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奶偏心的趙玉此時正坐在晃晃悠悠的牛車上,和趕車的趙善宇說著一些雜七雜八的閒話。
嘴裡嚼著手裡用來當做早飯的煎餅,趙玉覺著有些噎得慌,趕忙問趙善宇,「小叔,車上有水嗎?」
趙善宇聞言,連忙伸手將牛車背簍里的一個蓋著蓋子的陶罐翻了出來。
陶罐里裝的正是今早,李氏特意為兩人熬煮出來的雞湯。
雞湯雖然是昨天晚上剩的,但裡面加的青菜什麼卻是李氏一大早新摘的。
撿起一旁的白瓷碗,趙善宇趕緊倒了大半碗出來。
伸手,將裝的半滿的白瓷碗遞到趙玉跟前,「諾,不夠的話,罐里還有,你自己慢些喝。」
點頭嗯嗯兩聲,趙玉伸手將其接過。
微撅起嘴,輕吹了吹,跟著把白瓷碗往嘴邊一遞,張嘴仰頭,將白瓷碗裡的雞湯都干進了肚子。
溫熱甘美的雞湯順著口腔,直達腸胃,趙玉一個激靈,舒服的緩了口氣。
與此同時,渾身上下的毛孔被打開,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表面冒出了一乏密密麻麻的小細汗。
「唔,小叔,還要一碗。」
咂咂嘴,趙玉表示沒喝夠,又一次將喝乾淨的白瓷碗遞到趙善宇跟前。
「你個孩子,竟敢指使小叔,倒是怪享受!」
見趙玉這副大爺模樣,趙善宇不由得笑罵一聲,跟著繼續抱罐子倒湯。
叔侄就這樣兩人一來一回,趙玉直喝了三大碗雞湯才罷手。
見到趙玉這是真的飽了,趙善宇才開始打理自己。
順手從背簍里翻出給自己準備的煎餅,趙善宇就著陶罐里剩下的雞湯,一手煎餅一手白碗,將自己餵飽。
牛車行使在眼下蜿蜒曲折的小路之上,兩側周圍儘是田地,金黃的麥浪層層疊疊,與遠處的青翠山巒遙遙相應,好一片山村田園之美景。
趙玉扶著肚子,歪著頭側躺在牛車上,睜著大大的眼睛,認真的欣賞著周圍美景。
時不時,便有那些若隱若現的莊子出現在趙玉的視線中。
因著閒不住,趙玉總會藉此機會問上趙善宇兩句。
趙善宇嘴上說著不耐煩,卻在每次趙玉詢問時,都盡心盡力的給她解釋。
「你說那個,那是田家窪,住的也都是逃難過來的人,」
「不過他們的境遇卻是比不得咱們,這裡,一直到頭,」趙善宇伸手比劃了一個誇張的範圍,「都是王地主的田產,那些田家窪的人,眼下都已成了王地主的佃戶」
說著說著,趙善宇忍不住唏噓兩句。
扭頭,他瞧了眼坐在牛車上的趙玉,笑說,「二丫,你可知道,啥叫佃戶?」
佃戶?趙玉搖頭,「不知道。」
不過,她腦袋裡,似乎存在這樣的畫面。
趙善宇開口解釋,「佃戶啊,對咱們百姓來說,可不是甚麼好詞,」
「你切記住,將來,不管你多急需用錢,都不能信了旁人的話,去為奴為婢,因為那樣,命都不是自己的。」
趙玉
趙玉雖不知道小叔為何會將話題拐到這個上來,不過,趙玉想到為奴為婢,只覺得不是好詞,重重的點點頭。
「我定不為奴為婢。」何況,趙玉也有自信,這一輩子,她定不會缺錢。
話又說回佃戶,「佃戶,就是自己手中沒有土地,為了過活,不得不去租用他人田地的人。」
「那他們,怎會沒有田地?」
趙玉有些不解,明明,爺他們逃難過來之後,就分到了田地啊。
趙善宇搖頭苦笑,「這就是他們境遇比不得我們的緣故了。」
他抬頭,目光複雜的看著遠處的莊子,「田家窪的人,一開始就到了王地主的地盤,逃難的人,大多是背井離鄉,無權無勢之人,」
「這樣的人,極為容易被哄騙,等他們反應過來,發現已經走不得了,」
「為了活著,他們只好每年都要花費大價錢從王地主手中租用對方的田地。」
佃戶租用的費用還貴,又要扣除一些必要的稅賦,一年到頭也就勉強混個溫飽,想到當初和他一起在城裡學藝,又不得不被家裡人拽回去的同門
趙善宇心裡火氣上涌,忍不住小聲嘀咕兩嘴,「說是佃戶,實則和農奴有甚區別,這王地主,當真是好不要臉。」
呸,說是周扒皮也不為過!
一臉懵逼的趙玉
面對不知不覺已經開始罵罵咧咧的趙善宇,趙玉想了想,乾脆閉上嘴,目光則繼續看向周圍。
「小叔小叔,快看,快看」麥田中有什麼一閃而過,趙玉看後趕緊坐直。
她伸手,吧啦一下坐在車轅上的趙善宇,伸手指著前面,「那裡,就那塊麥田裡,躺著一個人。」
嗯?
趙善宇下意識的停下牛車,扭頭看向身後的趙玉,「二丫,你沒說錯?」
裡面躺著人?
那豈不是說這裡出了事!
趙玉見趙善宇不信,趕緊從牛車上站起來,徑直指著那片被麥田擋住的地方,「小叔,就是那裡,你快過去瞧瞧。」
趙善宇
「胡說,真出了事,那是咱們能看的?」
趙善宇喊破音,看著不解的趙玉,趕緊將人拉到身邊嘀咕,「這地又沒旁的人,當心惹禍上身。」
他們都是平頭百姓,可不能沾染上什麼人命官司。
下意識的,趙善宇就想帶著趙玉離開。
趙玉趕緊拉住趙善宇的手,和趙善宇解釋,「小叔,那人活著,我剛看到,他還睜著眼睛嘞。」
這話,趙玉說的理直氣壯,同時也說的趙善宇一愣一愣。
甚?躺在地上,睜著眼睛?
趙善宇愣神,心裡有些惴惴不安。
這人,不會是死不瞑目吧!
也是趙善宇的面部表情太直接了些,趙玉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小叔,人家沒死。」
何況,就算真死了,又不是他們動的手,他們怕什麼?
趙善宇可不知道趙玉心裡是如此想的,如果他知道,定然會說也不說的拉著她直接離開。
並還會冷著臉教育她,不是他們的動的手,就會沒事?
哼,就眼下他們縣城中這個貪婪無度的貪官,不是他們動的手才可怕呢,不從他們身上擦下一層皮下來,絕不會罷休。
「你說,人沒死?」
眼下,不知趙玉心裡活動的趙善宇有些信了她的話。
已經準備驅趕牛車的手,又一次鬆了下來。
趙玉點頭,毫不心虛,「嗯」。
趙善宇想了半晌,最終還是救人的心思占了上風,咬咬牙,「既如此,那小叔就過去看看,你且在這裡等著。」
囑咐好趙玉,趙善宇拎著一把用來防身的鐮刀,順著趙玉指出來的地方走了過去。
很快,趙善宇回來了,鐮刀別在腰後,雙手前撐,扶著一個臉色蒼白的青年男人。
「二丫,快取些東西過來。」
趙善宇將男人放在路邊,一邊對著牛車上的趙玉招手。
趙玉聞言,特意在牛車上翻找了一下,只翻出了一個裝清水的罈子以及趙善宇吃剩的一個煎餅。
拎著籃筐跳下牛車,趙玉邊跑邊問,「小叔,這人咋樣?」
趙玉心說,冷眼瞧著怪嚇人。
趙善宇看了趙玉的表情,忍不住樂呵。
這孩子,當初不是讓他過來救人,眼下人救了,自己卻被嚇得不行。
果然,平日再怎麼聰敏,也還是孩子!
「水,水,水」
青年男人緊閉眼睛,口中喊著水。
趙玉見狀,趕緊倒了一碗乾淨的清水出來。
趙善宇伸手接過,將白瓷碗遞到男人嘴邊。
男人嘴唇沾了水,忍不住大口吞咽起來。
很快,半碗水進了肚,卻仍沒有緩解男人的口渴。
不得已,趙玉繼續倒水。
連續喝了三大碗,男人才咳咳兩聲,艱難的扭過頭。
趙善宇見狀,讓趙玉趕緊將碗和罈子收起來,同時,他雙臂開始使力,將男人躺平放好。
又過了一會,男人方才慢悠悠睜開眼睛,他看著陌生的兩人,問出聲,「你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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