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恨人 057、好啊,那本王且等着

    那一夜委實不易,她也委屈不已,我二人從浴桶到了床榻,合上被衾才稍微放了心,可即便這樣依然睡著。筆神閣 bishenge.com秦不羨也僵直著身子,慢悠悠往牆角靠,最後抵不住酒氣上頭,才睡過去。

    本王第一次覺得夜晚如此漫長,也第一次對「春宵苦短」這個詞產生了鞭辟入裡的懷疑。

    次日清晨,房外已不見異響,我撐著胳膊起身,看了看同我相隔好幾個身量、貼近牆面睡著的秦不羨,聽她發出輕輕淺淺的呼吸聲,心下頓時生出一陣安寧。絨本王形容一下:這聲音就好像夏天入夜,一聲驚雷過後淅淅瀝瀝落下房檐的雨聲,又有些像深林清晨,朝暉來霧靄去,不急不慌悠然自在的鸝歌雀鳴。

    我微不可查地往她身旁挪了挪。

    撇開身後那些複雜的事情不談,單看秦不羨這張白白嫩嫩如瓊脂如脂玉的臉,本王頓覺得賞心悅目正如是,我還想再活五百年,每天都看看她睡著時的這張臉,因為她這樣睡著的時候,全然沒有攻擊性,眉眼都溫和得不像話,與平素里冰冷易惱的樣子一點也不一樣。

    不過,她易惱的原因應該也要歸咎於本王,若我未曾這樣步步緊逼,她對我應該也像對待趙孟清一樣罷,雖然安靜,但至少會笑。

    是啊,此時此刻,我竟羨慕起趙孟清來。雖然現在暫時同秦不羨成親的是本王,但我又無比確定,某一天,她會走。這一天可長可短,長可到三年後本王神魂歸西,短可到六月三十給高蜀李敬堂種恨之日。

    唔,差點忘了,昨日事發突然,我竟沒來及問秦不羨,她是否找到了恨種。

    恰好她也醒過來,睜開眼緩緩看了我一眼,先怔了三秒,又驚了三秒,似乎是想到昨夜的事,迅速坐起來,抓住涼被就要往後縮。

    我本來打算提醒她她背後是牆,可還沒說出來就聽到「砰」的一聲——她撞頭一事,大功告成。

    本王實在沒控制住,笑出聲:「即便是不大滿意本王這個夫君,你也不要來撞頭啊,挺疼的。」

    她瞪了我一眼,然後悄悄掀開被子,低頭看了看自己還穿得穩妥的衣裳,然後長舒了一口氣,抬頭對我說:「我餓了,你去準備早飯罷。」

    本王一懵:「……你說啥?」

    她也愣了愣,抬手揉了揉方才撞到的後腦勺,長唔一聲,喃喃道:「抱歉,平素里被疏桐照顧習慣了。」望了望窗外,思索片刻,好奇道,「看你府上也冷清,沒見過侍候的人,你平素里是怎麼吃飯的?」

    本王:「洗漱完跟我來。」

    半個時辰後,關帝廟前,餛飩麵攤,熙熙攘攘人來人往,我二人一人捧了一碗餛飩麵。

    賣面老翁客客氣氣端過來一碗韭花醬,那醬是早上在石磨上新碾的,裡面還有星星點點的花瓣白,瞧著神清氣爽,聞著也格外香。

    我挖了一勺先放進秦不羨的碗裡:「你這種公卿貴仕家長大的小姐,應當沒在這種當街的小攤位上吃過東西罷?」

    秦不羨夾起一筷子麵條,聽到我這句話又放了回去,悠悠打量我道:「公卿貴仕?你是從哪裡看出我是出自公卿貴仕家的?」

    我道:「從你性情孤傲、不近人情,細皮嫩肉、美貌無雙里看到的。」我指了指身後煮餛飩的老翁和他賴以謀生的家當——一個火爐、一口大鍋,「你看看他,風餐露宿都化成皺紋寫在了臉上,你想想自己,想想以往那些年歲,過得是不是神仙日子。」

    她看著我壓低聲音道:「我年少過的並非你想像中那麼輕鬆自在,否則也不會誤入歧途,做起術客,以鬼蜮伎倆做生死買賣。」說完低頭拿起筷子,默默吃麵。

    半刻鐘後,抬起頭,在本王震驚的目光中,招呼賣面老翁:「老伯,再來一碗,多放餛飩。」

    老伯歡聲一吆喝:「好嘞!」

    「你……你平時就吃這麼多麼?」

    「嗯。」

    本王來了興致:「我給你講一個故事罷?」

    她從老翁手裡接過面,皺眉問:「什麼故事?」

    我心下一樂:「一個神仙下凡的故事。你且吃著,我且講著,不耽誤。」

    她:「你隨意。」

    「從前啊,有個神仙,功高蓋世,法力無邊。後來由於因緣巧合,他下凡了,在人間找了一個山莊,安頓下來。可他畢竟是神仙啊,同凡人就是不一樣,英俊神武,卓爾不凡,是凡人堆里耀眼的一顆星,於是山莊裡就有俊俏的小姐魂牽夢縈,芳心暗許。」

    她吃得認真,顧不得抬頭看我一眼,只對著面碗問我道:「後來呢?」

    「後來啊,這小姐就把這意中人介紹給了自己的爹娘,這爹娘也是山莊裡的大戶,看著此公子一表人才,功力又出神入化,當即把他招為女婿。可等到成親後才發現,這個女婿委實能吃,任憑多少家底,都能被他吃光。」


    「你想說什麼?」

    「這個故事就教育我們,有些人雖然看上去飄飄若仙風華卓絕,可你不知道他背地裡多能吃呢。」

    她愣了愣,將口中最後一個餛飩咽下去,抬頭,瞪了眼睛審視我:「你說的這個神仙,叫什麼名字。」

    本王粲然一笑,和藹可親:「天蓬,悟空,豬八戒是也。」湊近小聲道,「所以,有時候下凡的不一定是仙女,還有可能是豬。」

    秦不羨頓時綠了臉。

    我笑道:「莫急,即便你是豬,本王也養得起你。」

    她卻冷笑一聲,從袖袋裡摸出碎銀子放在桌上:「殿下也別不用太節儉,你便是敞開了吃,我也付得起。」似是心情大好,望了望澄清的填空,笑道,「不像殿下,去望高樓請別人吃飯,還得讓被請的人掏錢。」

    我從放了韭花醬的麵湯里看到自己綠油油的一張臉:「……趙孟清告訴你的?」

    「告訴我什麼?」她笑道,「當日你帶著我從窗子裡跳出來,可不就剩了趙大人留在那裡結飯錢麼。」

    她還要說什麼,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我抬頭聲來的東邊一瞧,只見滾滾塵土中衝出來一匹大馬,大馬之上,是一個小姑娘載著兩個大箱。

    那馬奔馳的速度委實太快,本王迅速跳到秦不羨的身前替她擋住鋪面的塵土,等馬蹄聲遠去,回頭一瞧,發現桌上自己那還沒吃幾口的面蒙上了厚厚一層沙塵。

    秦不羨從我懷裡探出頭來,眉頭皺成川字,望著那馬那人遠去的方向,喃喃道:「是她?」

    「此馬雄偉健碩,滅景追風,是宮裡的馬。」我道,「這個小姑娘確實眼熟,你方才瞧清楚了?」

    她眼珠一轉,勾了勾唇角,擺出一副看戲的表情來,愉悅道:「鹿呦呦身邊的宮娥,你該記得的。帝後大婚之宴,闖進來哭得肝腸寸斷的,就是她,沒想到當日忠心耿耿心疼這個掛念那個的,現在竟跑得這樣快。」

    本王頓時想起來,可又有些不解:「她在帝京城裡騎馬奔得這樣快做什麼?還帶著兩個大箱子,不至於要逃命罷?」

    秦不羨似是成竹在胸,望著遠方,神情分外安詳:「沒準真是逃命。」

    我忽然記起那件事,顧不得吃飯,握住秦不羨的胳膊把她拐進關帝廟,找了一個沒人的牆角。

    「你昨夜回來的時候,說自己和鹿呦呦喝了酒?」

    她十分聰明,也知道我想問什麼,於是從衣袖裡掏出一個和田玉做的瓶子:「這是你要的東西。可也是用我的血養的,所以,我自作主張挪用了一些。」

    我接過玉瓶,瞪大了眼睛:「你給鹿呦呦種……種了?」

    秦不羨慵懶地靠著牆,抱起胳膊,語氣前所未有的輕快愉悅:「對,總算給東里枝報了仇。你看,鹿呦呦的貼身宮娥為何這般著急地逃走,大概是因為那恨種發揮了作用,皇上開始責難鹿呦呦,她怕自己受牽連。」

    仿佛想到了什麼事,抬頭看我,眼裡溢出來滿滿當當的開心,「我沒想到恨種長得這樣快,大概是因為她本就是皇上的恨絲所牽所系,於是不過一夜,就成效斐然。」

    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可是心思極其縝密的人,這恨種,你是怎麼騙她喝下去的。」

    她微微愣,不過轉瞬就恢復了輕鬆的神情,仿佛剛才是我看錯了,「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總有機會下手的,這你就不用管了。只是……」

    「只是什麼?」

    秦不羨面帶愧色同我道:「剩的恨種不多了,大概不夠給三個人種下。」

    我揉了揉她的額發,笑道:「那就先對付一個人。東里枝的仇你一直記著總也不是辦法,現在這樣也很好,至少你這裡的執念能放下了。」

    她微不可查地說了聲謝謝,默了一會兒,突然問我,「殿下,你等得起麼?」

    我納罕:「等什麼?」

    「這恨種雖剩得不多了,但是依然可以分給兩個人,只是起效時間不能像鹿呦呦這樣快。但是,只要你等得起,三年五載,再小再嫩的恨種也能開枝散葉,到時候二人受皇上重責甚至丟掉性命,都不是難事。」

    我長唔一聲。

    秦不羨怕是不知道,本王這條命,三年已是極限,五年早已殯天,只能在地下黃泉等著等著高蜀李敬堂二人前來了。

    可不知為什麼,我有些不忍心責備她,也不忍心打擊她這想法,只認認真真收了那瓶子,笑道:「好啊,那本王且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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