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凡脾氣算是好的,也很少發火,但就是這樣的老實人發火才最可怕,漢軍將領都被現在的徐凡嚇住了,連一向大大咧咧的劉邦這個時候都不敢說話了。
這個時候酈食其站出來道:「漢王,這事情很不好解決,即便您換了關中籍士兵看守這些秦軍降兵,但趙地,齊地的士兵對秦軍的仇恨卻不會減低,尤其是齊地士兵,這三年來秦國在齊圈地,殺戮了幾十萬齊人,有上百萬齊人背井離鄉逃離齊地,這些人對秦軍充滿仇恨幾乎是不可調節的。
他們投靠大漢就是為了報仇的,您要阻止他們報仇,只怕這部分士兵與漢國會離心離德,要讓齊籍士兵和關中籍士兵配合作戰,老朽不敢想像會有什麼結果。」
徐凡聽到這話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滿臉疲憊,酈食其說出了問題的最關鍵。天下亂了幾百年了,秦人以自己的殘暴接過了戰國幾百年來所有的仇恨,尤其是這幾年始皇帝為了鼓勵秦軍士兵戰鬥力,在關東圈地,更是成倍放大了這股仇恨。
徐凡努力回想後世的先進經驗,後世那支軍隊到底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結果光記得一些手撕鬼子的情節。
那些編劇導演都是廢物,這麼關鍵的信息怎麼就從來沒有拍攝出來,盡拍一些手撕鬼子這樣沒用的東西,有用的東西真是一點都不拍了。
徐凡看向眾將道:「你們是不是有這樣的想法?」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開口,
徐凡看出他們的顧慮說道:「今天我們在這裡議事,就是為了解決問題,說實話,實事求是才能解決問題。
葛嬰道:「漢王那我就直說了,我很早就跟您了,當初秦吏就是因為我交不出足夠的稅,把我抓了當刑徒,秦吏他們不做人,成為刑徒的日子,我有好幾次都差點死去。
即便是現在我對秦吏,秦軍還是非常仇恨,跟著您的時候,要不是漢軍軍紀嚴密,那個時候我就想把秦軍殺光。在我看來秦吏和秦軍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季心繼續說道:「而且現在這種情況,士兵們的這口氣一定要出的,20萬秦軍俘虜又是我們收服關中的關鍵,不能讓士兵們把怒氣發泄在秦軍士兵身上。
季心冷笑道:「現在蒙恬的北疆軍都被我漢軍剿滅,關中也是我們案板上的魚肉了,現在不是秦吏他們想不想投靠我們,而是我們要不要殺光他們,殺光他們天下的百姓會拍手叫,留下幾個秦吏狗命,那也是我們漢軍的仁慈。」
陳曉看向徐凡道「漢王,乾脆我們把投降過來的秦吏全部召集起來,當著30萬士兵的面,公審他們的罪孽,而後當著所有士兵的面,把他們全部吊死,這樣士兵的氣也就出了。」
葛嬰的話得到,陳曉,季心,宋留,梅娟等多位漢軍將領的支持,他們對秦吏和秦軍都沒有好感,大秦在不做人方面是全方位的。
眾將看到徐凡的笑容,內心鬆口氣了,大帳當中的氣氛倒是好了不少。
季心道:「當初的情況和現在不一樣,當初陳郡當中關中籍的秦吏只有上百人,即便加上關中士兵也不超過千人,陳郡除了少數秦吏,大部分都是我們楚國人,士兵也是楚國的士兵,大家本來就是一大家人,是被秦吏逼上戰場廝殺。
季心的說法,漢軍將領都是認可的,陳郡的時候大家都是同鄉,所以徐凡的俘虜政策和比較嚴苛的軍紀,士兵和軍官都能接受,只要是正常人都不會想要禍害自己的家鄉,後面漢軍的軍紀一直保持下去,違反的士兵也得到了處罰,自然沒幾個士兵敢違反軍紀。
真出現這樣的事情不是打他的臉,而且出現這樣的事情之後,他的說辭再好,也不會有人相信,他這一身縱橫家的本事也就廢。
吳盛馬上揮手,好像在趕髒東西一樣道:「我可是楚人,當初參軍也是混口飯吃,我可沒有對付過自己人。」
那就只能選一些官老爺給他們出氣,弄死百八十個的秦吏換取幾萬士兵忠心投靠,換我漢軍內部的穩定,屬下認為這筆買賣是可以做的,我們總不可能屠了那20萬秦軍士兵,給趙齊之地士兵出氣吧。」
徐凡也勉強忍住自己的嘴角。
酈食其馬上出來說道:「漢王,此事萬萬不可,當初老朽勸降他們的時候,已經保證了他們的生命安全,漢王您也是認可了的,此時再出爾反爾,豈不惹得天下英雄恥笑,而且做出言而無信的事情,誰還敢投靠我們漢國。」
許動不服氣道:「我們哪裡是秦人,三川郡大部分都是周國領土,我們是周人好不好,如果真按你這樣說法的話,陳郡也是秦國領土,你也是秦人,你怎麼不砍自己一刀,給自己報仇。」
所以相互之間沒有太大的仇恨,士兵都可以想得通,加上漢王您又吊死了大批秦吏,當時大家心中的這口氣出了,自然就不會再想報仇的事情了,總不至於把自己的家鄉殺的血流成河吧。」
許動發現有好幾個人看向自己,馬上說道:「這事可賴不上我,我們雖然也當過秦兵,但只是小兵,能比你們好多少,你以為那些秦吏不抓我們嗎?
「照樣抓,我為什麼當兵,不就是秦吏抓過去的,上面有好事也輪得到我們這些小兵,要真這樣算,吳盛也當過秦軍,你們怎麼不仇視他。」
縱橫家想要發揮才能,總是要有幾個實力相差無幾的國家,但現等漢國攻占關中之後,天下差不多獲得其七,這種情況下,季心當然覺得漢軍能更加霸道一些。
徐帆若有所思,要說這次大戰酈食其立下大功,他一下說服了幾十座城池,人家投降了,徐凡自然也不好做吊死人家的事情,但現在看來,這種做法的隱患還是很大的。
陳曉這個時候恍然大悟道:「末將總感覺少了什麼,原來是這次我軍出徵到現在,居然都沒有吊死幾個秦吏,士兵們這口氣還沒有出,所以才導致了齊地的士兵大規模的虐待秦軍俘虜了。」
這話一出來,劉邦忍不住笑出了聲。
葛嬰看向許動道:「現在做的這些事情,總是你們秦人造的孽吧。」
其他漢軍將領也贊同季心的說法,一邊是20萬秦軍,漢軍還要靠他們攻克關中,一邊是已經沒有用處的秦吏,清洗他們只能還能給自己人空出不少位置。
葛嬰道:「漢王,末將認為季心大哥說的對,士兵們是要出口氣,弄死一個秦吏比得上一萬秦軍,把他們丟出去,什麼問題都解決了,漢王,您要是覺得這事情有辱您的威望。那就交給末將來做,就說末將和這些秦吏有仇,做完您再處罰末將,誰也不好說什麼。而且現在這情況只能犧牲這些秦吏了,還不夠的話再丟一些秦朝的軍官出去,總要讓士兵把這口氣給出了,罵名末將來擔著就是。」
徐凡沒好氣道:「伱以為這能騙得了天下人,這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這就像朱元璋殺明王一樣,別管是不是他下的令,但出了這樣的事,天下人就認為是他幹的。
曹操殺許攸,誰又會認為這是許褚這個莽夫的獨自行為?
徐凡道「沒有調查權就沒有發言權,此事不著急,我們還要調查一番再做決定。」
徐凡環視眾將一圈道:「我們這裡要有一個共識,這20萬秦軍戰俘是要吸納進漢軍,這些人是我們攻克關中的關鍵,所以虐待俘虜這種事情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鄧宗第一個向徐凡保證道:「屬下這段時間就住在戰俘營了,要是再出現這樣的問題,漢王您砍我的腦袋。」
徐凡沒好氣道:「砍你腦袋能解決問題?」
「關鍵是要說服齊趙之地發現不再仇視秦軍士兵,大家都是底層的百姓,他們也是受到始皇帝,秦吏壓迫之人,大家都是草民,就不要再相互欺壓了,要把仇恨的對象對準真正的敵人。」
說完這話徐凡腦海當中靈光一閃,面對現在的處境,終於明白為什麼有階級鬥爭一抓就靈這話了。
對呀,為什麼老是要糾結於齊人秦人的身份,大家還有另外一層身份,無錢無勢的草民,家徒四壁的窮人。
普通人就會被貴族豪強帶歪,秦人對趙人的仇恨,齊人對秦人的仇恨。
而且因為地位的關係,他們仇恨的對象大部分是和自己一個階級的,而那些上層的貴族官老爺,就可以高高在上的如同神靈一般俯視天下的百姓自相殘殺了。
但為什麼不把仇恨的目光對準貴族豪強對準那些欺壓自己的存在?
就在一戰時期各大列強還有很多愛國者,但等他們發現自己只是像家豬一樣被送進屠宰場,貴族老爺們卻可以在後方發大財,而後這些士兵們就覺醒了,知道應該把槍口對準哪些人,他們反過來把自己國家的權貴全部屠殺乾淨。
果然很多知識光從書本上是很難理解的,但用在實踐上就可以恍然大悟,看清隱藏在這一切之後黑手。
徐凡繼續說道「戰國幾百年來的混亂和仇恨不能繼續延續下去,我們漢軍就是為了阻止這股仇恨建立的軍隊,要繼續這樣你殺我我殺你,即便是滅了暴君,天下一樣會陷入動亂當中,我們今天做的一切都成了無用之事。」
漢國將領點點頭,這點他們還是明白的,戰場上硬槍硬馬的殺戮也就算了,成規模的屠殺俘虜的士兵,這年頭真沒幾個武將願意去做,殺俘不祥這件事情在歷史上是有記錄的,幾乎每個這樣做的將領都沒有好下場。
漢軍將領不缺乏這點政治素養,大家都明白漢軍能發展壯大成精,吸納秦軍俘虜是重要的原因,現在秦漢兩軍完全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情況,殺秦軍俘虜就相當於砍漢軍自己一刀。
徐凡看到漢軍將領都能理解這話,內心鬆口氣,他還擔心有將領不能想通這點。
徐凡繼續說:「行百里者半九十,關中還沒有攻克,此時暴秦仍然是我們最強大的敵人,要是處理不好這事情,沒有關中百姓的支持,我們漢軍是很難攻克咸陽城的,這天下就註定會再次紛亂。」
「漢王您放心,這點我們還是知道。」葛嬰向徐凡保證道。
漢軍的高級將領多少是帶一點身份的,即便被秦吏欺壓,也不可能像齊國百姓被欺壓的那麼慘。所以他們和秦吏雖然有仇恨,但也不會有那麼高,他們要得到的榮華富貴,這點仇恨他們覺得是可以忍的。
徐凡看向鄧宗和陳曉兩人道:「從今天開始,嚴禁諸士兵騷擾,侮辱秦軍俘虜,同時我軍除了行軍之外,全軍重點學習漢軍的軍規軍紀,尤其是11條軍規,要每個士兵都背下來,記在心中。」
鄧宗,陳曉對徐凡拱手行禮道:「末將定不讓漢王失望。」
徐凡再看向眾將:「你們也要幫助各營監軍,一定要讓士兵深刻意識到,這次違紀問題的重要性,這是在摧毀我漢軍的根基,沒有了漢軍軍規軍紀的根基,我們漢軍就不配叫仁義之師,王者之師,我軍實力再強大,這也不過是另一支暴秦軍隊而已,漢國就會淪為新的暴秦,丟失理想,那麼我們辛苦打下來的天下就毫無意義了。」
葛嬰等將領拱手行禮道:「末將明白。」
徐凡揮手道:「出去吧!」
中軍大帳空無一人,徐凡把齊秦之間的仇恨想了半天,最後嘆口氣道:「這口氣終究還是要出的,好在終於找到了讓士兵報仇的方向。」
同時徐凡也有點怪自己,這樣大規模違紀問題,距離他不過十餘里的地方發生,他居然不知道,還需要許動向自己匯報,成為漢王之後,有點脫離基層了,連眼前這點事情都看不到,徐凡簡直不敢想像,在幾百乃至上千里外漢軍會做什麼事情。
「還是要找一個人幫忙來處理軍中事務,這樣才有時間多下基層。」張良走之後,他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參軍了,徐凡本想要調張良回來,但想到燕地的事情也很重要,只交給呂臣一個人他不不放心。
看到自己案台上滿滿的書信,思考了一下漢國內的謀士,徐凡還是決定去三川郡之後,把陳平調到自己帳下,來幫助自己處理軍務,這樣自己才能有時間多在基層走動。
徐凡拿起一封書信,是陳郡周章送來的書信。
「季布想要進攻巴蜀之地?」
看完周章的書信之後,徐凡才明白了原委。漢軍北伐一路大戰,尤其是英布更是連打了兩個大勝仗,而季布帶著黔中郡卻因為趙佗兵變,根本沒有戰事,季布現在有點著急了。
徐凡倒是明白季布的想法了,他一直是漢軍大將,徐凡也最信任他,但現在漢軍各路武將紛紛立功,他卻寸功未立,季布不要說漢軍第一大將了,排進前五都艱難,到時候季布面對其他同伴就尷尬了。
「的確是要讓季布建立功業。」他看看地圖道:「與其進攻蜀中,還不如從武進攻關中。」
想了想徐凡下令讓季布領兵進攻關中,讓周章支持季布的行動。對於進攻關中的戰事,徐凡是打算畢其功一役,徹底摧毀秦國。
畢竟現在歷史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誰知道秦二世還會不會像歷史上一樣胡作非為。(有一個說法,趙高蠱惑胡亥殺光自己的兄長,就是他也想要當皇帝,因為趙高也是秦氏宗親。)
話分兩頭,眾將如蒙大赦離開中軍大帳,紛紛都鬆了口氣。
陳曉心有餘悸道:「我還是第一次看漢王發如此大的脾氣,嚇死我了。」
鄧宗對著彭越抱怨道:「本來想給你個表現機會,結果弄出這事情。」
彭越抱歉道:「俺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現在秦齊兩國的仇恨太深了,俺也管不住這些士兵了,反而讓將軍受連累。」
鄧宗搖頭道:「算了,終究還是我沒有做好,都沒有深想一下,居然讓齊國士兵看管秦軍俘虜,我現在都想罵自己一頓。
而且如此大規模的出現士兵破壞軍規軍紀的事情,我這個監軍居然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不怪漢王會如此生氣,終究是我自己懈怠了。」
鄧宗明白要是只有齊國籍士兵虐待俘虜,漢王都不會如此生氣,那也是人之常情,關鍵是魏籍漢軍,韓籍漢軍,楚籍漢軍對這樣的事情視而不見,甚至為虎作倀,要不是有關中籍士兵向漢王匯報,這事情都不會如此快被知道,這才是漢王最生氣的原因。
季心苦笑道:「這算什麼事情,本來大勝一場,始皇帝也駕崩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卻出現了這事情。」
劉邦寬慰道:「好事多磨,出現這點小事情,總好過我們攻入關中出現大問題,從這方面來說,現在發現,我們還可以早點解決這個問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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