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尋很少直接說教別人,因為他認為言語的力量大多數時候都是蒼白空洞的。
一個人會改變,肯定不是因為簡單的一頓嘴炮。
不過這一次,他還是沒忍住噴了石蘭一通。
這群蜀山的小孩感覺都是一根筋,人是站在地上,但腦子彷佛飄在天上。
一點不考慮現實!
就扶桑神木那麼大個東西,落到帝國手裡以後,就可以直接棄療了。
除了帝國本身以外,任何勢力都不可能再把扶桑神木送回原處,包括流沙和羅網。
誰有本事頂著帝國的壓力出動上千人運送這玩意?
當初蜀山大長老他們直接選擇和帝國玉石俱焚雖說實際上死的只有他們,就是因為他們都知道扶桑神木一旦丟了,就再也奪不回來。
身為神樹的看守者,既然挽救不了一切,至少也得死在神樹輝光的照耀之下。
可是這些少年人,卻不該茫然的承擔這份責任,在他們或許還什麼都不明白的年紀。
所以蜀山大長老讓他們逃走,讓他們活下去。
可這些人逃離蜀山後,儘管做了許多事,卻惟獨沒有做最應該的那一件——活下去。
他們一直在找死!
面對古尋的呵責,石蘭的眼眶瞬間變紅。
不是因為畏懼,不是因為氣憤,只是想起了自己母親,想起了蜀山的長輩們。
她昂首看著古尋,眼眸中帶著水光,表情卻十分果決堅毅,「你是中原人,你不是蜀山人你不懂!」
古尋心中暗嘆一聲,面色變得柔和,輕聲回道,「或許我真的不懂蜀山,但事實就是事實,不會因為你是蜀山人就發生改變。」
「我只知道,你母親當時送你逃離蜀山時,心中期盼的絕不是讓你為他們復仇,讓你奪回扶桑神木。」
「你」石蘭輕輕顫抖了一下,眼眶越發的酸澀,眸中水光愈發濃郁,「你你憑什麼代表我阿娘的想法?」
古尋無奈的苦笑了兩聲。
果然,打嘴炮不是他擅長的,言語的力量一如既往的蒼白,什麼都改變不了。
「啊我不跟你爭論這些,說點有意義的吧。」
「不管你想怎麼奪回神木,光復蜀山,總之得活著才有希望,才能實現目標。」
「所以我建議你以後做事不要再冒冒失失的了。」
石蘭喘了兩口粗氣,終於壓下了心中沸騰的情緒,壓下了對母親和族人的思念,壓下了對古尋『輕浮』態度的不滿,壓下了自身的怒火。
她不願意親近古尋,也不想惹怒古尋,儘管她覺得古尋對她確實沒有任何惡意。
「所以,你不讓我們再登上蜃樓?」平復好情緒的石蘭冷聲反問道。
「這個問題我不是回答過你了嗎?」古尋很無奈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現在小女孩都這麼難搞嗎?
果然還是千瀧最乖了。
石蘭沉默了一下,然後回道,「我要救哥哥。」
神樹你說我挪不走,那姑且不談,但是救人你總不能不讓我救吧?
古尋眉頭一挑,露出笑容回道,「關於你哥哥的問題你得明白,如果他急需營救,你無論如何也來不及救他,如果他的情況沒那麼緊急,那你沒必要短時間內重返蜃樓,可以靜待時機變化。」
一般來說,救人肯定是越快越好,就算可能來不及,也得盡力一試,總不能因為可能來不及,就直接棄療。
古尋這種說法就是強詞奪理。
但石蘭她哥虞子期並不是一般情況。
他現在肯定還在雲中君的手裡。
如果雲中君惱怒於他的『背叛』,直接殺了他,那現在肯定就沒救了,也就不必著急。
如果雲中君出於某種考量暫時放過了他,那他短時間內就不會有生命危險,同樣不必著急。
這樣一來,古尋的分析就沒有任何毛病了。
石蘭聽完後,倒也承認這一點,但還有一點漏洞:
「哥哥他被逼吃了御鬼丹」石蘭幽聲回道,「他的意識撐不了太久!」
虞子期面臨的危險,不僅在於生命,還有他的意識
如果虞子期沒被雲中君殺掉,那他是否還存有自己的意識?
如果他的意識已經徹底消失,完全成了雲中君的傀儡,又是否還能救回來?
這兩個問題和時間仍然存在關聯。
如果虞子期還殘存有自我意識,很可能會隨著時間推移而逐漸喪失。
或者,哪怕他意識已經徹底喪失,淪為傀儡,時間也可能影響到救他的機會——拖得太晚,可能會耽誤救治時機。
石蘭現在最擔心的,其實就是這個問題。
「御鬼丹的問題啊」古尋咂摸了下嘴,想了想之後回道,「說實話,那玩意我研究過。」
「正常情況下,服過御鬼丹的人是沒救的,要麼作為不死不生的傀儡繼續存在下去,要麼就去死。」
聽到這話,石蘭心頭一顫,下意識的尖聲反駁道,「不可能!哥哥他之前他明明就還有意識,而且少羽他也」
古尋抬手虛按,示意石蘭冷靜,同時說道,「他們都是不正常的情況,靠著過人身體素質和頑強的意志硬生生頂住了御鬼丹對神智的摧殘。」
「不過,再怎麼抵抗,也都是有極限的。」
「少羽就幾乎達到了自身的極限,距離崩潰只有一線之隔如果沒有那顆真人丹,他或許已經崩潰淪陷,成為傀儡了。」
「而你哥哥他的極限在哪裡姑且不論,你覺得已經吃過虧的雲中君會怎麼處置他呢?」
極限再高,也還是有極限。
一顆兩顆頂得住,三顆五顆頂得住,那七顆呢?
甚至是十顆、二十顆,或者更多還能頂住嗎?
御鬼丹這玩意雲中君可不缺,可勁給虞子期灌就完了,大不了讓這個『叛徒』被藥力撐死。
石蘭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驟然變得煞白,不見半點血色。
古尋看她這副嚇呆了的模樣,不由咧嘴一笑,「好了,別自己嚇自己了。」
「你哥哥的安危,不用太擔心。」
「御鬼丹的藥效,你也不用一直記掛於心。」
「他和少羽確實都靠著自身的能力扛住了御鬼丹的摧殘,但他和少羽是不同的。」
單純的肉體素質和所謂的堅強意志,面對御鬼丹其實都起不到多大的效果。
雲中君的實驗題包羅萬象,用的什麼人都有,並不乏同樣滿足上述條件的人。
但他們都沒能扛住御鬼丹的效果,一個都沒有。
這固然有少羽和虞子期比那些實驗體更強的緣故,但更多的原因還是在於他們自身的特殊性。
少羽的天生神力,已經完全超出了身體素質的範疇,而且在這個有些玄學的世界,作為『主角』之一的他,本就是最特殊的個體。
至於虞子期
「別忘了,你哥哥可是虞淵護衛,貨真價實的虞淵護衛。」
古尋這話一出,石蘭直接怔住了,旋即露出了喜色。
對!
哥哥是虞淵護衛,他沒那麼容易出事的!
看著石蘭的悲喜變換,古尋心中暗自搖頭。
終究只是個小女孩,做事大多數時候還是靠著一腔熱忱,根本不能真正的仔細的歸納自己所掌握的所有信息。
作為蜀山公主,虞淵護衛脆不脆弱還用別人提醒你嗎?
不過如今的虞子期,確實是最虛弱的時候。
虞淵本就遭到了古尋的一重封印,又被石清以性命為代價額外施加了一重封印,再加上他現在遠離蜀山,根本驅使不了自身的虞淵之力。
否則的話,御鬼丹對他來說估計和補品沒什麼差別。
而現在,他雖然比其他服藥者好一點,但也只是好一點。
不過也有個好消息——扶桑神木現在離他很近。
有神樹之力的隱隱庇佑,他身上的虞淵之力偶爾會進入激發狀態。
只要雲中君沒把人弄死,他就能藉助虞淵之力恢復神智。
而只要還能保持住一定的理智,那就還有救。
高興過後,石蘭眼神複雜的看向古尋,很小聲的說了一句,「謝謝」
古尋沒有接茬。
虞子期的事情他會過問,更多還是看在石清的面子上,和石蘭反而關係不大。
這一點他不想解釋,以免小姑娘再誤會什麼。
「哥哥的問題解決了,你不會再跟我糾纏上船的事了吧?」
古尋笑呵呵的打趣讓石蘭臉色稍赧,但很快恢復正常的清冷,語氣平靜的又問道:
「我今天來,真正要問的不是哥哥的事。」
「嗯那還有什麼事?」古尋對石蘭很有耐心。
一方面是因為她是自己選擇的劍主。
一方面是因為對小孩子的包容。
石蘭猶豫了一下後,伸手拿過背後被布裹著的冰魄劍,放到兩人中間的桌案上:
「你把它給我,是不是為了」
說到後面,石蘭囁喏著說不下去了。
她懷疑古尋把冰魄劍給她,是為了讓她在蜃樓上發揮某種作用,為了讓她給自己『探路』。
她不願意懷疑古尋別有用心,但心裡又一直在惦記著,尤其是在得知了張良給出的警告是來自於古尋之後。
矛盾的心理驅使著她儘可能快的找古尋問個清楚。
不過話到嘴邊,她又說不出口了。
因為她越發的感覺古尋沒有利用她,只是已經產生的想法很難徹底抹消。
所以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她並不是喜歡遮遮掩掩的人。
古尋大概明白了石蘭的想法,倒也不生氣,身體稍稍向後傾倒,嘴角含笑的看著對方,並沒有為自己辯駁:
「我怎麼想的不重要,因為你無力對抗我,就像蜀山無力對抗帝國。」
「重要的是你到底想不想要這把劍,需不需要這把劍。」
「所以,你的答案是?」
雖然古尋話說的不怎麼好聽,但石蘭並未感到任何惡意。
她一言不發的伸手拿回冰魄劍,再次將其背到了身後。
古尋見狀,嘴角笑意更甚,出言提醒道,「這趟蜃樓之行,天明和少羽都得到了各自的奇遇,實力很快會突飛猛進。」
「而你你本來也有自己的機遇,只是被我中途阻斷了。」
聽到這話,石蘭不由想起了之前和少羽從雲霄閣逃離後,在蜃樓底層遠遠看見的那座宮殿。
他說的機遇,是那個嗎?
古尋沒有解釋,只是繼續說道,「阻止你,一方面是因為我自己的目的,另一方面是我覺得那機遇對你而言未必是好事。」
天明是主角,少羽是主角,千瀧應該也是主角。
同樣,石蘭也主角。
但當主角未必是件好事,尤其是在這群主角里存在一個明確的悲劇角色的情況下。
而這些『奇遇』,雖然會讓石蘭的實力得到增長,但也會把她進一步朝著主角的道路上推動。
所以古尋選擇了干預。
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古尋自己的目的——他一般不會強行干預別人的事,這次只是順手。
「那究竟是什麼?」石蘭好奇的反問了一句。
她對那座宮殿真的非常好奇,發自心底的,由衷的感到好奇。
看著石蘭難得的熱切目光,古尋想了一下,回答道,「我也不確定,不過它大概是和蟾宮對應的地方。」
「蟾宮?」石蘭呢喃著陷入了疑惑。
蟾宮她知道,蜃樓的最高處,關著天明所說的墨家上任巨子的女兒。
但那座宮殿什麼叫『和蟾宮對應』?
蟾宮有什麼其他意義嗎?
古尋沒有進一步解釋,說回了之前的話題:
「雖然你沒有得到自己的奇遇,但是蜃樓上的幾場戰鬥讓你成功進一步的催發了我封存在冰魄劍中的冰魄寒氣。」
「接下來一段時間,它會不斷從劍中逸散脫離,融入你的體內。」
「你的冰魄玄功進境會非常快速,也算增加了你的實力而且沒有任何隱患。」
「既然做出了決定,就握緊它,並成為一個合格的劍主吧。」
「我」石蘭不自覺地背手過去,摸到包裹著冰魄劍的黑布。
森冷的氣息穿透黑布,順著石蘭的指尖傳進她的內心。
這股寒氣沁人心脾的冰冷,石蘭卻不覺得又任何不適,反而由衷的感覺喜悅。
「你該走了。」看著這一幕,古尋嘴角勾起,然後突然下了逐客令。
「啊?」石蘭回過神,人還有些懵,沒反應過來。
古尋再次說道,「你該走了。」
石蘭嘴唇動了動,發現自己也沒什麼好問的了。
她的疑惑有很多,但似乎都沒立場,沒理由去問古尋。
理論上講,他是蜀山的死敵,和自己有血海深仇。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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