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出現了一位女首輔,整個錦國都炸開了鍋。筆神閣 www.bishenge。com整整一個月,坊間議論紛紛,各種聲音不絕於耳。聽說上次出現這種家家戶戶參與討論的事件,還是一個叫程遇的姑娘當了錦國皇帝這一樁。
「你聽說了沒,那個女首輔姿容絕色,嫵媚動人,聽說是千年狐妖幻化而成,專門來蠱惑人心的。」
「瞧你這話說的,你別忘了當今皇帝可是女兒身,那女首輔就算是妲己又怎麼樣,那女皇帝能被他蠱惑了不成?」
「嗐,你還別不信,我聽說這女皇帝對這女首輔上心得很,她說想要個官來做,女皇帝就直接把內閣首輔的位置給了她;她說想要個宅子來住,女皇帝當即就把封了兩年多的前丞相高蜀的大宅送給了她。」
「兩位怕是不知道罷,不只是這官位和宅子,聽說連高府後面的望高樓,也被皇帝當禮物送給了這女首輔,怕她吃飯被人打擾,還允諾她,日後來吃飯的時候提前同掌柜打個招呼,好讓這掌柜清場。」
「這也忒猖狂霸道了些,只許皇權富貴來酒樓宴飲,不許平民百姓來這兒吃飯呀?」
「我覺得這還只是個開始,沒準再過些時日,她就跟那女皇帝一樣,開始抓人煉仙丹了。唉,咱們錦國到底造了什麼孽哇,怎麼招惹了這兩個女妖精。」
「喲喂,可不就是女妖精麼,還是專門禍害男人的女妖精。崇安王殿下多麼英勇無畏一表人才啊,愣是被那女皇帝給弄得不敢上朝;這個新來的也很大膽,聽說她看上一個年輕俊美的小公子,還天天把人家弄去首相府強迫人家喝酒,你說這得多傷風敗俗,唉!」
午間,錦國帝京,望高樓。
我坐在一樓牆角那桌,圍著一隻瓦罐默默地啃著雞爪,聽著大堂內外這些傳言,不但沒生氣,反覺得精神抖擻,撈出一根在瓦罐里悶得酥軟松嫩的雞爪,遞給旁邊罵我是女妖精的大哥,套近乎道:「大哥,您方才說的抓人煉丹一事我也聽說過,但具體怎麼個煉法我卻不知道,看您見多識廣,能不能給我講一講?」
大哥也不謙虛接過雞爪風捲殘雲,吐出骨頭來後說:「你還真問對人了,」繼而壓低聲音同我陰森森道,「我五姑奶奶的三妹妹的二叔家的大兒子的小堂弟,去年底被抓緊皇宮了,本來是一個積極向上熱愛生活的好青年,可後來千方百計跟宮裡的人打聽,得知那小堂弟被抓進去後,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低迷消沉,且憤懣不平,最後不堪其擾殺了個人後,自己一頭撞死了。」
我嚼著雞爪關節的脆骨,故意道:「那他這屬於自殺身亡,跟煉丹沒什麼關係罷?」
大哥冷哼一聲,就著衣裳擦了擦手:「你以為那女妖精煉丹是拿活人煉吶?」
「難道不是麼?」
大哥的眼睛似有若無地瞥了瞥我那盛著雞爪的瓦罐,我趕忙撈出一根來遞給他,便聽他樂呵呵又道:「女妖精是拿活人的魂魄煉丹的,那小堂弟之所以殺人再自殺,全是因為自己的魂魄被女妖精抽走了,他控制不住自己哇。你說慘不慘?」
我趕緊點頭,皺眉凝目,十分受教道:「慘,果真是慘。」說罷起身拿起茶壺殷勤地給一旁正襟危坐的蘭舟小公子倒上茶,「不知公子如何看待此事?」
他眯眼望了望窗外的春光,一派慵懶閒散的絕塵模樣,捏過茶盞安詳道:「我對抓人煉丹一事不甚好奇,倒是對這位兄台所說的事頗感興趣,」他轉頭,微笑著看向他旁邊那位說我『傷風敗俗』的大哥,「倒不知兄台是如何判斷那小公子是被強迫去首輔府上喝酒,而不是歡欣鼓舞、興高采烈、心嚮往之、三步並作兩步地上趕著去首相府喝酒?倒不知兄台又為何覺得他們是在喝酒,而不是在喝茶?」
那大哥嗤笑著,搖了搖摺扇昂著腦袋不屑一顧回答道:「這還用少爺我判斷麼,明事理的人一猜就能猜到他們在府上幹什麼,」頓了片刻,合上扇子,上下打量起陳蘭舟,又反覆觀察了幾遍我,最後抖了抖眉毛,得意道,「看你們二位公子長得都頗俊俏,別怪哥哥我沒提醒你們,你倆這模樣的最好不要在這人煙鼎盛的地方出沒了,萬一你們被那女妖精的眼線瞧上,那下次被強迫到首相府喝酒的就是你們咯。」
我死死壓住抽搐著的唇角,雙手抱拳道:「多謝大哥提醒,在下不勝感激。」
陳蘭舟眉眼染上溫融的笑意,掏出一方乾淨的帕子給我擦了擦沾滿醬汁的手,語氣頗無奈又頗寵溺:「你已經在這兒連吃了半個月的瓦罐鳳爪,怎麼還沒吃夠啊。」
「這鳳爪宛如葷菜中的葵花籽,一邊聽故事,一邊啃鳳爪,這滋味當真妙不可言啊。」我忍不住讚嘆。
是以,到帝京一個多月,我不但沒有疏桐和陳蘭舟擔憂的那般,被流言蜚語刺激得食不下飯睡不著覺、面黃肌瘦迎風飄搖,反而頓頓狼吞虎咽,夜夜無憂好眠,肚皮上積起一層肉褶兒,整個人比在寧國時候都圓潤了幾分。
出瞭望高樓的門,蘭舟小公子便忍不住問我:「我看你方才也不是裝的,你像是真開心。聽別人講自己的壞話,你不但不生氣,反而有躍躍欲試想方設法要參與進去一同討論的衝動。半個月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這是怎麼做到的?」
我腆著肚子,只覺春風滿懷,忍不住昂首闊步好讓風吹拂到更大的面積:「傾聽勞動人民的心聲,是本首輔應該做的。且坊間能人真多哇,他們編的故事聽著太好玩了,哎,你不是接管了你堂哥那個書屋麼,要不你斂一斂這些故事,替我做個書冊子罷?」
陳蘭舟:「你說什麼?」
我忽然想到一個人,便更覺得這個主意甚妙,忍不住拍張讚嘆,「你看那個時長請假的趙大人,他那本《趙大人請假理由匯總大全》就做得很好嘛,都出了壹貳兩冊了,咱們也搞起來,帝京的官場小本子市場不能全讓他趙大人一個人獨占了。」
他抬手撫了撫我的後腦勺:「你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我捏起摺扇在手指中打了幾個轉,挑眉望向錦國宮城:「謠言似猛獸洪水,歷代明主賢臣治水時,既有堵,也有疏。這要堵的當然是大的河堤,不然河水越過河堤後果不堪設想;要疏的是小河小道,疏通了這些,才能將大河水分而流之,使之不再泛濫。」
陳蘭舟目光一亮。
我便又道:「沒錯,我們自己給坊間的百姓做個類似《首輔大人是妖精》的本子,把那些流言都堵在這一條道上,至於本子裡那些狐妖、魅惑、小公子之類,可分章回淺顯輕快地敘述之、調侃之,最後變得不那麼可信,反而更像誌異,使偌大的洪水變成細小歡樂的小河流,大家覺得沒有威脅後,慢慢就不再恐慌了。」
「怪不得趙大人多年請假不上朝,但在百姓間的名聲卻十分正面,仿佛除了請假不上朝之外,他這個人沒有別的缺點。」陳蘭舟笑道。
我默了會兒,長舒一口氣道:「他的好名聲倒不全是因為這冊子,聽聞當年錦國康安府爆發百年難遇的瘟疫,時任兵部尚書的陳長風陳大人本是康安府人,都不願回家鄉平滅瘟疫,最後還是這位趙大人主動請纓去了康安府。朝廷的補給又遲遲不到,他散了家財買藥購糧,半年後終於把瘟疫給消滅掉。不止如此,便是程遇在位的這些年,也是他偶爾去朝堂上據理力爭,才讓帝京的百姓免於更深的水火苦難。」
陳蘭舟面露哀色:「若是當初南國府也有這樣的官員,我們也不至於……」
我握上他的衣袖:「會變好的,你看當初連自己家鄉人都不救的陳長風,最後做到了內閣首輔又怎樣,本姑娘以來,他還不是照樣得滾蛋,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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