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歷二十年,七月十七日,會稽郡,吳縣。
天竺商社的人回歸,帶回一個轟動全郡的消息,他們帶到天竺的三百萬匹布匹不但全部被賣光,天竺商社還再次帶回800萬匹布匹的訂單。這個消息傳出全郡紡織廠的商賈都瘋狂了,這是會稽郡紡織業一年的產能,接下來的一年時間,他們根本不用擔心訂單的事情。
受到這個利好消息的影響,會稽郡的紡織廠不但全面復工不說,還重新購買蒸汽紡織機,招募紡織工人,紡織業的恢復帶動其他行業的恢復,至此會稽郡和陳郡成為江南和江淮兩地經濟的發動引擎,帶動兩地經濟快速恢復。
同時在這次經濟危機當中,大漢朝廷大力清理違法亂紀的女干商,關停了這些女干商的作坊,把這些劣幣驅逐出市場,消除了一部分劣質產能,對於失業的工匠,朝廷加大了屯墾的力度,引導他們去大漢的諸侯國,去江南,去南洋等地,在大漢本土減少了幾十萬青壯勞動力。
大漢各大工業郡也借貸修築瀝青馬路,鐵軌和翻修城市市坊,增加城市住宅數量,以基建項目增加了整個天下幾十萬工作崗位和增加了上百億的消費市場。
到大漢歷二十年,八月的時候,這場經濟危機終於觸底,開始逐步反彈,工匠失業數量快速減少,各地稅金也在增加,雖然還沒有回到經濟危機之前,但顯然大漢已經擺脫了這場危機。
大漢的三公九卿終於鬆口氣,尤其是葉騰,曹參等人,他們執掌大漢朝政十年,也辛苦了十年他們是不想帶著這樣一個差成績致仕。
大漢歷二十年,八月七日。
大漢丞相周勃上書朝廷,舉薦漁陽郡郡尉典慶為陳郡太守,洛陽令王灌為陳郡尉,廷尉右監李玉為郡監軍。
周勃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天子已經在催他回長安城,準備賢者大會上頒布他施政綱領,他不能繼續留在陳郡準備變法,但陳郡卻不能放任不管,這三人都是周勃的舊部,他們在陳郡能保住周勃變法的成果。
而周勃也沒有忘記法家的功勞,他向朝廷舉薦李斯弟子鄭齊為郡丞,謝俞為陳郡主簿,張恢為文無害,法家幾十名弟子被安排在陳郡各地為小吏,由他們繼續推進陳郡變法,這是從大漢建立以來法家最大規模的進入大漢的漢吏體系當中。
大漢歷二十年,八月十日。
朝廷全面認可了周勃舉薦的官員,雖然因為有張蒼等人的反對,官營模式依舊處於試點的狀態當中,但大漢的三公九卿大部分都對官營試點抱有期望,自然不需要這個試點失敗了。所以他們盡力給陳郡減少阻礙,周勃舉薦的人全部被任命。
大漢歷二十年,八月二十五日。
隨著典慶,王灌,李玉等人的到來,周勃也踏上了回長安城的火車。
臨行之前周勃囑咐典慶三人道:「官營變法之事,你們多問問法家之人,一定要把這個試點辦成功。」
典慶鄭重點頭道:「屬下定會為丞相做好變法之事。」
周勃道:「有問題就去上蔡請教李斯,他是天下有數的學問宗師,請教他不丟人。」
上蔡縣就在陳郡,嚴格算起來徐凡和李斯是同鄉。
典慶道:「屬下明白。」
周勃囑咐完之後,躊躇滿志的登上了前往長安城的火車,下個十年大漢將會因他而改變。
大漢歷二十年,八月二十八日,關中,長安城。
周勃從火車站下車,四周都是人來人往的乘客和叫賣的小商販,周勃看到這四周的景象有種恍如隔世之感,他這趟出長安城,遇到的事情太多了,耽擱的時間也太久了,從他做稅監令開始,他還從未離開關中如此長的時間,長安的一切還是如此繁華,好像都沒有受到經濟危機的()
影響。
「父親!」一個青年激動叫道。
周勃看向聲音的來源,是他的長子周勝,旁邊還帶著他的次子周亞夫,三子周堅。
周勃看到自己的兒子笑道:「這段時間家中情況如何?」
周勝道:「家中一切都好。」
周勃繼續問道:「你的學業如何?」
周勝道:「明年就可以從政務學院畢業了。」
周勃此時都有的慶幸,他是在投靠天子後成親的,家中幾個小孩年紀都不大,他長子周勝也就十八,還在學院讀書,次子周亞夫今年也不過十歲,三子周堅八歲,都是孩童,還在小學讀書。
而其他勛貴家族就沒有那麼幸運了,這次朝廷的四大錢莊大清洗,很多陳郡元老的子嗣都受到影響,要被貶到南洋,但卻沒有一個人敢求情,因為他們闖下的禍事太大了,幾百億錢的壞賬,這是把天都捅了一個大窟窿。
今年諸侯大會,將會有二十七家徹侯之家遷封到南洋建立諸侯國,這是前所未有之事,說是遷封,但這只是面子上好看,實際上還是受到子嗣影響全家被貶到南洋去。
想到自己的兒子即將出去做事情,他嚴肅道:「從學院畢業之後,你就是可以支撐家業的大丈夫,以後立身要正,不要走邪路,要是你做違法亂紀之事,為父就先把你逐出周家,免的你禍害家族。」
周勝聽到如此嚴厲的話,整個人都被嚇了一跳,但他馬上慌張道:「諾。」
看著周勝被自己嚴厲說兩句就慌神,周勃有的失望。這點能力又如何支撐的起周家的家業。
就這樣周勃他們坐上馬車,駛向長安城內。
而就在周勃馬車走在長安城主幹道之時,一支龐大的***示威隊伍把他的馬車堵住了,周勃他們下馬車。
只聽到四周都是百姓高聲大喊道:「我們要吃飯,我們要生活,減少蒸汽機的數量,保證我們的工作崗位。」
「反對遷移,反對下鄉,反對屯墾,我們是長安人,要留在長安城。」
周勃奇怪問周堅道:「這是怎麼回事?」
長安人有***示威的傳統周勃是明白的,即便是在陳郡,他也能想到,受這場經濟危機的波動,長安城***示威的規模只會更大,但現在危機已經在觸底反彈了,各郡的情況都在好轉,按理來說關中的情況只會是更好,怎麼還會有如此龐大的***示威團體?
周亞夫激動道:「父親,孩兒知道,幾個月前有十幾萬紡織工匠失去差事,連飯都沒得吃,當時朝廷讓他們去西域屯墾,但百姓不願意,這些工匠認為是蒸汽紡織機生產出來的布匹太多,導致他們沒有差事,這些是懷疑怨恨的工匠砸了十幾台蒸汽紡織機,想用這種方式逼迫紡織廠多招一些工人,最後被作坊主告到長安令了。」
「長安令判決工匠償還作坊主的損失,但現在一台大型蒸汽機幾十萬錢,這些工匠哪裡拿的出這麼多的錢,他們直接被長安令判處沒收家產償還作坊主損失,全家流放西域,直到他們在西域償還完這些債務,才能回到大漢。
但在長安城失業的工匠就不服氣了,認為長安令在偏袒那些有錢人,最開始是這些紡織廠的工匠罷工,然後長安城越來越多的加入了***示威的隊伍當中,最後形成十幾萬人的大罷工,有要朝廷改判的,有要朝廷幫他們解決差事的,還有不想去西域屯墾的,大家把對朝廷的不滿全部發泄到***示威當中。」
周勃搖頭道:「大漢就是這種蠢貨太多了,經濟危機的時候本就是矛盾積累最深的時候,長安令如此判決,不是徹底引爆矛盾。」
他按朝廷命令行事,都差點背黑鍋,長安令在危機最嚴重的時候引爆矛盾,這不是在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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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勝搖頭說道:「那些工匠也做的有的過分了,要是沒有蒸汽紡織機,哪裡有現在的大漢盛世,他們因為一場危機直接否定蒸汽紡織機的作用,這也太愚蠢了,這和那些神棍方士之流蠱惑的鄉下愚民有什麼不同。」
大漢這二十年財富快速增加,不管是普通百姓,還是大漢的上層都得到了好處,尤其是大漢的上層,他們的財富比以往增長的速度更快,財富積累的更多,他們是天然擁護產業革命和技術進步。
就像周家,他家雖然是貴族,但要是在春秋戰國時期,他們家擁有的土地每年生產的財富大致就幾十萬錢,養的起幾個家將私兵,在春秋戰國屬於中等貴族,但在大漢他們家的各種產業,每年可以給周家帶來幾百萬錢的財富,這差不多摸到頂級貴族的邊緣了。而要是有一個封國,一年一兩千萬是比較容易獲得的,當然開墾封國的辛勞程度比大漢境內要苦十倍,這其中的選擇主要是看哪個家族能不能吃苦。
大漢的貴族因為產業而興盛,他們自然是站在發展產業立場,砸毀機器就是砸毀給他們創造財富的金礦,他們自然厭惡這種行為。
但大漢普通的百姓卻是不一樣了,他們雖然也享受到產業發展的好處,但在經濟危機之時,他們也承受了產業發展的壞處,承受了最大的壓力。
對普通百姓來說經濟危機形成的機制很難理解,但他們卻能感受到,因為蒸汽紡織機的效率高,生產的布匹多,導致作坊賣不出布,他們就失業,還要被趕到蠻荒之地去屯墾。
他們因為生產了更多的布而失業,這讓人如何忍受。只要是一個正常人的三觀,都不能接受自己因為勤勞而導致失業,還要被趕到蠻荒之地去屯墾。
工匠只能找最直觀的原因,蒸汽紡織機的效率高害的他們失業了,把這機器砸了,換上以前的水利紡織機,這樣作坊就可以僱傭更多人,他們也就不會失業了。
周勃冷哼一聲道:「你在學院學了三年,就只有這點見識?慣子如殺子,這些年你在長安城太安逸了。畢業之後還去大漢貧瘠之地去增長見識。」
而後周勃道:「你們先回府,為父去燕宮面見天子。」
說完周勃向著燕宮方向前進,沒多久就到達燕宮,而此時燕宮當中,卻已經有丞相葉騰,曹參,墨家巨子秦泊三人在此。
周勃看到徐凡行禮道:「臣周勃拜見陛下。」
徐凡扶起周勃笑道:「無需多禮,卻沒有想到你會來的如此快。」
周勃道:「長安城市***示威朝廷打算任何處置?畢竟朝廷上計,賢者會,諸侯大漢都要召開,十幾萬工匠***示威,不想辦法安撫,對這三大會議召開不利。」
葉騰道:「我等也是在和天子商議如何安撫工匠。」
葉騰他們也著急,再有兩個月他們就要退休了,他們自然也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什麼抹黑的事情,要是這事情沒在上計之前處理好,這不是要讓他們在大漢的郡守和天下諸侯面前丟臉。
周勃看著秦泊道:「此時***示威你們墨家沒有主持,怎麼會變成摧毀蒸汽紡織機的程度?」
這是周勃不明白的事情。要知道墨家一直是以機巧聞名,墨家受到大漢的重視就是因為他們可以研發各種高效的機器,大漢各種型號的蒸汽機都是墨家大匠研發的,可以說大漢有今天的盛世墨家是出了大力氣的,有大功勞的。現在工匠就是在反對蒸汽機,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場***示威屬於工匠拷打墨家的臉。
秦泊沒好氣道:「經濟危機本是商賈貪婪引起的,但承受最大損失的卻是工匠,他們自然有怒氣,他們不是反對蒸汽機,只是在發現怒氣,反對隱藏的更深的不平等。
明明蒸汽機的效率更高了,能生產的貨()
物也更多了。按理來說整個天下每個人分到的財富應該更多,但現實顯然不講這個道理,工匠不但沒有分的更多,反而因為自己生產的貨物太多,弄的失業了,丞相以為工匠不應該發怒嗎?工匠砸蒸汽機不是想砸蒸汽機,而是想砸控制蒸汽機的那些商賈。」
葉騰道:「朝廷也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遷移百姓去諸侯之地,向南方屯墾擴張市場,甚至想辦法把布匹賣到天竺,各郡縣都是招募工匠,建設各項基礎設施,建設更多的住房,讓工匠可以以更加低廉的價格居住在城市當中,讓他們不至於把自己的俸祿,大部分花在租房上面,朝廷的這些舉動也是卓有成效的,危機現在已經過去了,現在只要給朝廷一點時間,一切都會恢復到盛世的模樣。」
秦泊冷笑道:「朝廷真解決問題了?那麼為什麼長安城的工匠會如此恐懼失去工作,並且把他們丟失工作的主要原因認定是蒸汽紡織機機,蒸汽機明明是扶助工匠降低勞動辛苦的工具,可以讓他們生產更多的財富,但現在工匠卻認為是蒸汽紡織機搶走了他們的工作,甚至還威脅到他們的生存了。」
「長安城現在的局面,你能說工匠他們擔憂的錯了?幾個月前,長安城的工匠,即便每天打兩份工,工作8個時辰,但依舊不能養活一家老小。為什麼會出現越勤勞,越貧困的事情?」
「又是誰讓工匠認為蒸汽機在搶他們的工作,以至於本應該最依靠機器的工匠,都要摧毀他們工作當中的助手。」
「葉相能不能告訴某,這其中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葉騰沉默不語,大漢對經濟危機研究了十幾年,在沒有給大漢的學者設置障礙,加上有徐凡這個外掛,大漢的學者找出問題還是非常快速的,李斯已經向天下宣告了,商賈階級拿走了一部分利潤,並且這部分利潤沒有重新流會天下,這才是經濟危機爆發的主要原因,葉騰都知道李斯這都是說客氣了,大漢還有龐大的貴族體系,他們也是截留財富的堤壩,但他也不能說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秦泊毫不客氣道:「我們都讀過子房的《大同書》上面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想要實現大漢的大同之治,一是要發展生產,弄出更加高效的機器,就像最開始的紡織機變成水利紡織機,蒸汽紡織機,蒸汽紡織機效率比最開始的紡織機效率提升了幾十倍,天下有關於布匹的財富就增加了幾十倍。」
「但我大漢這些年,只講生產,所有人都拼命生產,拼命提高效率,但大家是不是對《大同書》後面的分配的內容忘記了。布匹生產的效率提升了幾十倍,但工匠的俸祿增加了幾十倍嗎?生產貨物就講究分工合作,但等到了分配這些利益的時候,商賈他們獲取了九成,只留下一成給工匠養活他們的家人,明明貨物都是大家分工合作生產出來的,憑什麼利潤的大頭就被少數人占據。分配不合理,多生產出來的貨物自然就賣不出去了,所謂的經濟危機就爆發了。」
「今天長安城工匠***示威砸毀蒸汽紡織機,這些工匠不是對代表先進機器的蒸汽紡織機仇恨,而是仇恨大漢現在不公平的分配製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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