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本來是不進產房裡面的,隔著一層帘子,聽穩婆說著產婦的情況,然後示情況給出指示。
當然,真到了危機時刻,而產婦的家人也願意讓大夫進去看診,人命關天之際,大夫是會進去的。
但眼下明顯不用,王妃準備的很充足,且她本人就是醫者,對自己的身體情況很了解,穩婆也檢查過,胎位正,胎兒的頭已經下落。
可當劉大夫進到房間的時候,還是嚇了一跳。因為王妃並沒有躺在床上,而是被兩個強壯的嬤嬤扶著,在房間裡來回走動。
臨產前走路有多痛苦,大夫雖然沒能感同身受,卻也知道一二,腳下有如針扎,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
看著汗如雨下的王妃,大夫不理解,她這是在做什麼?
沈冬素不光在走路,還在叮囑月見:
「記下來,到時候出版孕期百科的時候寫上。已經見紅,羊水未破,宮口開的慢,可走路促使開宮口。」
「若是羊水破了,那絕不可再走動,羊水流盡,胎兒會很危險的。」
劉大夫覺得額上的青筋跳了兩下,開口道:「王妃,現在不是授課的時候,您最好趕緊躺到產床上去。」
那產床也是王妃讓工部做的,兩邊各有兩個包著厚棉布的扶手,上方還能抬高。
產婦雙手握著扶手使勁,下面的兩個則是用來將腿腕搭上,更利於順產,也方便穩婆接生。
這個產婦專用床已經在醫館推行,但因為極少有產婦願意到醫院生孩子,都是按老傳統,在家裡找產婆,或是同族已經生育過的長輩來接生,所以使用的次數不多。
沈冬素汗如雨下,一邊忍受著好像要被人從腹部撕裂般的痛苦,還要忍受著宛如走在刀尖上,每一步都扯的全身的神經痛不欲生。
一邊還要將這種感受告訴月見,對於生產時會遇到的各種情況,也闡述一番,以防她難產時,他們會因緊張和害怕而混亂。
房間外的沈林鐘,聽到妹妹忍受痛苦的悶哼聲,不禁在廊下踱步起來,又不知道自己能幫什麼忙,只能幹著急。
偏偏他的影子映到窗戶上,沈冬素一眼就認出來是大哥,還有心笑他道:「哥你怎麼比我還急?」
沈林鐘腳步一停,再次高聲問道:「生了嗎?」
這下連月見也想笑,替王妃回答:「聽到孩子哭才是生了。」
沈林鐘聲音顫抖著問:「我能做什麼?」
月見再次替王妃回答:「求神仙保佑。」
然後他們就聽到『撲通』一聲,沈林鐘真的跑到院子中央朝南方跪著,那是自己家鄉的方向,他不是在求神仙,而是在求祖先,保佑妹妹平安順產。
沈冬素的走路法果然能催產,很快她就感覺到一股暖流,羊水破了。
不能再走動,趕緊躺到床上。然後就是羞恥地,被穩婆剃掉毛髮,檢查宮口。
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前世雖不是婦產科醫生,但這流程還是很熟悉的。但輪到自己,依舊免不了羞恥感。
月見在一旁看的心驚又憐惜,握著王妃的手,一邊邊地安慰道:
「王妃別怕,月見會一直陪著你。」
所有人心中都湧現一個念頭,若王爺在這裡,該有多好啊!
沈冬素死死咬著牙,穩婆忙道:「拿東西給王妃咬著,別咬到舌頭。」
月見二話不說伸出自己的手臂塞給沈冬素,沈冬素哪怕痛的厲害,還是被她逗的想笑:
「旁邊有乾淨毛巾,我可沒有吃人肉的嗜好。」
陣痛來襲,她開始用腹式呼吸來緩解陣痛,一輪陣痛過去,她又跟眾人科普:
「生產時正確的呼吸法非常重要,可以在孕晚期就開始學習。」
連穩婆都不禁感嘆道:「老身接過近百個孩子,頭一回見王妃這樣鎮定的產婦。」
有些產婦才開始痛,就大呼小叫,把力氣都給耗完了。等真正生的時候,又沒力氣生,平白遭老罪。
沈冬素提醒她:「記得陣痛的時間,頭胎開九指就要準備生,二胎開六指就得準備。」
一輪又一輪陣痛相繼而來,不知不覺,一個時辰過去了,產婆看看宮口,摸摸肚子,急聲道:
「開始生了,把王妃的腿架上去,聽老身的指揮,用力。」
月見忙給沈冬素舌下塞一片參片,沈冬素比她們更專業,感受著身體的如刀割劍攪一樣的痛感,開始有規律的攢勁、使勁、呼氣、吸氣。
「看到孩子頭頂了,頭髮真黑啊!」
「再加把勁,頭快出來了。」
「快,再給王妃餵參湯。」
等她全身被汗水濕透,一股好像積攢了十個月的暖流,從身體排出,伴隨著一輪下體裂開般的痛苦。
嬰兒的啼哭聲響起,帶著嗆到羊水的聲音。沈冬素吐出舌下的參片,忙道:
「快,清乾淨孩子口中的羊水。」
本來應該用專門清羊水的工具來清的,可惜她試做了許久,也沒做出成功。
這方面穩婆還算有經驗,忙拿乾淨的濕棉布,將孩子口鼻清理一通,還轉過來拍拍肺部,怕有喉嚨有積液。
等孩子身體擦乾淨,檢查了手指腳趾和重點部位,產婆才歡喜地道:
「恭喜王妃,是個俊公子。」
婢女已經跑出去給大夫和沈林鐘報信:「王妃生了,母子平安!」
月見親自給王妃清理身體,同時聽穩婆慶幸地道:「孩子頭圍不大,不用動剪刀,否則王妃要受不少罪呢!」
「真是個好孩子,知道心疼娘親,不想讓娘親吃苦。」
呃,這當然是安慰沈冬素的話,事實是,孩子很小,比一隻貓崽大不了多少,連帶胎盤只有三斤。
穩婆很疑惑,王妃的肚子看起來是正常大小,身為王妃,她不可能缺少吃食,怎麼會生下的孩子,這般小呢?
而月見則在疑惑:「為什麼王妃都生了,肚子還這麼大?」
穩婆笑道:「得出了月子才能縮回去,肚皮也要好好嬌養,才能恢復如常。」
沈冬素沒搭話,而是抱著嬰兒,從頭到腳細細檢查,包括重點部位,她可是見過,新生兒那裡有突起,被認為是男嬰,其實是女嬰的皮脂。
小嬰兒紅通通的,全身皺巴巴,特別是臉上,眼縫極長,額頭上有皮脂和皺紋,看著要多醜有多醜。
這要不是自己生的,沈冬素都懷疑,是不是抱了只小猴子進來。
就在這時,下腹又是一陣劇痛,重複著生產前的痛苦。
同時給她擦洗的月見也發現了,忙喊穩婆:「王妃宮口又開了。」
外面的劉大夫正在收拾東西,準備檢查完孩子就走人,一聽這話先是嚇一大跳,接著驚喜不已地道:
「雙生!王妃懷的是雙胞胎啊!」
外面已經從地上爬起來的沈林鐘聞言,再次撲通跪下,接著祈求祖宗保佑。
這老二生的比老大要快,幾輪陣痛之後,同樣沒用剪刀,順利出生。
老二雖然比老大大上那麼一點,但一樣只有三斤多點,看著小的可憐。老二的哭聲不像老大那麼宏亮。
像小貓的叫聲,一聲長一聲短,抽抽噎噎地哭著。
穩婆一樣清洗檢查,而後驚喜萬分地道:
「恭喜王妃,是個千金!王妃生了對龍鳳胎啊!龍鳳呈祥,真是好兆頭!」
沈冬素同樣歡喜地接過孩子看起來,雖然生孩子很痛苦,但她這一胎勝別人兩胎,還有兒有女,也算值了。
這女孩還真是從出生就跟男孩子不一樣,沒有揮著小拳頭,而是輕輕柔柔地動著小手,哭聲細細的,很惹人憐。
老大已經扯著嗓子嚎起來,穩婆忙道:「要吃了,快讓乳娘進來。」
沈冬素卻先讓給孩子餵點糖水,同時讓乳娘在一旁等著,她自己先哺乳,若沒有奶,再讓奶娘來餵。
她本人是不想找奶娘的,奶娘得找跟她預產期差不多,孩子出生時,正好是哺乳期的婦人。
得家世清白,身體健康。但她總覺得心裡有點膈應,哺乳是和孩子建立親子關係最重要的一步。
可又沒有奶粉,萬一自己奶水不足,只能用奶娘的。最少也要到孩子六個月,能吃輔食,才能自己餵。
但這個時代,稍微有點地位的婦人,都不會自己哺乳。特別是勛貴,就沒聽說過哪個王妃自己奶孩子的。
縱觀歷史,一個長孫皇后自己餵孩子,都能記在史書上。
更何況她這個王妃的事又多,奶孩子會影響休息,影響坐月子。
但沒辦法,府上王妃說的算,別人勸也沒用,王妃偏要自己奶孩子。
此刻還在產房中,一聽王妃現在就要自己餵孩子,穩婆忙道:「不成不成,現在還是黃水,喝不得。」
「王妃即便要自己奶,也要等上幾天,黃水排乾淨了出乳汁,再餵。」
沈冬素再次跟她們科普:「記下來,產婦初乳為淡黃色,其營養價值極高,能助新生兒月子裡不生病,絕不可浪費了。"
穩婆怔住,還是頭一回聽說,黃水是好東西的。
但王妃是神醫,她的話不可能有假。不禁後悔自己年輕時,聽老人的話,把黃水擠空不敢給孩子吃。
月見抱新生兒的姿勢,比抱火藥還要嚇人,雙眼瞪的極大,小心翼翼地將兩個孩子抱到王妃身邊。
見老大哭聲更大,便道:「王妃先餵哥哥?」
沈冬素搖頭道:「一起喂,不能因為妹妹沒哭,就讓人家後吃啊!」
在穩婆的幫助下,她將兩孩子一左一右抱好,將擦洗乾淨的乳尖,小心翼翼地塞到孩子的嘴裡。
一含到乳尖,小嬰兒本能地大力吸吮起來。那一瞬間,母子連心的感覺,湧向沈冬素有心口。
讓她完全忘了身體的疼痛,全身心都是懷中的兩個小不點。
也不覺得孩子丑了,越看越順眼。
屋外,聽到妹妹順利生下一對龍鳳胎的沈林鐘,癱坐在屋檐下,決定明年清明節,一定要多給老祖宗燒些紙錢。
坐了一會,又趕緊起身去準備給大夫、穩婆等人的賞錢。
同時安排他們的住宿處,沈冬素為了以防萬一,讓大夫和穩婆留府一個月,等她出了月子再離開。
此時,月上中天,快到子時。
王妃順利誕下龍鳳胎的消息,傳遍全府,沈林鐘安排人去給龐先生報信。
龐先生雖然守城樓守了多日,跟韃子激烈戰鬥了一天,可他一直在擔心王妃的情況。
相信王妃生下龍鳳胎的消息傳到軍中,定能給今日的大勝,錦上添花,全軍大喜。
花開三朵,各表一枝。
就在龐先生和韃子在城樓上激戰之時,陳黎順利取信了那支準備走西邊山谷的韃子小隊,雖然只有千人,可都是騎兵,沒有探路的奴隸。
若能將這千人全滅,也是大功一件。
這支韃子小隊跟著陳黎,在冰雪覆蓋,道路難尋的山谷,艱難移動著。
他們雖有懷疑,這樣的山路真的能通往幽州腹地?
但陳黎用事實打消了他們的懷疑,之前伏擊凌王妃的那支小隊,也是從這裡進入幽州腹地的。
還有跟陳瓊聯絡的那支韃子小隊,同樣是走這條路。這條路一直掌控在陳氏手中,連凌王和歷代幽州守將都不知道。
是絕對安全的山道,只要走出去,就能趁幽州軍不備,給他們背後一擊。
韃子將領拿著之前陳瓊給的輿圖,認真看著道路,見陳黎帶領的確實是其中一條,便不再多疑,跟著前進。
就在他們走到一條亂石堵住的山道前面,看著是絕路,再沒有別的路時。
不禁聞到風中傳來魚的腥味,韃子是不吃魚的,特別是海魚,受不了那種腥味,也不會吐刺。
這樣的山林之中,怎麼會有魚的臭味?
正疑惑間,突然,從山峰高處,那些碎石上面,仿佛火龍燃起一般,『嗖』的一聲,從上往下,一條火龍蜿蜒而至。
很快那條火龍追到山谷,將這個猶如葫蘆一樣的山谷,全部點燃。
是的,沒有可燃之物,還是冰天雪地,就這麼如同鬼神之手一般,憑空點燃了。
那些火焰燒著了馬蹄,戰馬驚奔。
接著天空好像下起了雨一樣,陣陣帶著腥臭魚味的油脂,從天而落。
沾上火焰的同時,那些被油淋到的韃子,瞬間變成火人。
直到這時,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自己中計了,中了漢人的奸計。
那韃子首領猛地看向陳黎,卻見他所在的那棵大樹上面,不知何時有了一根粗鐵線,那鐵做的絲線一直通往山谷。
陳黎從懷中取出一片奇怪的皮帶,雙手扣緊,搭到鐵線上面,在馬背上一踩,竟然整個人被帶的在鐵絲上懸空滑動。
一直滑向山谷的另一處,那韃子首領雙目腥紅,大吼一聲:「無恥漢人!竟然騙我!」
搭弓挽箭,一箭射上陳黎後心,陳黎似有感覺,身子一扭,箭射到肩膀處。同時他手中的皮帶斷落,整個人往山谷墜去。
但不管怎麼樣,他已經滑出了火海,滑出了淋滿魚油的山谷。只要沒摔死,這條命是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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