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歷十二年八月五日。
大漢的經濟危機由各個產業傳導到錢莊行業,開始變成金融危機。
大漢的錢莊行業要是對比後市,可以說是極其健康的,沒有什麼槓桿,也沒有什麼金融衍生品,投資的也是實業,沒玩什麼錢生錢的把戲。
對比後世一直是拖累實業的金融大爺,大漢的這批金融從業者,那真是老老實實做人,本本分分做事,說是三好學生也不為過。
但現在倒反天罡,他們反而受到產能過剩的波及,產業危機開始傳導到他們,紡織業向他們借貸的貨款還不回來了,大漢的各大錢莊可謂是損失慘重。
但有道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倒閉的作坊太多了,大漢的百姓也擔心他們的錢拿不出來,紛紛從錢莊當中把自己的血汗全取出來。
但受經濟危機的影響,錢莊一堆壞賬,存款本就是最少的時候,根本拿不出錢來還給百姓,於是第一家錢莊開始破綻,大量存款的百姓損失慘重。
而後造成踩踏效應,大量的百姓都覺得錢莊不靠譜,紛紛把自己的錢從錢莊裡面取出來。
但這樣做的後果就是加重了危機,越來越多的錢莊扛不住破產,最後甚至波及到了大漢官營錢莊,逼得徐凡不得不把倭島的金銀礦消息,公告的天下皆知。
同時把各個錢莊的金銀用一個玻璃罩子罩住,讓所有的百姓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這才化解了百姓對官營錢莊的不信任感。
而大量民間錢莊的破產,波及到天下的百姓。這個時候大漢錢監會就發揮作了,他們先拿出當中的三成存款準備金,穩定百姓的情緒。
而後找到這些錢莊的後台,讓他們拿出欠百姓的欠款,做不到這點的時候,大漢錢莊就以他們的諸侯國和封國為抵押,朝廷先出錢,把他諸侯欠百姓的錢償還掉。
當然大漢朝廷搞了上百億的基建項目,也拿不出這麼多錢,但大漢朝廷的信用好,百姓也願意相朝廷,金融行業只要有信用就有錢,這債務被轉進了大漢官營錢莊,再次變成了存款,這筆存款封存一年後才能取出來。
這種要求放在後世,肯定是很難讓人接受,但現在朝廷不但幫他們拿回了三成的存款,剩下的存款還想辦法幫他們取回來,在大漢的百姓看來,朝廷就是站在他們一邊,是自己人,他們自然願意接受這個條件,擠兌危機就這樣被朝廷輕鬆化解。
大漢歷十二年八月七日,潁川郡,長平縣。
「長平侯,潁川錢莊的大東家就是您,這一點朝廷是知道清清楚楚的,你也不需要做任何的狡辯。」
長平侯許倫無奈道:「錢莊破產可賴不到本侯,全是那些刁民不還錢,陛下應該把他們全部抓起來。」
本來因為錢莊利潤大,許倫就用自己的力量在潁川郡開了一個錢莊,用錢莊的利潤來補貼自己建設費用。
結果沒想到這次經濟危機以來,他幾年賺的錢全部貼進去了不說,連他老本都貼了不少進去。
錢莊管事道:「長平侯認為這些人抓起來就能還錢嗎?那些當初作為抵押物的作坊,現在還能值幾個錢?
面對現實吧長平侯,潁川錢莊欠下三千萬錢,這些錢都需要你這個東家來償還,陛下已經說了,不管何地的錢莊都不能欠下大漢百姓的錢。」
許倫苦著臉道:「本侯的錢用來建設封地了,根本拿不出這筆錢。」
錢莊管事拿出一張契約道:「許侯您可是大漢的功臣,即便是朝廷對您不管不問,天子也不會對您不管不問。」
許倫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說道:「對對對,天子不會不管我等這些功臣。」
「朝廷給您兩條路,這筆欠款利息就不算您的了,但您要以自己的封地作為抵押,每年償還300萬元的債務,10年之後您就可以無債一身輕,但要是不能償還債務,朝廷只能拿您的封地回本。」
每年償還300萬的債務可不輕,更不要說封地可是他的根基,許倫果斷道:「第二條路是什麼?朝廷注資承擔這筆債務,少府占據潁川錢莊的七成股份,以後長平侯和少府就是自己人。」
大漢朝廷對於百姓極盡保護他們的利益,對於大漢的諸侯貴族也給他們一條生路,願意繼續開錢莊,朝廷注資給他們,以後就老老實實給朝廷打工。
還想繼續努力一把的,大漢朝廷給他們制定了一個嚴格的還款計劃,要他們用這些年經營諸侯國和封地的財富填這個窟窿。
並且告訴他們親兄弟明算賬,要是做不到的話,就會沒收諸侯國和封國,你償還他們欠下的債務,當然他們的爵位還會保留,但卻不再傳給後代了。
許倫思考半天,最後決定讓自己的潁川錢莊改名換姓。他從一個諸侯貴族變成了戰戰兢兢的打工人。
當初徐凡為什麼喜歡這些貴族成為錢莊的後台,就是因為這些貴族有重資產,那麼大一塊土地在大漢,即便錢莊破產了,能也能拿得出抵押物。
徐凡最看不上的就是後世的所謂的輕資產經營,這種經營模式擺明了就是方便逃,只能留下一地雞毛。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國家才是趙老爺最大的後台,只要看危機爆發,哪些人遭殃,哪些人獲利就能知道哪些人是趙老爺。
在大漢可不存在什麼破產了,就不存在債務的問題,這本質上是一條有利於作坊主的法令。
但在大漢只要欠下的債務,通通要償還,對普通人是這樣,對大漢的諸侯貴族也是這樣。
大漢貴族這十年把不少以前的貧瘠之地開發成肥沃之地。
這些土地根據徐凡的想法,等貴族開發成熟之後,就會想辦法把這些土地,劃入大漢朝廷直轄管理。
但強制沒收顯然會傷害到大漢幾百諸侯貴族的心,現在你自己還不起債務,被朝廷收繳了諸侯國和封地,誰也不好說什麼,畢竟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八月十日,飛亥錢莊大廳。
在大廳內擺滿了10桌酒席,讓這裡看上去不像一個錢莊,反而像一個酒樓。
裡面坐滿了胡亥的夥計和管事,本該是熱鬧的場景,此時卻是鴉雀無聲。
胡亥紅著眼勉強笑端起酒杯道:「各位,這算是我等的散夥飯,這幾年都是大家的努力才讓某一越成為大漢豪商,是某本事不濟一朝敗光這份家業。」
飛亥錢莊也倒閉了,雖然胡亥因為朝廷的舉動也有了警惕,降低了放貸的規模,也囤積了不少存款,以應對風險。
但他畢竟沒有真正的經歷過一場經濟危機,自然也很難想像危機的規模和烈度。
在胡亥的預估下,大漢的紡織業只要倒閉個一兩成作坊,空出的市場就夠其他紡織作坊存活,其他產業還有發展的前景,應該不會受到波及,於是他也分散投資其他行業,防止受到紡織業的爆雷。
但真正危機爆發之後,整個大漢各行各業受到波及,胡亥的分散投資,一點用都沒有,全部資不抵債爆雷,他手中只能得到一大堆無保障性債券。
這還是徐凡弄出來的金融創新,欠債人會每年拿出一半的俸祿來償還這筆債務,每年能償還多少債務,全看欠債人俸祿是多少,俸祿高償還的債務則高,俸祿低償還的債務則低,償還的時間則在欠債人60歲為止,這已經是大漢法定的退休年齡,那個時候還沒償還完,那錢莊只能自認虧損。
經濟危機爆發之前,胡亥自認為只會倒閉一兩成的紡織業,結果爆發的威力也遠超他的想像,大漢有5成以上的紡織作坊倒掉,絕大多數都是中小紡織作坊。
而這些中小紡織作坊偏偏又是胡亥投資的重點領域,於是胡亥貸款的對象倒了八成,餘下兩成也在掙扎求生,根本沒辦法償還債務。
飛亥錢莊的壞賬大量堆積,同時百姓又開始擠兌飛亥錢莊,胡亥賣光了自己手中的所有資產,依舊抵擋不住蜂擁而來的擠兌浪潮。
最終他把這幾年賺的錢全部賠進去,依舊沒有保住飛亥錢莊,才有了今天這頓散夥飯。
柱子哽咽道:「這事情不怪大哥,誰能知道天下好好的,怎麼會爆發一場這樣的危機,我們明明沒有做什麼錯事,反而受到了牽連倒閉了,朝廷太不公平了,憑什麼只幫百姓不幫我們,要是朝廷也幫我們承擔一年債務,我們飛亥錢莊也是有救的。」
朱沛制止道:「不要胡言亂語。」
而後他看向門口,發現外面的大漢錢莊夥計,沒有在意這裡面的事情才鬆口氣道:「朝廷的人就在外,你是想把我們都拖累死才甘心嗎!」
胡亥也說道:「朝廷也是憑本事賺錢,我等輸了就應該認。」
要說這次經濟危機誰是最大的贏家,那必定是大漢的朝廷,少府的作坊提前賣空了貨物,囤積了資金,扛過了最艱難的半年時間。
雖然有地方的小作坊倒閉,但大漢的大型作坊卻活的好好的。
最讓胡亥感到欽佩的就是,在經濟危機爆發最嚴重的時候,朝廷的作坊卻揮舞的錢財,大肆兼併地方上優質的作坊,即便價格只給兩三成,但依舊讓人感激涕零,朝廷連工匠都不換,東家直接變掌柜,他們直接給朝廷打工。
大漢的少府這在一場危機當中不但沒有受到損失,還大量收購優質的資產變得更加強大。
要不是漢帝已經提前警告產能過剩,並且給出了詳細的數據,胡亥都要懷疑這場危機就是漢帝自導自演,以少府吞併民間的作坊弄出來的殺豬盤。
因為太像,這場危機大漢各個階級都受到損失,像錢莊行業,現在除了大漢的四大錢莊,只有寥寥無幾的錢莊在大漢的支持下還能正常運作,其他的錢莊不是倒閉了,就是被大漢錢莊吞併了,錢莊行業朝天由占據不到三成的份額變現現在的八成。
胡亥他們這些倒閉的錢莊存款全部移到四大錢莊當中。
這場危機讓大漢不但控制了錢莊行業,還控制了不少諸侯的封地。
大漢個個墾殖點,本來沒有多少人願意去這些地方,但現在一大批破產的作坊主背著債務,只能去俸祿高的南洋百越之地去開拓。
朝廷說是給他們雙倍的俸祿,但實際上給的卻是相當於大漢內部的俸祿,另一半俸祿用來償還債務,而偏偏這些債務連同被朝廷吞併的作坊一起轉移到朝廷手中。
朝廷這是借他們的手完成了一波移民,還受到了所有移民的歌功頌德,因為沒有朝廷的幫助,他們連這一條生路都找不到。
這種天馬行空的手段看著胡亥既驚恐又害怕,漢帝的手段太高明了,真是被他賣了還給他數錢。
這頓飯吃得非常潦草,最後胡亥說道:「好在商業錢莊收購了我們,朝廷承諾過不會裁你們任何一個,你們的工作保住了,這算是不幸當中的萬幸。」
柱子道:「胡亥哥,某跟著你。」
其他戚鄉人也紛紛說道:「我們也跟著東家。」
胡亥無奈笑道:「伱們即便是想跟著某,某也養不起你們,這樣等某東山再起,你們要是還願意相信某,某再招你們當夥計。」
胡亥說完這話,所有人都沉浸在悲傷的氣氛當中,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叫道:「麻煩各位快點,我等也要交接了,明天這裡還要開業,我們還要吸納新的客戶。」
胡亥擦掉自己臉上的眼淚道:「這就結束了。」
夥計們紛紛收拾碗筷,胡亥也出了自己的錢莊。
「把這個牌匾摘下來,掛上我們商業錢莊的牌匾。」幾個夥計搬來梯子,把飛亥錢莊的牌匾摘下,同時掛上一個全新的商業錢莊的牌匾。
眼前的這一幕讓胡亥痛徹心扉,甚至超過了當初大秦毀滅的時候。當時的胡亥只是為大秦的覆滅感到惶恐害怕,卻沒有多少心痛的感覺,畢竟他那個秦二世連三個月都沒有做。
但飛亥錢莊卻不一樣,這是他辛辛苦苦一點點打拼出來的,現在他幾年心血至此一朝喪盡,此時他痛徹心扉。
胡亥道:「能不能把這個牌匾留給某,好給某留個念想。」
管事道:「你想要就拿去,反正也是無用之物。」
胡亥抱住飛亥錢莊的牌匾,一步步離開了這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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