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琛所走的殺戮之道,在玄天劍門中並不特殊。
天魔窟的存在,正是為了給修習殺戮之道的劍修提供一處能夠不斷殺戮的秘境,在無盡殺戮中磨練自身的心志與劍術,從而證道。
天下生靈共有三種,其中人修道可成仙,獸修道可成妖,而這第三種卻與前面二者都不同,乃天生就入的魔道。人與妖獸大多混雜而居,魔卻獨處一界,魔所生存的世界,環境往往比其他界要惡劣。除卻他們自己之外,任何活物進入,都要被魔氣所腐蝕。
或被同化,或因無法被同化而喪命。
天魔窟乃是玄天劍門與魔界連通的一處秘境,魔氣比真正的魔界要淡薄。由魔界出來,游離在其中的魔物卻不少。玄天劍門與雲天宗的弟子進入之後,便在其中四處行走,尋找可以磨練廝殺的魔物。在獵殺魔物之後,還可以得到他們體內凝練出的魔晶,無論是交回宗門換取自己需要的東西,還是將其中純淨的能量直接吸收,都十分有裨益。
藉由這個秘境修煉的人有很多,除去玄天劍門與雲天宗的弟子外,還有許多依附於這兩個門派的小宗派。即使在以殺戮證道的劍修當中,楚琛的修煉方式也算得上是極其瘋狂。尋常修士進入天魔窟數月後,便要出來休養一陣,哪裡像他一進便是七年不出。
這秘境中的魔氣哪怕再是淡薄,待久了也要是遭到侵蝕,這就意味著楚琛在不斷殺戮證道的同時,還要能夠維持神志清醒。若不是他留在青雲峰上的本命玉簡一直沒有出現異狀,所有人都要以為他大概已經被同化成萬千魔物中的一員。
被同化為魔物的意義跟魔修又不一樣,修士淪為魔物之後想要再開靈智,也是十分困難的事情。所以這天眾多劍修照例守在天魔窟外,等著秘境開啟,好再次進入天魔窟廝殺修煉,卻見一個高大的、渾身縈繞著煞氣和魔氣的身影從其中步出,俱是嚇了一跳。好在終究還是有人認得,這是青雲峰七年前進入了天魔窟的真傳弟子,才將青雲峰的人叫了來。
楚琛一從天魔窟出來,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抬頭去看頭頂明日。陽光照在他許久未曾見光的臉上,鬍子拉茬,十分不修邊幅,身上的衣袍也不復整潔,手中一把劍更是缺了許多口子,不能再用了。
天魔窟中無日夜,他也不知自己在其中呆了多久,有多久沒呼吸過此方世界中清澈的空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起在半月前的廝殺中心中忽生感應,算的那一卦。卦象顯示,如今正是出關之時,所以他才又從天魔窟深處一步一步地殺了回來。
在生死廝殺的時候,往往不覺得疲憊,只有回到此方世界時,才感覺出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都早已不堪重負。他在原地盤膝坐下,五元朝心,竟是等不及師尊靈霄子趕來,就進入了無知無覺的龜息狀態。這七年的殺戮磨練,終究讓楚琛透支到了一個極限,他需要一段時間來恢復,等再醒來,便能夠知道自己為何該從裡面出來了。
靈霄子匆匆從青雲峰趕來,將人接回去安置好,然後立刻便派人去了小乾峰,將楚琛出關的事告訴小徒孫,想讓他過來看看自己的父親,也好安心。哪裡想到這兩父子一個是剛出關就進入龜息狀態,另一個則是因為從築基被打落,身體虛弱發起了高燒,父子倆竟是一個都站不起來。聽到小乾峰傳回來的消息之後,靈霄子無奈地表示,那就看誰先醒吧。
楚逍發燒了,他本來體質就差,在換季的時候特別容易生病。前幾天隱隱已經有了感冒的徵兆,結果因為做了個護手吃了經驗意外升級,又叫他師尊給打落,感冒發燒就一起爆發出來了。如今躺在床上,燒得整張臉燦若桃花,吃了藥也不見有好。
崇雲將煎好的藥餵他喝下,然後讓燒得迷迷糊糊的小弟子躺回床上。玉冠白衣的劍仙鮮少有照顧人的時候,幾乎每一次都是為了他的小弟子而破例。楚逍燒得實在厲害,放在腦門上降溫的毛巾一下子就叫他的體溫給捂熱了,崇雲於是又再去給他換。
雖然已經是修道中人,但燒得滿臉通紅正在哼哼唧唧的秀爺更像是世俗中不知憂愁的世家公子,有著修道中人沒有的嬌氣體質,尤其愁人。
他方從楚逍身邊離開,守在門外的雪白巨狼便偷偷地溜了進來,悄無聲息地來到床邊,將兩隻前爪搭在床沿上,探頭去看床上燒得臉頰發紅的少年。這個形態沒有辦法好好地觸碰楚逍,所以楮墨就變成了小狼崽的模樣,跳上床去蹲在楚逍枕頭邊,從喉嚨里發出細細的叫聲,然後伸出舌頭去舔他的臉。
楚逍覺得臉側痒痒的,但實在是燒得厲害,連睜開眼睛都覺得眼眶裡含著滾燙的淚水,看楮墨小小的模樣都帶重影。他沒有去推開正在擔憂地舔自己的小狼崽,只是聲音嘶啞地開口道:「楮墨……別鬧。」
小狼崽見他睜開眼睛,頓時眼睛一亮,然後嘭的一下變成了十六七歲的少年,四肢撐在楚逍身側,欣喜地叫他:「楚逍——」
他這樣一叫,自然就讓崇雲的目光看了過來。他早知曉雪白巨狼溜進來的舉動,只是沒有出聲制止,楮墨從小就粘著楚逍,在他生病之後想進來看他是十分正常的事。唯一讓他生出一絲違和感的,只有楮墨化形之後的臉。
楮墨十分高興,顧不上房間裡還有別人,更顧不上楚逍不喜歡自己變成這樣子,在他師尊面前跟他親近,就淚眼汪汪地開口道:「楚逍你嚇死我了,你怎麼燒得那麼厲害啊……你是不是要熟了啊……」
崇雲的顏真是超級大殺器,被楮墨做出這麼淚眼汪汪的表情說出這番話,楚逍只覺得整個人都有點不好,強忍著喉嚨的不適安慰道:「沒事……我不會熟的。」
楮墨淚眼汪汪地指控道:「你騙人,你都那麼燙了。」說著低頭去用額頭貼了貼他,在崇雲的角度看來,就是「自己」整個人都籠罩在楚逍上方,還蹭了蹭他的弟子,「比我燙好多,楚逍,嗚……」
楚逍燒得本來腦子就迷糊,在這麼近距離看到跟他師尊這麼像的臉,腦子裡頓時嗡了一下,讓他更加難受了,從喉嚨里發出一聲難受的呻`吟。楮墨被嚇了一跳,連忙退開一些,以為自己壓到了他,繼續淚眼汪汪:「楚逍,你沒事吧!你不要死嗚……」
楚逍簡直要被魚唇的寵物給死了,有氣無力地保證道:「我不會死的,楮墨你先回去吧,有師尊在……」等等,他師尊在這裡!
秀爺差點驚得從床上坐起來,不過背脊才剛離開床鋪就又倒了回去,整個腦子嗡嗡作響——他師尊一直在這裡啊!楮墨就頂著這張臉跟他挨挨蹭蹭,舉動親密,這是要崇雲怎麼想……
他在心裡哀鳴一聲,自暴自棄地閉上了眼睛,感覺喝過藥腦子變得更混沌了。楮墨還在嗚嗚地哭,在耳朵無盡的轟鳴中,就聽到他師尊清冷的聲音在近旁響起:「你先出去吧,他用過藥,需要休息。」
楮墨哽咽了一聲,手腳並用地從楚逍床上爬下來,很小心地沒有壓到他,不安地跟崇雲確認道:「峰主,楚逍沒事吧?要不要我留在這裡照顧他?」
楚逍挺屍在床,很想說不用了,你去休息吧,讓我一個人在這裡自生自滅就好了。
就聽崇雲出聲道:「不必,我會照顧他。」
楮墨於是吸了吸鼻子,十分不舍地看了楚逍一眼,才道:「好的,峰主,那我先出去了。」
然後拖著腳步,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房間。
楚逍覺得自己的腦袋在嗚嗚地冒煙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臉紅到底是因為發燒呢,還是因為不好意思。他感到毛巾被重新放回了額頭上,然後崇雲的手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是覺得小弟子的臉紅得有些過分。
他手上的溫度比楚逍要低上許多,在這種時候,特別讓楚逍十分舒適。他不由地睜開眼睛,感覺視線有些模糊,但視野中崇雲的影子還是十分清晰。那張臉上帶著他熟悉的淡漠神情,清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這樣都能讓他身上的溫度降下來。
楚逍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覺得喉嚨燒得快要冒煙,吶吶地叫道:「師尊……」
崇雲將手從他臉上移開,問道:「要喝水?」
楚逍嗯了一聲,覺得眼睛睜久了都在疼,於是又閉上了。崇雲的氣息從床邊離開,楚逍聽到衣袍摩擦的聲音,然後又是杯子被放在桌上,水流傾注的聲音。仿佛只過了一會兒,又仿佛過了很久,那個讓他感到舒適的清冷氣息回到了身邊。崇雲在床沿坐下,將燒得滿臉通紅的小弟子從床上扶起,讓他靠在自己懷裡,將杯沿抵在了他唇邊,開口道:「張嘴。」
楚逍閉著眼睛,藥效已經開始發揮,讓他整個人變得更加迷糊。他聽話地張開嘴,讓杯子裡的水順著他乾渴的喉嚨滑進胃裡,一時間不知是得到了水而感到舒暢,還是因為回到他師尊的懷抱中讓他感到舒服。
杯中的水見底,崇雲便將杯子從他唇邊移開,想要將人放下,卻被燒得迷糊的楚逍抓住了袖子。他目光清冷地低頭,只見懷中的少年面若桃花,美麗的臉因為在病中顯出一絲脆弱和迷茫,睫毛也被淚水濡濕,方才還缺水起皮的嘴唇如今沾著幾滴水,呈現出比往日更艷麗的色澤。楚逍連眼睛都睜不開,只是貪戀著這個讓他感到舒適的懷抱,順從心底的渴望,輕聲道:「師尊別走……」
崇雲的動作停頓了片刻,將手中的杯子放在了床榻的一側,那裡還放著楚逍剪下來的幾塊布料。他倚在了床頭,將被子拉上來,讓小弟子可以更舒適地靠在自己懷裡,聲音清冷地道:「為師陪著你,睡吧。」
楚逍得到保證,身體的難受也被崇雲身上的氣息和略低的體溫所緩解,讓他的眉心也漸漸舒展。他陷入安眠,眉心的一點琥珀依舊晶瑩,吸引著崇雲的目光,讓他的指尖不由地落在上面。誰也不知道這個來自天仙墓的晶體究竟有什麼作用,楚逍因為身體的緣故不能修煉,所以也沒有刻意去探求其中的奧秘。它就像一個裝飾,裝點著他原本就有著驚人美麗的臉龐,讓每一個人都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
崇雲的手指在楚逍安寧的眉目間划過,清冷的目光有了細微的變化,隨著指尖來到他仍舊沾著水珠的嘴唇上。楚逍的呼吸炙熱,意識已經有些放空,當感覺到嘴唇上有些癢的時候,便下意識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他的手指在一瞬間感受到少年舌尖的濕潤和溫暖,指尖微微一顫,目光緊緊地鎖在了楚逍微啟的唇和他剛剛收回去的舌尖上。那種微妙的衝動再次從心中冒頭,讓他像是受到了蠱惑一般,慢慢地低下頭,一點一點地靠近懷中人。在呼吸交融的距離里停留了一瞬,清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動搖,最終還是順應著心意湊了過去,讓自己的唇與他輕輕相貼。
兩唇相接,楚逍動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他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沉進睡夢中,唇上接二連三地傳來的觸感,讓他忍不住睜開眼睛想確認,到底是誰在打擾自己的安眠。
視野中看到的是一張放大的熟悉的俊顏,楚逍腦海中頓時冒出一串問號:「??????」
他混沌的大腦艱難地運轉起來,打死也想不到崇雲會親自己,茫然地聯繫了一下前因後果,便得出了自以為正確的結論——哦漏,是楮墨。
想到這裡,他有些蛋疼地微微偏開了頭,覺得自己遲早要被蠢狼玩死,這麼要命的畫面是讓他師尊看到了怎麼辦?因為能夠退避的空間不多,所以他仍舊幾乎是貼著崇雲的唇在說話,呼吸吹拂在他的肌膚上,有氣無力地說道:「別鬧楮墨……當心我把病氣過給你……」
崇雲的眸光深沉,眼底因為少年的話而醞釀起一場暴風雪,拇指微微用力地撫上楚逍的下唇,聲音冷然:「你們……這樣做過?」連聲音都變得一樣了!楮墨你的模仿功力居然又提高了!你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啦!
「楮墨?你——」楚逍十分迷惑,事情好像哪裡不對,但一句話都還沒有說完,在唇上摩挲的手指就移開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人略顯冰冷卻柔軟的唇瓣。
這一次不僅僅是唇與唇之間的觸碰,對方的動作一開始還有瞬間的凝滯,似乎不知該怎麼做,但在舌頭探進來,撬開了他原本就微微開啟的牙關之後,動作就變得順從本能,強勢得不容抗拒。
「嗚……等等……」熟悉的氣息充斥在他的口鼻之間,讓他既迷惑又有種發自心底深處的興奮感。舌頭被糾纏著反覆吮吸,口腔內的黏膜也被舔到發麻,這樣激烈的糾纏讓他連唾液都沒辦法咽下,只能順著嘴角流下來。
「嗚……」他燒得太厲害了,這樣的進犯只能讓他更徹底地燒起來,與身上的熱完全不同的另一把火正從他體內熊熊地燒起來,燒得他連腦子都無法運轉,只能抓緊了親吻自己的人的衣服,被動地承受著這個強勢的親吻。
情動和窒息感一起襲上來,完全充斥了他原本就混沌的大腦,他完全軟倒在崇雲的懷裡,讓崇雲不由地收緊了手臂。少年的口腔因為發熱而顯得溫度尤其高,讓他忍不住一再深入探索,壓著他反覆糾纏,聽到從他鼻腔中逸出的細小哀鳴,感覺他攀附在自己背上的手漸漸失力……
在手指觸碰到屬於少年的、柔韌的軀體的瞬間,崇雲被體內陌生而洶湧的欲`望瞬間驚醒,眼底的情`欲化作震驚,放開了懷中的弟子。楚逍已經被吻到暈了過去,眼角沾著情動的淚痕,紅腫的唇上還帶著水光。
崇雲的眸光一片冷寂,他終於知道自己對這個唯一的弟子懷有是怎樣的情感和欲`望,這來自他內心深處的欲`望猶如一頭饕餮,幾乎在瞬間將他的理智和道心都摧毀殆盡。他留在這房間中,靜靜地看了楚逍一夜,眼神從震驚到複雜再到漠然,從房間離開的時候,又變回了那個清冷孤高,遙不可及的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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