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我二人坐在地毯之上,夕陽自窗格漫過,如水一般橫鋪了整個書房,暈成一半金黃一半昏暗的模樣。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慢條斯理地剝著新炒的葵花籽,然後放在火爐旁邊一隻玉碗裡。印象中,自打我告訴他我喜歡他開始,我二人就鮮有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的時候,每每見到都是劍拔弩張、互不相讓,哪怕是後來南國府重逢,我二人在一起不是在逃亡就是在逃亡的路上。
我幾乎沒有見過他如此安靜溫和的模樣。
&下,你記不記得,當年在錦國的時候,我也曾請你到我府中後院的茶室里,我曾同你坐得很近,如今日這般。」我委實怕自己沉溺在他這副安然體貼的假象中無法自拔,是以故意提起當年那些不愉快,用帶著笑意的嗓音幫他回憶著,也幫自己回憶著——
&時我很想救東里枝,哪怕讓她再多活三日也好,當時的我即便那樣怕見到你,可還是鼓起勇氣邀你到茶室,想同你做個交易。可我同你還沒講幾句話,你便給我下了毒。」我撐起下巴打量他,「你記得麼?你當著我的面把毒藥放進了茶水裡,我不喝,你便捏住我的下頜,把那杯茶硬灌了進去。」
當時他的話,我一個字也沒有忘。
他說:「既然這樣,那本王便不用憐香惜玉了。」
他說:「這個藥不苦。」
他說:「這般,本王便安心了。只要秦大人以後不做對不起本王的事,本王便定期給你解藥,不叫這毒取你性命。」
更可怕的事,做著這般殘虐的事情,他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忍,甚至撫著我的後背用幫我順著茶湯,甚至在看我終於飲下那杯茶的時候對我溫和地笑。
那時候的我夜夜噩夢,夢裡的我哭天搶地、淚雨滂沱,我無數次想問他是不是真的忘了我、心裡有沒有一丁點兒的捨不得。等到醒來時,我坐在窗前,看著那刺目的光亮,自己就能回答夢裡那些問題了:
他將我忘得乾乾淨淨,他未曾有半分捨不得,他十五年來的目光都在追逐著南國的小公主程遇,我是他找到的、能救他心上人的藥引。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我卻成了那個面上帶笑、卻恨不能將他殺之而後快的人,他記起了我和我愛吃的葵花籽,他的心上人已經從程遇變成了婠婠,用過種恨術後他甚至開始喜歡我且對我好了,而聽我提及曾經茶室那件事後,他成了臉色蒼白,手指顫抖的那一個。
&記得,羨羨,你當時哭過。」他開口道,幾乎一字一頓,說得分外艱難,「我知道你對我有許多不滿,這也是我想讓你來王府的目的,趁你我還有這樣的日子,你想說什麼便說什麼,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只要你能感到一點歡愉,我便覺得值得。」
說罷看向我,桃花眼中浮起一層薄薄的霧氣,可唇角卻彎出一個弧度:「哪怕殺了我也可以,但求你,別去找程遇。」
我放鬆地笑著,捏過那盛滿葵花籽的玉碗放在懷裡:「好啊,我不去找她,我也想跟我的夫君在一起。」
冬天的葵花籽,嚼在嘴裡帶著微微的苦澀,並不那麼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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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到了崇安王府後我才發現,衛期的改變遠遠超出我的想像。
他把王府靠近後花園的最怡人的一座院落給了我,清晨只消掀開窗簾,便能看到清新可愛的園子,儘管已是秋冬蕭瑟時節,花園裡依然長著耐寒的花木,且閒枝雜蔓都他修剪了去,瞧著十分妥帖。
不止如此,他還親自下廚為我做飯,且餐餐不重樣。
今日,我看著飯桌上的剔骨酥羊肉、山楂溜蝦仁、桂花燕窩粥、蹄筋燴海參……不由得顫了顫:「聽趙孟清趙大人說,今年幾個糧食大省收成都不好,夫君天天做這些菜,是不是太浪費了?」
我以為他會覺得不好意思,可沒想到他面色十分坦然地夾了一塊羊腿肉放在我碗裡:「聽聞今年寧國的稻苗長得很好。」
&國的稻苗長得好關錦國什麼事,他寧國的糧食還能送給我們錦國的百姓吃不成?」我放下筷子,皺眉問道。
他抬眸笑看著我,眸中有無限的春光:「為什麼不能?」
我啞然失笑:「殿下遠離戎馬多年,是不是糊塗了,寧國同我們是宿敵,現今寧國右將軍楊成威的爹還是被殿下挑落楊瀾江的,今年初楊成威橫渡長瀾江、攻下南國府,今年末他就有可能揮師北上、直逼帝京,而我們的百姓連飯都吃不飽,民心大動之時,便是帝京城破之日。」
他點點頭,以讚賞的目光看我:「夫人說得對。」
&你還……」
&羨,你是不是許久沒和游四方聯繫了。」他一邊夾起一片海參往我碗裡送,一邊笑道,「你這做老闆的,對自家的掌柜如此不上心,得虧游四方忠心耿耿,不然這堆金疊玉的家財遲早要被散盡。」
我怔了一怔,一個念頭閃過,旋即恍然大悟:「說起來,游四方最早是你的人,你該不會讓他到寧國買糧食了罷?!」
&現在買糧食肯定買不到了。一來,楊成威秣馬厲兵,伺機北上,寧國的糧草要先供給他用;二來,既然我身居錦國能知曉寧國糧食豐收,那楊成威身居寧國自然也有法子知道錦國今年糧食歉收,所以寧國絕不會賣糧食給我們。」
&游大哥該怎麼辦?」
衛期淺淺一笑,眉目上卻泛著華彩:「羨羨,你在寧國那五年裡,游四方也在寧國。他在那邊陸陸續續地買地差不多也有五年時間了,稻穀連種帶買的,糧食屯得也差不多了,何況今年還豐收呢。」
&件事你為何不告訴趙大人,讓他少些擔憂?」我疑惑道。
&羨,還沒有到告訴趙大人的時候。」
&為何告訴我?」
他把那隻堆滿菜的碗又往我面前推了推,「我怕你吃不下飯。」他說。
我突然覺得面前這個人有些陌生,他狡猾起來,像是一隻道行高深的妖狐,我不知道他打算如何應對楊成威的進攻,但我能肯定的是,對付寧國,他不只留了一招。
可我仍有一些事情不理解,低頭拔了兩口飯,又抬起頭來問他:「殿下,你為何不帶兵打仗了?你之前那般在意的南國府現在落到了寧國手裡,你可有心痛過?」
他望了望窗外,發出一聲微不可察的嘆息:「羨羨,糧食歉收尚有解法,兵力不足實難衛國。你可知趙孟清為何沒日沒夜地給東啟國的星冉公主寫信?」
這個問題令我生出些難以名狀的慌亂:「難道不是因為喜歡星冉公主麼?」
衛期輕笑了一聲,著看我道:「星冉公主曾在東啟國親自掛帥上陣的女將,又是製造火藥炮銃的高手,她曾率領東啟一眾將士抵禦倭國,七次海戰,七場大捷,以至於倭寇聞風喪膽,近五年不敢靠近東啟海疆。趙大人之所以這般努力地寫信,是為了向星冉公主借兵。」
我低頭緩緩道:「那你知道星冉公主成親了麼?」
他微詫:「什麼時候的事?」
&你娶側妃的前三天,星冉公主大婚,嫁給了東啟國年輕的左相,万俟殊。」
衛期沉默了很長時間,我知道他心中的某些計劃落空了,可我並未因他的失落而感到快樂。就在我們都以為東啟拒施援手、錦國此次必敗的時候,星冉公主出現在了帝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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