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也是從案後起身。
兩大學宮。
自然是無比熟悉的,帝國之內,應該沒有人比自己更為熟悉了,當年曾親眼看著兩大學宮從無到有。
從有到眼下這般模樣。
一二十年來,為帝國提供數萬名文武兩道的人才。
如皇兄所言,其中的畢業之人,不一定都是真才實幹的,也許,只是考核比較好,其它就尋常了。
大部分還都是過關的。
那其實也足夠了。
因為,才學卓著之人,畢竟有數,畢竟不多。
更多的人是尋常的,不求他們將一處處地方治理的富庶安康、無與倫比,起碼不出事、穩步推進國府、郡縣各種文書、國策。
已經是一位合格的官員了。
若是連那些都做不到,就太失職了。
那樣的人,畢竟不多。
問題!
難題!
不在於那些。
而在於另外的一些事。
畢業的人沒有變化,國府各大行署、郡縣各大所屬可以提供的空缺越來越少了。
畢竟!
按照帝國官制,從咸陽到郡縣地方,都有屬於自己的一套體系,需要多少人,大致都有一個極限!
眼下,就是快要觸碰到那個極限了。
觸碰到之後,會有什麼後果?
那就是,兩大學宮畢業的人,一兩千人不可能全部都安排分派其中,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進不去。
進不去帝國官員體系!
這件事,聽起來不大,琢磨起來,就不好說了。
從兩大學宮畢業的人,就算尋常,也比普通人的見識、眼力、眼界高出很多。
如若不能夠將他們納為所用,肯定也要有安排,不然,放任他們?隱患就太大了。
保不齊,就會出現一二對帝國安排心生不滿、心生怨恨的畢業之人,對於帝國長治久安是隱患。
還是不小的隱患。
眼下!
帝國山東諸郡大體安平,隱患是否存在?
存在!
若是那些人中的一些被他們拉攏,更為所見,是以無論如何,都要對那些人有一個安排、交代。
但!
如何安排?
如何交代?
又是不小的問題。
牽一髮而動全身,阻力不會小的,否則,皇兄也不會讓國府和國尉府多次商榷。
此外。
兩大學宮內的問題也有。
一些院堂,還是當初自己立下的那些,幾乎沒有什麼變化,這同樣是不妥的。
稍有思忖,便是一大堆的難題湧上來。
皇兄操持帝國天下事,再加上這件事,還真是,天子不是容易當的,一位雄才偉略的天資更是艱難。
從下午申時到現在戌時初入了,皇兄面前的案上,從一開始的一堆,到現在還是一堆。
皇兄處事,包攬的太過於詳細了。
於己身,會非常勞累。
那件事,之前也說過,似乎沒啥變化。
「仿計然經濟的開源、節流二法!」
「李斯他們也有提過,在郡縣增加一二所屬,需要的人就多了,就可對兩大學宮的人給於安置。」
「但是。」
「這樣的法子,難以長久!」
「每一歲都有一兩千學宮的人畢業,而各大郡縣所能承受的官員是有數的。」
「左右不過將這個問題和麻煩推延下去了。」
「將來還是會出現的。」
「那時還是要給於解決的。」
「要繼續開闢嶄新的行署,帝國官府就太臃腫了,不合辦事之效,不合法道!」
「節流之法。」
「也有類似郡侯之言。」
「一則,兩大學宮每一歲少招一些人,畢業的時候,就能少一些人,那個麻煩,也就能少一些了。」
「二則,便是如郡侯之言,對兩大學宮的畢業之人,給於另外考核,按照帝國每一歲的用人多少進行選拔!」
「此法雖好,長遠而看,每一歲畢業的一兩千人,只會有一小部分會被選中。」
「更多的人選不中,那些人又如何?」
「護國學宮的學員,還好說,可以直接納入軍中!」
「中央學宮的學員,如何?」
「還有諸郡之地那些學堂,對它們的影響也不會小。」
「」
「對這般事,國府、國尉府商量許多法子,朕觀之都沒有一個完美兩全之法!」
「郡侯,你覺的呢?」
「」
從侍女手中接過茶水,握在手中,並未品用。
語落兩大學宮之事,嬴政多有搖頭,商量出來的法子不少,卻難以兩全,很難兩全。
可以有好處。
也能夠看到明顯的一些弊端。
無論是開闢嶄新的行署,容納越來越多的學宮畢業之人,還是從源頭減少畢業之人的數量。
都不是好法子。
人才!
自然是越多越好。
關鍵,要找到一個兩全其美之法,既能夠讓帝國受益,也能夠讓那些人滿意。
帝國的強大。
帝國的將來。
離不開人才。
人才之事,多多益善。
「陛下之意。」
「玄清大體聽得明白。」
「那就是將帝國咸陽、郡縣行署開闢嶄新之道,有艱難。」
「的確非常理之法。」
「帝國不需要那些行署,強行開闢,會造成人才浪費,也會令每一歲的俸祿支出大漲。」
「官員越來越多,冗官之事,就可能發生。」
「那不是一個好的法子。」
「而減少兩大學宮的學員,也非上佳!」
「帝國之大,所需人才很多很多,就算人才多上十倍,都不夠用,減少兩大學宮的學員,非好。」
「選拔考核為用,此法其實不錯。」
「所難,唯有在那些沒有被選拔上的學員之事。」
「按照帝國法道,無功不受祿,那些人的安排的確不容易。」
「玄清覺也不為難。」
「若可,對每一歲畢業的兩大學宮學員,進行考核,招錄之人按照帝國所需。」
「剩餘之人,也不能置之不理。」
「若可,將那些人下放鄉里,同時免去他們一家的徭役賦稅!」
「在鄉里助力滿二三年之後,若願意,可添為里長、鄉老之列人選,若是在鄉里做的很好,讓一地安康和泰。」
「可破格招錄於縣域。」
「或者那些人也可參與國府準備的另外一場選拔。」
「那些人經過鄉里歷練後,當有一二所得,若有優秀者,可為大用,也可更好的選拔出人才。」
「」
「大體,對於那些沒有被招錄的人,要給他們好處,只需要同意下鄉里,便可給他們一輩子免費徭役賦稅的好處。」
「可比爵位之利。」
「同時,也給他們一條晉升之路。」
「此般,那些人不滿的可能就會很小,時間長了,習慣了,也就習慣了。」
「護國學宮,容易處理。」
「中央學宮之人,也可將帝國嶄新之道帶入鄉里之中,可令帝國對於郡縣鄉里的統御更加穩固。」
「具體之策,還要群臣合計。」
「玄清也只是有這個提議。」
「陛下,覺得如何?」
「」
輕呷一口茶水,是另外一種茶水,入口還是綿柔雅致的,踱步一側,話鋒落於那件事。
法子,還是有的。
皇兄想要兩全其美之法,那樣的法子不好找。
儘可能好一些的法子,還是能夠找到的。
施為起來,也不算難。
有些事情,皇兄做起來會容易、輕鬆許多,如若換成別人,那就不是一般的艱難。
「這。」
「」
「郡侯之提議,頗有些有些意思。」
「開源之法,隨意增加帝國郡縣行署,此法不妥,一個新行署的開闢,需要機會。」
「眼下沒有那般機會,是以,不能夠開闢。」
「此例不能開,開了,就後患無窮了。」
「唯有節流!」
「兩大學宮的畢業之人不能少,招錄之人可少,另外一些人有額外的安排。」
「朕先前也有想著那一點。」
「也想要給那些人好處。」
「帝國法道,無功不受祿,那些人從兩大學宮畢業,已經有好處了,再加上別的好處,就不妥了。」
「下鄉里!」
「免除一家人的徭役,此法不錯。」
「鄉里之地,十倍、百倍、千倍於郡縣,足以容納足夠多的畢業之人。」
「二三年期滿,好處永久,還能夠繼續參加國府的選拔。」
「不錯,如若那些人有心,二三年的時間,在鄉里當有足夠所得,帝國所需也是那樣的人才。」
「說不定,歷經二三年曆練的人才比剛畢業就招錄的人還要好些。」
「郡侯,你說將一歲畢業之人全部下方郡縣鄉里,一段時間後,再進行招錄考核如何?」
「這,這似乎也不太妥當。」
「事情就會越來越麻煩了。」
「牧民之人,不求都是大才,尋常偏上就足夠了。」
「嗯,還是不了。」
「不了。」
「郡侯之法,朕以為可行,巨細之處,還需要商榷。」
「那些沒有被招錄的人,可以給他們招錄的一些好處和地位,此法不錯。」
「不錯!」
「甚好!」
「甚好!」
「哈哈哈,有郡侯在朕身邊,這個為難朕多日的難題,現在解決了?這就解決了?」
「哈哈哈。」
「」
聽著郡侯所言,嬴政持茶盞,細細聽著。
郡侯所語,是否可行,當有判斷,是否長久可行,亦是可以判斷,思忖之,面上笑意擴散。
可行!
郡侯所言,有一些自己也想到了。
礙於帝國法道,難以落下好處於他們。
畢竟,欲要人安穩不生事,必要給於一些好處的,帝國法道,好處不能輕易賜下。
現在!
開闢額外的一條道路,讓畢業之人下鄉里,既可得到好處,也能夠有後續的晉升招錄知道。
權術之法,郡侯也頗為通曉。
越想,越是覺得可行。
卻也如郡侯所言,現在所言都只是大概,此法欲要全部行之,還要考慮的更加全面。
那些事交給李斯他們就行了。
「哈哈,陛下謬讚!」
「此法可用就好!」
「對於真正想要做出一番成就,而又沒有被畢業招錄上的人來說,這條路給了他們希望。」
「對於那些平日裡學業尋常,但又不甘心的人而言,也能落下一些好處。」
「此事,難以令所有人滿意。」
「也足夠行之。」
「」
周清搖搖頭。
此法可用,此法並不完美。
弊端還是有的,那就是很久很久之後的事情了。
相較於眼下皇兄和李斯他們提出的許多法子都好就行了,最完美的法子就是所能想到的最優法子。
「此法已經很不錯了。」
「朕一時間是想不到此法還有什麼大缺點。」
「開源、節流兩法,帝國也一直都在做的。」
「郡侯的江南諸郡之地,近年來,就為朕分擔不少那樣的壓力,兩大學宮畢業的人,一歲歲去的多了一些。」
「除了江南,還有帝國其它郡縣,民力增多,縣域的規劃也增多、增大。」
「還有河西之地,若是烏孫接下滅掉,那裡又是一片空缺之地,需要的人不會少。」
「兩法都可用。」
「都要用。」
「哈哈哈,此事解決,朕心甚喜。」
「甚喜!」
「哈哈,郡侯,待會陪朕小酌,朕想要喝幾杯。」
「今兒過去,明兒陽滋那丫頭就該回來了。」
「離開咸陽宮這麼久,朕還真想著那丫頭。」
「」
將手中的茶水一飲喝了一半,嬴政暢然。
一件難題的解決,總是令人開心的,總是令人開懷的,旁邊的案上,還有不少文書要處理,不為著急。
今兒可以處理完。
難得現在高興,當喝點酒水。
外面,還在下雪,雪勢還是很大,不知道何時才能真正停下,希望關中、咸陽之地的損傷儘可能小一些。
「明兒,陽滋她們的確要回來了。」
「咸陽宮接下來也要,嗯?」
「」
喝點酒水,自然無礙。
寧兒和陽滋她們明兒就要入咸陽了,府中就要熱鬧了,咸陽宮也是一樣,也要熱鬧的。
正要多言,有所覺看向此間入口,那裡有一道快速的腳步聲逼近。
「陛下!」
「城中傳來急報!」
「」
李仲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進來。」
嬴政看過去,眉目挑起,城中急報?
從昨兒到現在,都有些擔心城中會出事,會出亂子,莫不還是不能夠避免?
同郡侯相視一眼,怕是同所猜差不多。
「陛下!」
「武真郡侯!」
「」
李仲快步入內,深深一禮,旋即手中的一份秘密手札文書獻上。
「郡侯瞧瞧吧。」
「應該是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
從聾啞侍從手中接過文書,掃了一眼封印之處,嬴政沒有將其打開,輕哼一聲,遞給身邊之人。
「」
「玄清猜也是那般事。」
周清點點頭。
雙手接過文書,屈指一彈,印記裂開,伸手將內藏的文書取出,快速看了一眼。
果然是那般事。
城中有亂。
那些人還是沒有忍住,還是動手了。
而且動手的動靜不小,在夜幕雪勢之下,直接縱火,還是提煉後的猛火油之力,火勢很是兇猛。
縱火之地遍布南城、西城之地,一共一二十個縱火點。
這份文書!
是影密衛剛剛寫就的,此刻城中亂象還在,影密衛和咸陽令的一些人手還在大力給於處理。
尚未完全平下。
閱覽之,將文書之事,提煉簡言道出。
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就是不知那些人運氣如何!
不知道影密衛、羅網那些人的辦事能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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