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
小王氏氣憤地一把將桌面上的茶杯都掃落在地,氣得滿面漲紅,渾身都在發抖:「定是那賤人在故意陷害我!我什麼時候對她的兒子下手了?就算我真的生出了嫡子,她生的那個賤種也礙不了我兒的路!要繼承爵位,自然是嫡子才行。我要害,也是害前頭留下來的趙陌,趙祁算是什麼東西?!一個通房丫頭生的庶子,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杜媽媽忙勸她:「夫人熄怒!這是蘭姨娘在故意陷害您,為的就是要您自亂陣腳。您可千萬別上當!不管她在府里是怎麼傳的,她沒有證據,就只能做點小動作而已。您如今身懷有孕,世子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對您做什麼的。只要我們小心留意蘭姨娘的破綻,早晚有一日會揭穿她!」
勸完了,杜媽媽也忍不住罵一句蘭雪:「忒狠的心了!那祁哥兒難道不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親生骨肉?為了算計夫人,居然對親生兒子都能下得了毒手。她就不怕一個不慎,真把她兒子給毒死了?到那時候,她又算是哪個牌面上的人,還能與夫人爭?!」
小王氏仍舊氣得全身顫抖:「這口氣……這口氣我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憑什麼我要被人冤枉了,還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倘若我真的做過,也就罷了,可我真的沒有做過!」她這幾日老實得不行,連院子都不敢出,成天就防範著有可疑人物接近她,發現她身體的真相。她明明知道自己並非有孕,又怎會去毒害蘭雪的兒子?!她又不蠢!
雪兒紅著眼圈安撫她:「夫人別著急。那蘭姨娘陰險狡詐,我們早就知道了,當初她生祁哥兒的時候,不就嫁禍過夫人一回麼?這一回,想必也是她故意設計陷害。世上的事情,只要做過了,就會留下痕跡。我們細細查訪,總有查到真相的一日。到時候只需要把真相往世子爺面前一擺,任蘭姨娘再巧舌如簧,也逃不掉的!」
霜兒也道:「沒錯,夫人不必與她置氣。她不過就是為世子爺生了個兒子,才受到世子爺的看重。但說到底,她只是個從通房丫頭抬舉上來的姨娘而已。她生的兒子做不了嫡子,將來養大了,分他一份家產出去自立門戶,夫人就是極厚道的嫡母了。這樣的孩子,有什麼可忌諱的呢?世子爺若真的因為蘭姨娘幾句讒言,就疑心了夫人,那就太不應該了。只是蘭姨娘慣會哄人,興許世子爺是被她哄得一時糊塗,沒有想到這一層。夫人跟世子爺說清楚了,世子爺自然就會知道您是清白的。」
小王氏鼻子一酸,掉下淚來:「他真的會信我才好。如今我總覺得,無論我說什麼,他大概都聽不進耳朵去了。我當然沒必要跟一個庶子為難,就算將來有朝一日生了嫡子,也是算計趙陌,讓他給我兒讓路。庶子算什麼呢?可當初世子留在遼東的那個庶子死得不明不白,世子起初疑心是繼妃所害,後來聽了蘭雪那賤人幾句挑撥,就疑心到我身上了。我是有冤無處訴,好不容易時間長了,世子也不再提起那個孩子。如今趙祁再出事,他心裡只怕也認定是我乾的呢,還會覺得我不是頭一回害他的子嗣了。就算我能找出蘭雪陷害我的證據,又能如何?世子就真的會信我,而處置了蘭雪麼?」
杜媽媽、霜兒、雪兒相互對視一眼,都露出難過的神色來。答案不用說,她們也都心裡有數。當初趙碩次子的死,小王氏辯解不清,如今趙祁再出事,同理,她也同樣洗脫不了罪名。誰叫她是真的派人對趙陌下過毒手,而且不止一回呢?趙陌是命大逃脫了,同期遇害的庶子,罪魁禍首的身份也只能叫小王氏一併擔了。不但趙碩會這麼想,只怕外頭的人,也同樣是這麼認為的。
霜兒、雪兒忍不住為小王氏哭了起來:「夫人真是命苦,明明不是夫人犯的事,憑什麼就要夫人頂罪了呢?」
杜媽媽還算清醒些:「如今再哭,也沒有用了。眼下不是傷心的時候。夫人,此事可大可小,雖說您自問清白,可若是世子爺認定了你殘害庶子,即使如今他以為您身懷有孕,不提休妻之事,等孩子生下來了,只怕……不,用不著等那麼久,夫人再過兩三個月,就要扮作小產了。到時候就算您把罪名嫁禍給蘭姨娘,就怕世子爺還是會把您休掉的。」
接著她又壓低了聲音:「若是世子為了外界物議,不提休妻,也不會讓您安安穩穩地做遼王世子妃,恐怕會將您禁足在院中。還有王家,他也不會伸出援手。等王家出了事,您這個正妻之位保住了,也不過是虛名罷了,又有什麼意思?如今王家正是處境艱難的時候,若世子肯為王家說幾句好話,皇上與太子也會賞他一個體面。可世子爺若是記恨於夫人,不肯為您娘家說句公道話,旁人也怪不得他什麼……」
小王氏越聽,面色越發蒼白。她無措地看著杜媽媽:「那我該怎麼辦?我這次真的是冤枉的呀!世子又不信我,我還能做什麼?!」
霜兒深吸了一口氣:「夫人,這事兒還是要落到老爺老夫人頭上。請杜媽媽再回一次王家吧?把這府里發生的事都告訴老爺老夫人,請他們為您做主!」
雪兒也同意:「世子不相信夫人的清白,是因為……」她頓了頓,「因為他總聽蘭姨娘說您的壞話,心裡已經將您認定是壞人了。可老爺與老夫人卻是他的長輩,老爺的話,世子爺還是要聽幾句的。如今您還是世子的正室妻子,世子不會連這點尊重都不給岳父。」
小王氏心亂如麻。她如今除了向娘家父母求助,也確實是沒有別的法子了。她下意識地輕撫腹部,心中又怕又恨,還有幾分幽怨。怕的是自己假裝懷孕之事會被拆穿,恨的是趙碩翻臉無情,蘭雪陰險狡詐。至於幽怨,卻是在怨老天,世上的女子人人都能生兒育女,為什麼她嫁給趙碩兩年有餘,都遲遲未能有動靜,還要假裝?若她這一胎是真的懷上了,這一切煩惱,就會全都不存在了吧?
王大老爺與王大夫人很快就出現在了趙碩府上。趙碩提前收到了岳父母的帖子,心中猜想他們多半是為了府中流言來的,要來給小王氏撐腰,心中不悅得很。可他又沒有理由阻止岳父母來探望「懷孕」的妻子,只能滿面堆笑地作無事人狀,照舊笑得親切恭敬,主動到前門去相迎。
王大老爺與王大夫人與他見過禮,前者便淡淡地道:「讓夫人去跟七姐兒說話吧,我先去書房與世子爺談一談。」
王大夫人有些僵硬地打量他一眼,乾笑著應下了,又一臉不自在地向趙碩點頭示意,便在丫環的引領下前往小王氏所住的院落。
趙碩能察覺到,岳父岳母之間,氣氛似乎有些僵硬,也不知道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這又與他什麼相干呢?他先與王大老爺一塊兒到書房去閒坐,聽聽對方能說出什麼話來。
王大夫人去了女兒的房間,先是仔細觀察了她的氣色:「倒還罷了,我瞧著你臉色還算紅潤。」接著摒退眾人,只留下杜媽媽與霜兒、雪兒三人。她拉起女兒小王氏的手,壓低了音量問:「那藥效用如何?沒出差錯吧?」
小王氏搖頭:「請過兩位大夫來診脈,都說是喜脈,沒人發現實情……」她頓了頓,紅了眼圈,「母親,杜媽媽都跟您說過了麼?我……我如今被人潑了一頭污水,實在是有冤無處訴!」
「不要著急。」王大夫人冷哼了一聲,「我都跟你父親說過了,他會跟世子說清楚的。就算我們王家如今有麻煩了又如何?得了我們那麼多好處,如今見我們不好了,就想一腳踢開?世上沒有這麼便宜的事兒!他還真以為自己是清白的不成?只要我們想,手上握的關於他的把柄,足以讓他再也翻不了身!」
接著她又放緩了神色,對女兒道:「這一次,你父親也沒料到趙碩竟然當真生出休妻的念頭,一時沒防備。不過你放心,如今他知道了,就不會讓你受委屈。回頭你父親過來看你,無論他是怎麼囑咐你的,你都要記得照做,千萬不要違了他的意,或是陽逢陰違,知道麼?你要相信,眼下只有你父親才能救得了你了,你已經沒有了任性的資格,不可再讓我們失望了!」
王大夫人說得鄭重,小王氏的臉色又蒼白起來。但她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母親放心。這一回……我一定聽話!」
說完了,她又有些慌亂:「可是,母親……父親要怎麼才能說服世子相信我是清白的呢?世子並不知道我肚子裡的孩子……」她咬了咬唇,「他如今只信蘭雪那賤人的話,認定我是存心要害他的子嗣呢!趙祁都長這麼大了,我這個孩子卻是生不下來的,要如何說服世子信我,而棄趙祁的生母呢?」
王大夫人眼中又一次閃過不自在:「咳,做戲就要做全套。你父親如今已經知道你假孕的事了,自然不會拆穿你。原本做上兩三個月的戲,挖好坑叫那賤人跳了,就能完事。如今嘛——咱們再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小王氏怔了怔:「父親如今已經知道……難不成父親原來並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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