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外人看來,何蕭現在轉變很大,對我們一家人都是笑臉相迎,我反而有點冷若冰霜的味道,似乎有點不太近情義。但是,我心裡對這個人成見太深了,連表面上的維持也做不到了。
用涉世未深來形容白露都不恰當,從白霜的口中我都知道,她屬於沒有涉世過的人。不過,縱然如此,能為一個男人做到這一步,也是挺瘋狂的。
每次何蕭和白露來都會陪著何則林認真說會兒話,等到送走他們以後,何則林會滿心歡喜的笑很久,有一次還對我說:「看到何蕭現在這個樣子,我以後也能閉眼了。只不過連成是哥哥,將來我不在的時候,多關照一下他。」
何連成都是滿口應下,之後心情就會不爽幾天。
到了公曆新年,公司的分割才算初步完成。那天天氣很冷,下午一點多的時候天空開始飄小雪,細小的雪珠子把地面鋪滿以後,何連成踩著薄雪進了家門。
何則林最近睡得很多,中午睡到現在還沒醒,曹姨進去看了看,說沒事。
我在客廳等著連成帶回好消息,他挾著一身的寒意進來,走到我面前抱住我,在我耳邊低聲說:「總算好了。」
「那就好!」我深嘆了一口氣。
現在,我已經不去關注誰分得多誰分得少,這一場長達十幾年的家產之分,終於在我們的百般讓步下完成了。
以後,真的就是毫無相關的兩家人了。
何則林在世一天,我們演一天的戲,假裝是兄弟至親;如果有一天,何則林不在了,我想何連成也不會繼續忍下去。
「爸爸呢?」何連成問我。
「下午兩點多睡的,到現在還沒醒。上午請醫生來檢查了,說老爺子身體沒問題,只是年輕時熬得太多,現在老了各個身體機能都出了點問題,算是衰老病,沒有的更好的治療辦法。」我低聲說。
何連成嘆了一聲,說:「我上去看看,把今天的結果說了。老爸年輕的時候為了打拼,確實沒顧忌過身體,現在一放鬆下來,整個人都有點扛不住了。」
我點了點頭,多少人平常身體都沒事,一旦退休就開始犯各種毛病,有人說是這改變生活規律導致的衰老,也有人說是突然放鬆一下身體機能的退化。不管怎麼說,老人的身體確實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你上去吧,我就不過去了,可能有些話,我在也不方便說。」我說。
「好,你讓曹姨準備一下晚飯,等一下何蕭和白露要過來。」何連成叮囑了我一句。
我送何連成上樓,然後和曹姨說了晚上要多兩個人吃飯,之後看看時間,去接孩子們放學。
自從何蕭的婚禮以後,何則林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就像真的放下了一副重擔一樣。
我心裡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其實,從開始到現在,何則林做為連成的父親,對我還算可以。剛開始的反對,我也能理解。他這個很理智,而且很講道理,除了在處理何蕭的事情上,讓我意見良多,其它方面做得都很好了。
我對他,唯一有意見的地方就是關於何蕭的。
在何連成不在的那段時間,他幫我照顧寬寬,照顧生意,時不時打電話問我的近況,這種來自於長輩的關心,與沈末不同,讓我覺得既感激又安心。
如今,看到他身體每況日下,心裡也是很不舒服的。
我一邊想一邊開車,雪天路滑,路上的車子都開得小心翼翼,到了學校已經晚了二十分鐘。我有些著急,停好車才發現,今天不止我晚了,大部分家長都沒早到。
先接了元元和童童,再去幼兒園接寬寬,拉著三個小臉凍得通紅的孩子們回到家時,何蕭和白露已經在客廳了。陪著他們兩個的是何連成父子二人。
三個小寶貝一進屋子,何蕭就站起來拿出了準備好的禮物。
他們三個有禮貌地接過來,道謝,然後在一旁坐下來。
此時,曹姨從廚房裡走出來說:「何先生,可以開飯了嗎?」
何則林看了看我們,說:「你都到齊了,開飯吧。」
雪夜,一家人熱鬧而溫馨的圍坐一桌,說著一些雞零狗碎的小事兒,吃著熱騰騰的飯菜,感覺很好。
他們都沒提公司的事,我不知道是說過了,還是準備等一下再說,也不便提。
大家吃到一半的時候,何則林讓曹姨開了一瓶紅酒,並且給每人都倒了一杯,連三個小東西也都給倒上了果汁。
我知道,他有話要說了。
何則林拿起酒杯,認真地看了我們一圈,之後說:「我知道今天所有的分割都完成了,協議合同,各種法律文件也都簽完了,對吧?」
何連成與何蕭對視了一眼,一齊點了點頭說:「是的,都簽完了。」
何則林鬆了一口氣,不知道語氣里是失望還是無奈,說:「終於還是走到今天,我也知道強擰你們在一起,不對。」
「爸,您要是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聽我哥的。」何蕭說。
他的話沒說完,何則林就抬手止制了說:「你們,還是分開的好。各奔各的前程,到底都大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想計劃,我能給你們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何蕭閉了嘴,何連成低頭不語,我一看這情形自己再不說話,也不合適。於是開口說:「爸,都在一個城市,想見面也很快的。」
公司的事,我不參與,至少在何連成與何蕭沒徹底分清楚以前,我不參與,只能從這個角度來勸。
這句話倒是讓何則林臉上露出笑意:「你們兩個也努力努力,給我再生個孫子。」
這話是對何蕭和白露說的。
白露靦腆地笑了,看著何蕭笑得滿臉通紅。
一屋子的子孝父慈,我看著也有點感動。只是,心裡的小彆扭抹不平。
何蕭的嘴巴現在比何連成甜多了,何則林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樣。或許年紀越大,越疼愛最小的孩子,這是人的通病。
大家一起碰了杯,喝盡了杯子裡的酒,何則林才繼續說:「以後你們分開經營了,各人管好個人的那些公司就行了。爸這一輩子,也算多少給你創下了一點家業,好好干。」
何則林說完又喝了一杯酒,何連成看他還要倒酒,伸手按住了酒杯說:「爸,少喝一點兒,我們都知道你的期望,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何則林慢慢抬頭,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說:「我知道。」
這三個字說得很重,有點一字一頓的意思。
不過,他倒是沒在繼續喝酒,也沒再多說公司經營的事,晚飯以後陪著何蕭白露說了一會兒話,臉上就露出疲憊的神色。
那兩個也是擅長察顏觀色的,馬上就藉口告辭了。
何連成扶著何則林上樓休息,我負責帶三個孩子。
成家以後的生活,所有的下班時間都被撕成了小塊,等到我們各自忙完以後,回到自己的房間,都累到不想說話了。
就這樣,還是曹姨承擔了不少家務才有的。要是我一個人搞定這麼一大家子,想想都覺得可怕。
何連成用力給了我一個擁抱說:「親愛的,心情不好?」
「是啊,看著他們功成名就的,到底有點不爽。」我說。
何連成說:「人各有命吧,先等老爸身體好一點再說,至少現在就真的各憑本事了。」
我們把現實想得很美好,沒想到安穩了一周,一個晚上,何則林突然犯病了。
何則林犯病,是何連成發現的,說來也是父子連心。他那天晚上一直睡不踏實,半夜悄悄起身,我以為有什麼事,就問了一句,他說睡不著下樓坐一會兒。
就在他經過何則林臥室的時候,聽到裡面傳出動靜,推開門去看的時候,發現何則林正從床上滾下來,伸手去摸床頭的藥片。
他有嚴重的心臟病,何連成一下就沖了過去,先餵藥再打電話報120,最後還是住院了。
我把孩子托給了曹姨,自己也直奔醫院,
搶救的時候,何蕭和白露趕了過來,等到天色快亮醫生才從急救室出來,摘下口罩對我們說現在無生命危險了,大家齊齊鬆了一口氣。
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就這樣熱鬧的開始了。
何蕭執意要幫何連成守著何則林,我們只好同意,不過何連成心裡到底有成見,差不多都是與他同時在醫院的。
楚毅公司那邊我差不多理順了,很多工作順手了很多。只不過,楚毅的那幾個表兄堂哥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公司裡頭的項目大大小小,總有幾筆對不上的時候。
不過,楚毅對我的全方位信任,讓我省了很多事,有了足夠的管理權,辦起事來再多少有點手段,拉攏了一批一直跟著楚毅,知道我們之間事情的中層管理人員,局面勉強穩住了。
我不能天天去醫院,就公司、家、醫院三頭跑。
何則林這一次犯病,不算太嚴重,但是醫生說了最好以後晚上身邊有人陪,何連成和我商量了一下,就把房間搬到了何則林臥室隔壁。
等到何則林出院那天,我在醫院門口買了一份報紙,習慣性的準備扔到後座上,等到回家再看,卻在揚手間看到了一個頭條新聞——神秘資金入主翰華,最新市場格局是否就此找開?
斗大的字,讓我不得不注意。
在何則林住院期間,何蕭居然有了這麼大的動作?
何連成在副駕上看到我動作停了下來,問:「怎麼了?」
「看看這個。」我把報紙扔到他懷裡,發動車子離開醫院。這是今天第二趟來醫院,第一趟把何則林送了回去,第二趟來取東西,包括一些藥品。
何連成看了以後,冷笑道:「什麼神秘資金,白霜和我說了,白露把自己手裡的股權拆現了,然後投入到翰華,準備做一個大股東,全力支持老公的事業。」
「她也真豁得出去!」我驚嘆一句。
「希望這姑娘,最後別竹籃打水一場空。」何連成把看完的報紙扔到後座,對我說,「何蕭這樣一來,再加上原來他套走的那部分錢,公司規模和資金量要比我大百分之三十了。」
「那以後怎麼辦?你覺得他會就此收手?恐怕又要開始一場新的角逐了。」我說。
對於何蕭的野心,我一向估算準備,他不會就此放手。
何連成面色深沉地說:「我知道,也在做這些準備。」
何則林因為這場病,身體明顯不如從前,不再像從前那樣精神抖擻,何連成擔心得不行,問我:「爸這樣子,咱們要不陪著出去度個假?」
我想了想問:「你走得開?」
他沉默了,公司剛剛分開,需要親歷親為的事情還有很多,現在走開,差不多等於放任不管了。
想了半天,他嘆了一口氣說:「我儘快安排一下假期吧。」
人總是越長大,越能理解父母對自己的好,放到以前,何連成沒這麼敏感和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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