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原以為已經做好了準備,但真正看見章元敬收拾行囊準備出門的時候,孔令芳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雖然章元敬對她分析了其中種種,言明自己並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凡是沒有準,誰知道會不會有那麼一個萬一呢?
章元敬握了握她的手,出行這一日,他沒讓姜氏和孫氏來送,主要是怕兩位老人心中傷心難過,不過卻擋不住孔令芳,他只能安慰道:「放心,我很快就能回來。」
孔令芳點了點頭,張口欲言又止,章元敬伸手抱了抱她,說道:「記住我說過的話,若是......你帶著家裡人從暗道先走,去安全的地方等我。」
說完這話,章元敬轉身上了車,當初從青州來關山的時候,他們一家人好多馬車行禮,這會兒回京述職,章元敬卻輕裝簡行,身邊也只帶了余全一個人。
余全又是僕從又是車夫,來到關山幾年,身材似乎更加魁梧了,更加上他與孔家人學了幾招,在武力值上與當年不可同日而語。
照舊還是跟著商隊,這一次,章元敬並未與商隊的人套近乎,幾乎都坐在自己的馬車內不出現,商隊在關山討飯吃,自然不敢得罪了這位知府大人,倒是也表現的客客氣氣,他不樂意應酬,他們也不再上趕著打交道,只是照顧的頗為妥帖罷了。
章元敬也沒在馬車裡頭閒著,一路走來,每每到一個地方,他就讓余全出去走走,探聽探聽消息,一路下來倒是多少知道了一些。
隨著越來越靠近京城,他心中頗有幾分感慨,忍不住對余全說道:「離開京城三年,倒像是不認識了這地方了似得。」
余全憨憨一笑,跟著說道:「我也覺得眼生的很,以前這邊的碼頭人來人往的多熱鬧,到處都是找活兒乾的活計,這會兒怎麼反倒是覺得人少了。」
章元敬往外頭看了一眼,可不是嗎,也不是說不熱鬧了,只是看著不如以前那麼喧鬧。
眼看著要到地方了,章元敬倒是從馬車裡頭走了出來,就帶著余全去附近的茶樓坐了坐,碼頭附近的茶樓什麼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小二見他通身氣派,倒是殷勤的很。
兩人坐下喝了一會兒茶,章元敬便開口叫住了小二,問道:「幾年前來這邊的時候,還記得有一個說書的講得不錯,怎麼今日不在嗎?」
小二一聽這話,臉上閃過一絲絲不自在,只是說道:「哎,這都多久了,咱們茶樓也不能總是老一套不是,再說了,來這邊坐坐喝茶的,也不喜歡聽那個,掌柜的說不必浪費那個銀子,也就不請說書的來了,不只是我們茶樓,附近的茶樓都沒有。」
章元敬微微挑眉,伸手將一錠銀子放到了桌面上,那小二看見眼睛一亮,飛快的看了看左右,趁著無人注意立刻把那銀錠子塞到了懷裡頭。
見狀,章元敬才開口問道:「在下只是好奇,小二哥不介意的話,不如跟我說道說道,放心,此事入之我耳,絕不會去外頭多舌。」
小二眼中有些掙扎,但是很快的,桌面上又放上了一錠銀子,他眼中的貪婪到底是壓制住了恐懼,伸手就要去拿,但是這一次,余全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指,不許他現在就拿走,還用那雙老虎眼睛瞪了他一眼,其中的威脅顯而易見。
小二哥偷摸著環顧四周,確定真的沒有人盯著這邊,才走到章元敬的身邊,在他耳邊說道:「這位老爺,其實這事兒也並不是什麼隱秘事兒,附近的人都知道。」
「哎,你說這些個說書的,說說什麼才子佳人不好嗎,偏要妄議朝政,他們見不得文閣老一手遮天,有本事倒是去敲鳴冤鼓啊,在這邊叨叨,最後害的我們客棧都差點開不下去。」
「就因為有一兩個喜歡胡咧咧,害的這幾年說書人都沒有飯吃了,不只是他們,就是上京趕考的書生,店家也怕得很,就怕他們一個個不知道天高地厚,有一張嘴就什麼都敢說。」說起這事兒,小二心底也害怕的很,又說道,「他們自己進去倒也罷了,你說店家多冤枉。」
章元敬聽完就明白過來,皺了皺眉頭問了一句:「京城也是如此?」
小二摔了一下抹布,笑著說道:「咱們這邊距離京城遠,還略好一些,聽說那邊更厲害,不過小的也從未去過京城,也都是聽客人談起的。」
章元敬笑了笑,看了一眼余全,後者伸手將銀子扔給小二,小二歡歡喜喜的接了過去,飛快的離開了二樓,生怕他又被抓住問話。
余全眼中帶著幾分擔憂,低聲說道:「大人,現在看來,文閣老在朝中依舊是如日中天,咱們這次前去,會不會,會不會有危險?」
章元敬卻搖了搖頭,說道:「文閣老若是真能控制住那些人,怎麼會連一個小小的茶樓小二都敢在暗地裡說道。」
明面上,這小二確實是不敢妄論,但實際上說起來的時候,眼中有擔心,卻並無多少恐懼,可見文閣老在民間飽受非議,卻並不有威嚴。
想來也是,文閣老跟兵部尚書鬧僵了,手底下能用的人就少了一半,他倒是可以直接頒布政令,讓手底下的人控制言論,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哪裡是那麼容易做到的。
更有一點,文閣老初現頹勢,地方上的官員哪一個不是機靈鬼,哪裡會白白的任他指使。
當年文閣老能控制住朝廷,最得力的除了兵部尚書之外,其實就是他積累了半輩子的人脈,朝廷之中有一半以上的官員都能稱作他的弟子。
但是怪只怪文閣老太著急了,文皇后一直無子,偏偏宮中流產不斷,朝中官員心生不滿已久,即使是老師,他們也不可能完全一條心。
名聲這個東西,一直在的時候不覺得如何,等到失去了就知道它的重要性,這個時候再想要弄回來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文閣老怕是已經急了。
章元敬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不知道文閣老是不是後悔將雷家趕盡殺絕,正因為他的狠辣手段,反倒是讓許多弟子跟他離心,竟是偏向於小皇帝或顧閣老那一邊。
從茶樓出來的時候,章元敬沒有再回去商隊,他們原本就約好了在這裡分道揚鑣。依舊是余全駕駛馬車慢慢的朝著京城開去,他們的度並不快,與其說回京述職,不如說是出門踏青更加符合一些,章元敬可是一點兒也不著急。
離京城越近,章元敬越是思念遠在關山的親人,到了最後,他也不怕寒風瑟瑟,直接坐在了余全的身邊跟他說話。
余全生怕他吹了風著涼,硬是找出熊皮襖子給他裹上了,章元敬無奈說道:「咱們走的方向是避著風向的,這裡可沒有關山的風刺骨。」
余全卻說道:「大人,出門之前,您可是答應過夫人好好照顧自己的,這要是生了病的話,可不是讓家裡頭的夫人擔心嗎。」
章元敬無奈的笑了笑,忍不住說道:「這都快兩個月了,也不知道小靜兒長大了沒有,哎,孩子都是一日一個模樣,等我回去的時候,她怕是不認識我了。」
余全卻搖頭說道:「大小姐機靈的很,忘記誰也不能忘記大人您啊,再說了,夫人偷偷給您畫了畫像......」說到這裡,余全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連忙住了嘴。
誰知道章元敬卻半點兒也不意外,還帶著幾分得意笑著說道:「你家大人我早就知道了,就你家夫人偷偷摸摸的樣子,我要是再不知道才怪了。」
余全咧著嘴笑了笑,兩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說這話,趁著天黑之前趕到了城門口,誰知道就在進城門之前,一隊人馬從後頭疾馳而來,飛快的插在了正在排隊入城的行人前頭。
章元敬皺了皺眉頭,前面原本快要進城的老百姓也心有怨言,但看著那隊伍的架勢,卻是敢怒不敢言,只是暗地裡嘀咕起來。
余全自動自的下去打聽了一番,回來之後臉色確有幾分古怪的樣子,低聲說道:「大人,前頭竟是顧家的座駕,據說是顧家三奶奶外出求佛回來,因為路上耽擱了,這才現在才進城,顧家的人,倒是還算客氣。」
確實是還算客氣,至少沒有跟文家似得直接讓老百姓讓道,不過是先行一步罷了,不過余全臉色古怪,並不是因為恰好遇到了顧家的人,而是這位顧家的三少奶奶,與他家大人還有幾分因緣際會在,他抬頭朝著章元敬看去,生怕他往心裡頭去。
章元敬卻只是微微挑眉,顧家的三少奶奶,正是當年與他結親未成的孟家小姐,不說他從未見過孟小姐的面,就算是當年有幾分情分的,如今時光流轉,隔了這麼多年,他也已經娶妻生子,哪裡還會在意那一點點事情。
比起當年那點事情,他更在意的是孟家與顧家的聯盟,顧家的弱勢在於,不管是朝廷還是地方,顧家都沒有極好的人脈。但作為三朝元老,先帝太傅的孟家老爺子,當年在文人之中的名聲可是比文閣老更加鼎盛,這一場結盟之後的意味顯而易見。
或許正是從這一場孟顧兩家的聯盟開始,文閣老才漸漸失去對朝廷的控制,顧家穩紮穩打,倒是比當初的文閣老更要穩健一些。
章元敬微微垂下眼帘,藏住眼中的若有所思,顧家的動作很快,後頭的百姓並未等待多久,余全駕著車慢慢進入京城,一場較量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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