給桌角包個金,給炕床嵌個玉?你個蠢貨!」
辰泰委委屈屈瞅了他阿瑪一眼:「兒子沒那麼大臉,您倒是自個兒說去。」
這下好了,說完又挨一巴掌:「老子罵你兩句咋了,老子是你爹!」
辰泰:……
要不是我爹,敢這麼作天作地,這屋你豎著進來躺平出去。
馬斯喀怎麼看他都不順眼,劈頭蓋臉又是一頓訓,說老大不小還當著個芝麻綠豆的小官,這就算了,文不成武不就的,白長一身肉,連年近五旬的老子都打不過!
辰泰心裡苦,想說放眼朝堂也沒兩個打得過您,他沒敢,話到嘴邊他給憋回去了。
索綽羅氏就看她夫君兒子耍寶,端著桂圓紅棗茶抿一口:「我前幾日進宮看過,女兒這胎的確嚇人,那肚子比我懷老大的時候還大一圈,勿怪女婿憂心。」
福晉一開口,馬斯喀就將蠢兒子拋之腦後,他想了想,一拍桌面說:「趕明再給胡太醫送些藥材去!只要他能好生盯著這胎,讓我乖女平安產下,我開私庫給他挑,要啥拿啥。」
索綽羅氏白他一眼:「這事你別管,女婿知道安排,你個當爹的看著就是。」
說著又吐槽道:「啥都讓你幹了,咱閨女還嫁什麼人?她相公閒吃乾飯?」
馬斯喀:……
還不就是太后亂點鴛鴦譜,原就沒想讓寶珠這麼早嫁人。
胤禟招呼辰泰那番話是在九貝子府門前說的,那條街面上住的全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往來的門人奴才眾多,很是熱鬧,聽見他那話真不少。
他倆前後腳走,立刻就有人幫忙擴散開來。
奴才們閒得無聊瞎吹牛的時候可勁顯擺,說京城裡不是有傳言,九阿哥愛妻若寶情根深種,別不信,今兒好多人都瞧見了,他為了趕早回宮陪福晉,推了大舅哥的酒。
本來不是多了得的事,眾口一傳就變了樣,主子們聽到的時候已是別的版本,一個個唬得不輕。
九貝子府里,正院地面鋪滿漢白玉?門框都給包了金?家具是一水兒的五百年相思木?杯盞是翡翠做的?……傳言特別精彩,四福晉聽到的時候笑得直不起腰,她常見寶珠,吃穿用度是好,卻沒那麼誇張。笑過之後,烏喇那拉氏趕緊吩咐奴才閉嘴,說這純屬謠傳,不得再提。
有人清醒就有人糊塗,八福晉消停了幾個月,本想哄回胤禩,趕緊再懷一胎,聽到這些傳言立刻就想起富察寶珠那張臉,又想起她多好命。
自個兒大婚三年才懷上一胎,還給稀里糊塗沒了。
她不到三個月就診出有孕,還是雙胎、三胎。
自個兒豁出去名聲不要才能拘著胤禩獨寵她,不給府里進新人。
胤禟竟是個情種,眼裡只有福晉沒別人。
更別說她阿瑪額娘早逝,自幼養在外祖跟前,外祖疼她,卻也在十年前就沒了。
富察氏呢?
家裡人丁興旺,父兄都能耐,叔伯同朝為官。
她怎麼就如此好命!
老天爺真是不公平!
郭絡羅氏聽得這番話,打了好幾個茶碗,想著胤禩如今就沒個好臉色,她不敢再挑事,只得背地裡咒富察氏一朝生產一屍兩命。
……
這會兒胤禟也回了宮,招馮全近身說話,問他福晉今日做了什麼,用了哪些膳食,胃口如何。馮全逐一回答,胤禟聽過才放下心,吩咐他打水來,準備梳洗一番再去寶珠那頭。
他淨面淨手,又換了身常服,到寶珠房裡已是兩盞茶後。
看胤禟進去,房裡伺候的趕緊沏了一碗新茶,然後齊齊退下。寶珠靠著被子在榻上打瞌睡,她雙手捧著圓滾滾的肚皮,睡得格外香甜。胤禟蹲在她跟前,壞心眼將她挺翹的小鼻子捏住,寶珠起先是皺了皺眉,又伸手一拍,作怪的手還不鬆開她才醒轉過來。
眼睛是睜開了,人還是迷瞪的,她盯著胤禟看了老半天,才回過神來:「爺回來了。」
胤禟哄著寶珠坐起來,將她靠著的棉被抽掉,自個兒坐過去,再扶她靠進懷中,伸手去摸了摸肚皮:「咱們兒子還要五個月才出來,這段時間苦了你,等他出來我揍他給你出氣!」
寶珠捏著他耳朵掐了掐:「好啊,他還沒出生你就嫌上了!」
胤禟哪敢同孕婦講道理,趕緊討饒,抱著寶珠坐好。
&肝誒,你要擰我掐我沒關係,仔細些,別傷著自個兒。」
寶珠輕哼一聲:「慣會哄我高興,也不知是從哪兒學來的。」
說著又想起胤禟說兒子還有五個月出來,便更正道:「哪怕是單胎,要懷滿十個月也不容易,要是雙胎,提前個把月就得臨盆,三胎更說不準。大婚之後不多時我便有了,算算日子,他怕是年前就要出來!」
寶珠是三月間懷上的,如今八月中,眨眼之間就五個月了,就她這肚子,恐怕還等不到過年,再有兩三月就得生。
這麼一算,胤禟更緊張了,只盼額娘趕緊回京,她生過好幾胎,經驗極其豐富,有她坐鎮心裡不慌。
康熙已結束北巡,在回來的路上。
胤誐還嫌不夠,恨不得再留幾個月,日日騎馬摔跤這日子太舒坦了。
宜妃滿心記掛兒子兒媳,歸心似箭。
德妃也盼著早日回宮,這一趟她憋得慌,隨行的只有滿心疼愛的幼子,老四沒來,她要發泄都無門,只恨不得插翅飛回紫禁城,讓老四福晉日日來永和宮請安,好好給她立規矩。
這次北巡走得頗遠,回來也用了些時候,待聖駕抵京,已經是八月末,正好趕上胤禟生辰。
胤禟生在八月二十七,正是菊黃蟹肥的時候,寶珠原想給做身冬衣,這天一日日轉涼,再有個把月就能徹底冷下來,正好能穿上。可她委實沒那精神,想了又想,給做了雙新鞋。
鞋底讓嬤嬤幫著納的,又使人用鞣製好的羊皮做鞋面,內外都繃了緞,繡上暗紋,製成短靴模樣。
一眼看去不出挑,實則內有乾坤。
這鞋耐穿不說,還有型,且不進水,胤禟原本沒報什麼期待,想著福晉懷胎五個多月,還折騰啥啊……就收到這份禮,上腳試了穿著正合適,走起來也舒坦,滿心熨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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