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一襲玄色素袍,髮絲梳攏成冠,踏步金絲雲紋之靴,從興樂宮偏殿深處走出。燃字閣 http://m.ranzige.com
今日王弟即將前往隴西兩郡坐鎮,臨行之前,倒是拜託王弟一觀後宮麗兒的身體狀況,好在無憂,若然安穩,今歲秋冬當可誕下子嗣。
秦王政心中歡喜,剛行至殿前,便是聽到興樂宮內的談論之語,不由的微微一笑,現在,儒家的那位伏念先生應該到了。
入廳殿前首,看著殿內多出來的一道陌生身影,的確儀容不俗,氣度涵養超越普通人,為儒家這一任的掌門,也應該如此。
「伏念見過秦王!」
興樂宮殿內,能夠那般言語的,諸夏間,也只有如今權勢最重的秦王嬴政了,伏念正衣冠,近前一步,雙手合握,一個儒家的古禮而出。
語落,頭顱輕輕抬起,看向上首,這是自己第一次見秦王嬴政。
世所傳聞,秦王嬴政生就虎狼之軀,血盆大口,身高丈許,乃是世間一等一的大惡之人,不過於伏念來說,眼前的秦王嬴政,卻是一位和自己年歲相仿的同齡人。
但細細觀之,其周身上下不住擴散一股別樣的威嚴和霸道,如今的秦國,大勢在手,秦王嬴政很有可能成為諸夏共主,權柄落在身上,自然養就這般氣度。
「無需多禮。」
「說說看!」
隨意挪步殿中,對著不遠處的侍者招動手掌,便是有茶水近前,周清也是身側帶著,去歲回到咸陽,到現在,也已經有足夠時間了。
視線落在下首的伏念,如今已然破入化神,浩然正氣精純無比,靈覺籠罩其身,儒家之道終究還是以王道為本源的,百家為輔而已。
「昔者齊國桓公,九合諸侯,尊王道天子,攘塞外蠻夷。」
「蠻夷者,入諸夏禮儀風華,自當教導為上,三代過後,堪為諸夏之人,不入諸夏禮儀風華,自當以兵家霸道處之,懲處為上。」
「誠如是,以法家規例定方圓,以王道之言定教化,陰陽一體,可解蠻夷。」
伏念又是一禮,感受殿內一道道目光落在身上,雖有淺淺的緊張,但數息之後,恢復原樣,略微思忖,回應之。
「哦,伏念先生所言應該就是儒家的行之以道,約之以禮吧?」
秦王政微微一笑,輕語言之,咸陽宮內,同樣有儒家的諸般經典,自己也曾閱覽之,雖然有點意思,但較之自己喜愛的《商君書》、《韓非子》等。
還是差了一點。
「秦王明論!」
伏念心中微動,秦王能夠有此語,看來對於儒家還是有所了解的。
「寡人所知,伏念先生師尊為儒家公都子,而公都子師尊為儒家孟軻,當年,孟軻在稷下學宮講學之時,曾語仁者無敵。」
「百多年前,魏國惠王語:晉國,天下莫強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東敗於齊,長子死焉。西喪地於秦七百里。南辱於楚。寡人恥之,願比死者一灑之,如之何則可?」
「伏念先生應該知道孟軻如何回應之?」
儒家伏念傳承至孟軻一脈,那麼,所學也是孟軻一脈,百年來,儒家內,以孟軻一脈的學問為主導,其餘支脈為輔,這一點,秦王政知曉。
但對於伏念先生要教導自己子嗣道理,自己還真有點不放心。
否則,現今自己也不會和對方在這裡言談。
語出,面上掠過一絲深意。
「先賢應之,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王如施仁政於民,省刑罰,薄稅斂,深耕易耨。壯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長上。可使制梃以達秦楚之堅甲利兵矣。」
伏念又是一禮,深深言之。
「只……如此?」
秦王政覺得自己所觀的儒家典籍上,後續還有言論。
「彼奪其民時,使不得耕耨以養其父母。父母凍餓,兄弟妻子離散,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誰與王敵?故曰:『仁者無敵。』王請勿疑!」
「秦王在上,此為先賢入世之理也。」
伏念心中有感,前來秦國的途中,已然有所猜測,自己身為秦王嬴政子嗣的教習,應該不會這般順利,但……想不到秦王竟然會有此語。
雖如此,但伏念覺得自己可以應對。
「哦,既然秦國和楚國這般對待治下百姓,使得父母凍餓,兄弟妻子離散,可……魏國幾度攻我大秦,卻一一被大秦攻敗,魏國何以如此?」
「且,寡人很好奇,什麼是——仁者無敵?」
秦王政輕輕一笑,數百年來,儒家入世之人很多,不過,能夠位極人臣的不多,一側的李斯雖為儒家弟子,但其言行比法家弟子還要法家。
孟軻的所語所論,通體逃脫不過一個仁,而儒家所語的仁可是與如今大秦所施展之道不合。
果然伏念想要安穩留在咸陽宮內教導諸公子與公主。
這個問題,秦王政很期待對方如何回應。
旁側不遠的周清也是從侍女手中接過茶盞,隨意飲之,說起來,王兄此問,自己也很好奇,接下來伏念的回答將會決定其在咸陽宮的待遇。
是教導那些年長的公子,還是仍在襁褓之中的公子?
這似乎很有趣!
非如此,一列在旁的李斯等人也是不自覺的相視一眼,大王此問,已然觸及儒家本源,掌門伏念作為儒家傳人,不知該如何回答。
「儒家有五仁,若然行之,當無敵於天下!」
「昔者,魏國未有做到這一點,而秦國做到了,是故秦國如今獨強於諸夏,而魏國榮耀不顯,霸主地位不存,乃是應有之理。」
不過五六個呼吸,伏念抬起頭,直視面前的秦王,朗聲而出,回應對方之問。
「哪五仁?」
秦王政奇異,秦國所施展為法家之道,何以做到了五仁之道?
莫不眼前的伏念又想要以《韓非子》之言搪塞於自己?
果然如此,那就太令自己失望了。
「儒家有五仁,五仁在乎心。」
「一者,仁者,親愛庶民也,先賢所語,位重者同庶民同樂之,一應行事條例與庶民同之,如此,庶民心生親樂之感。」
「此者,秦國以法家之道,規範臣民,臣民一體,法者為上,雖與儒家道路不通,但卻通向一處,魏國變法未成,世卿世祿,劃分天塹之隔。」
伏念有條不紊的說道而出,面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未幾,一仁之言落下。
「哦,親近庶民,同樂同行之,此言出至先賢與魏國惠王后續之言,所謂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
「道家所語,大道同途,果然如此。」
隨伏念語落,旁側李斯有感,身軀微側,近前一禮,笑語而應。
儒家五仁之說,先前自己在小聖賢莊內並未聽聞,從伏念現今所語,應是自己所悟,果然掌門之風,對先賢道理參悟極深。
「有點意思。」
「二仁呢?」
「莫不我大秦也做到了?」
秦王政瞥了李斯一眼,沒有多言,只是微微頷首,這一點算是取巧,可……秦王政心中高興,因為……這表明儒家的道理在附和大秦之道。
這是一件好事,眼前的伏念也是一位聰明人。
「卻如此。」
「二者,尊賢使能,俊傑在位,則天下之士皆悅而願立於其朝矣,此為大仁!」
「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則天下之商皆悅而願藏於其市矣。關譏而不征,則天下之旅皆悅而願出於其路矣。耕者助而不稅,則天下之農皆悅而願耕於其野矣。廛無夫里之布,則天下之民皆悅而願為之氓矣。」
「秦國百業自有其法,民眾耕種而得其爵,商賈行事尊條律,自可暢行,官署之內,能者上,庸者不顯,外力不侵,仁者自行,此所謂魏國由大國淪為如今地步,而秦國強大如此也。」
伏念一禮,說道五仁第二仁,以秦國現在的模樣,若言秦王嬴政之前的秦國,或許還差點,但自從文信候領國政之後,於百業重視,百業興旺。
此為富國之道,儒家自然知曉,也是契合秦國今日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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