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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朔等人所在的這條河流,算是已經深入喜馬拉雅山區三十多公里,又不在流行的徒步路線上。
所以在理論上,很難碰到其他人。
不過昨晚大家因為一頭被章進誤獵的犀牛,搞出了那麼大的動靜,倒是有可能會把附近山頭路過的徒步者吸引過來。
而林朔這會兒察覺到的來人,顯然並不是徒步者。
因為他們身上,有一股子機油和****的混合味道。
這說明手上有槍,而且不止一把。
林朔一聞到這股味道,破天荒的有些心虛。
倒不是怕他們手上的傢伙,而是以為尼泊爾的護林員又來了。
犀牛,確實是章進誤殺,但終歸是死了。偷獵這檔子事兒,那是黃泥巴掉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
這會兒漫山遍野都晾著犀牛的肉乾,自己身後追爺上,還掛著犀牛角。
人贓俱獲。
自己這身能耐再大,也不能用來欺負普通人。
人家護林員幹這份活兒也不容易,眼下怎麼解釋呢?
腦子裡盤算著這些,山上的曹餘生走下來了。
跟他一起下來的,還有魏行山和章進。
這兩人顯然是被曹餘生臨時叫起來的,有些睡眼惺忪。
「魁首,我剛才在山上看見,山那邊來人了。」曹餘生走到河邊,對林朔說道,「身上都帶著傢伙,看樣子不是善茬兒。」
一聽曹餘生的描述,林朔鼻翼再一抽,細細辨別著空氣中的味道,也分析出來了。
不是護林員。
槍味兒是差不多,但人味兒不對。
這群摸過來的人,不是本地人,身上的汗水,沒有辣椒和咖喱的味道。
「我看啊,是一群偷獵的。」曹餘生繼續說道,「魁首,這事兒你交給我出面吧。」
「行。」林朔點點頭。
「這小車牛肉,滋味怎麼樣?」
「絕了。」林朔贊道。
「那魁首您別的不用管,就在這兒慢慢吃著喝著。」曹餘生又看了看魏行山和章進,「你們倆,睡醒沒有?」
「夠嗆。」魏行山揉著眼皮,「這剛躺下沒一會兒呢。」
曹餘生用手上的摺扇,狠狠給魏行山腦袋上來了一下:「現在呢?」
「醒了!」魏行山渾身一機靈,站得跟鐵塔一般。
曹餘生再看看章進,小伙子雖然話說不利索,但腦筋是個活絡的,這會兒拍了拍自己胸脯,倍兒精神。
「你們倆,就站在我身後,一會兒見機行事。這夥人既然敢過來,在山那邊必然有人架槍,沒我號令,你們不許輕舉妄動。」曹餘生說完這番話,又叫道,「念秋。」
「舅爺,我在的。」
聽到這聲「舅爺」,曹餘生眉頭一展,很是高興。
今早的「舅爺」比起昨晚的「舅舅」,更進了一層。
「這世間最甜的,莫過於懂事人的嘴。」曹餘生「啪」地一聲把摺扇打開,在腰間慢慢扇著,「那舅爺,就差你辦件事兒。」
「您吩咐。」Anne輕聲回道。
「對面山頭,那伙人架著的那幾桿槍,你給我去拔咯,要無聲無息,能做到嗎?」??曹餘生問道。
「能。」Anne一點頭,人很快就不見了。
布置完這些,曹餘生就站在河邊,看著河對岸的叢林,等那伙人出現。
林朔見曹餘生一副把事兒攬過去的模樣,自然是樂得清閒。
他就坐在河邊的青石上,把一片肉擱進自己嘴裡,慢慢嚼著。
老一輩的獵人辦事兒,他只見過自己父親的作派。
獵門老魁首林樂山,一身通天的能耐,但只要能用嘴皮子解決的事兒,他絕不會動手。
辦事看似輕浮,卻透著一股子矜持的自傲,那就是從不以武欺人。
老人家嘴裡的話術,那是爐火純青,林朔自問自己這輩子都趕不上。
這位曹四舅,看樣子火候也差不多。
也難怪當初兩人身份地位明明差著一些,卻能互相看得那麼對眼,一個頭磕在地上,成了結拜兄弟。
而且,也真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這倆老傢伙,再加上那個苗光啟。
這三個老壞蛋組合在一塊兒,難怪可以築巢引鳳,把自己母親給招來了。
這四人,就是三十年前轟動一時的「獵門四傑」,那是門裡最風流的人物。
而如今其中最年輕的那個,站在自己身前,也已經是個年過五十、頭髮花白的胖子了。
不過變成什麼樣兒並不重要,父輩人的手段,對此刻的林朔來說,就像一杯可以細細品嘗回味的美酒。
而身邊的這片青山綠水,還有面前的「小車牛肉」,就權當是下酒菜了。
……
沒一會兒,河對岸的叢林中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
一把***首先亮在眾人眼前,隨後三道人影,從密林里走了出來。
為首一人身長腿短,膀大腰圓,整個人體態是個「O」型,腦門還鋥亮,是個光頭。
這光頭長著一張東亞人的面孔,一臉絡腮鬍子,手裡拿著一把駁殼槍。
這種手槍,可是老物件了,威力倒是不小,但後坐力極大,很難掌控。
他身邊跟著的兩人,身材都跟麻杆差不多,又黑又瘦,背後都背著土質獵槍。
這三人在河對岸站定,為首那個光頭抱拳拱手,朗聲說道:「對岸的諸位,可是獵門中人?」
一聽這口音,再加上這人知道「獵門」的存在,他大概是個什麼來路,林朔就隱隱有數了。
這光頭嘴裡說得雖然是國語,但透著西南口音。
我國西南地區,尤其是雲貴高原附近,山勢陡峭、地形複雜,這種地方在以前就容易出土匪。
尤其是通往西藏的茶馬古道附近,那更是匪患猖獗。
直到新中國成立,政府屢次清剿,才逐漸平息下來。
那些土匪窩大多被端了,剩下的一些土匪沒了活路,逐漸南遷,來到東南亞諸國,繼續當年的營生。
他們知道獵門,這個不稀奇。
因為獵門中的「雲貴苗」就在他們老家,那是大名鼎鼎的。
大家都在山道上討生活,低頭不見抬頭見,獵門中人的能耐,他們自然也就耳熟能詳。
這次林朔這群人,別的不說,光追爺、唐刀、曹家木箱這三樣,就隱隱透著不凡。
對方但凡有點眼力勁兒的,就能猜到自己這夥人獵門的身份了。
不過眼下河對岸的這幫子人,看樣子混得不怎麼樣,看他們身上的槍就知道了。
駁殼槍,那是上世紀四五十年代游擊隊用的武器。
****,那更是黑市上論斤賣的破爛玩意兒。
土匪混成他們這個樣子,攔路搶劫容易翻車,但進個山區做個偷獵的買賣,那倒是問題不大。
就這一個照面一句話,林朔把對方的路子摸了個大概,這就是門裡人的能耐。
這種能耐並不是什麼匪夷所思的超能力,其實就是知識面和閱歷。
同時林朔也知道,既然自己能看出這麼多,曹餘生這老一輩的獵人,能看出來的只會更多。
所以他並不著急,繼續吃著犀牛肉,等待著曹餘生的回應。
「不錯。」曹餘生搖著摺扇,隨後問道,「不知尊下,是何來路啊?」
「我們大當家的,曾在吳家門下拜師學藝三年,說起來,也算是半個獵門中人。」光頭說道,「昨晚我們兄弟幾個經過此地,遠遠看見這裡火光沖天,就知道不是常人的手筆。
今天早上就近一看,能獵到這麼大一頭犀牛,果然是獵門的手段。
我們大當家的一向仰慕獵門中人,所以遣我下山,來請各位上山一聚。」
林朔聽完這番話,心想自己果然還是經驗不夠,估計出錯了。
高估他們了。
本以為他們是因為苗家,這才認出自己這群人。
結果他們老大是吳家人的徒弟。
吳家,確實是獵門的,不過是滇南的一支小門小戶。
吳家人的祖上,曾經給苗家人當過學徒,多少會了一點兒皮毛,後來在滇南開枝散葉,也算是獵門的一戶人家。
這戶人家,在獵門內部的名聲,其實不太好。
因為他們門戶守得不嚴實,盡往外傳手藝。
而他們往外傳的手藝,對付奇異生靈那是遠遠不夠的,但是偷獵珍稀動物卻綽綽有餘。
所以滇南吳家,稱得上是整個亞洲地區偷獵人才的培訓大本營。
在偷獵人才的輸出方面,吳家非常給力,這也是他們維持生計的門路。
目前這夥人,他們的老大,也是這麼學到的能耐,這才會在喜馬拉雅山區從事偷獵活動。
這群人雖然是外來戶,但剛才這光頭的一言一行,卻透著一副主人家的做派。
這說明這夥人,在喜馬拉雅山區已經從業多年,是名副其實的地頭蛇了。
分析到這裡,林朔倒是心裡冒出來一個想法。
白首飛屍的蹤跡,他們在山區活動多年,可能會知道。
這時候曹餘生笑道:「好,相逢即是有緣,既然是同道中人,那一定要見上一面。我們遠來是客,那就去拜見一下此地的主人吧。」
說罷,曹餘生邁步就走。
林朔把面前最後一塊小車牛肉放進了嘴裡,拍了拍手,然後站起來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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